《俗套》原形是灯

16、【十六】疑云

　　宁朦转着手上的订婚戒指，看着眼前迟到了的林城。

　　林城当然不知道，许真的闺蜜涵湘还有那个很难定义身份的陶然也在这个咖啡馆里。也许是卡座里的隔断太高光线太暗，也许是大家都满怀心事无暇他顾，也许是，命运决定用其他的方式来揭幕演出。

　　“对不起，我迟到了。”林城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手边，旁边是宁朦之前已为他点好的拿铁，他拿过来摸着杯壁却不发一言。

　　“嗯，怎么样？”一直紧张过了头，宁朦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平静。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枣红色羊毛衫，颈项间的一串珍珠项链，饱满圆润大小相近，她的手不住摸着其中的一颗，涂了奶茶色的指甲和柔白的珍珠互相映衬，未将她的年轻扭成老气，反而添了一分成熟。

　　宁朦没有住院，两个小时前是特意和林城结伴而来探望许真的。一个抱花一个提果篮，和和气气的背后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宁朦有些心虚——车祸以后她将事实隐瞒了一个尾巴：为何去约许真告诉了林城，却没有告诉他约了许真后说了什么。这个小谎撒出来，到底还是源自心里的一些不甘心和不开心。不甘心在看到记录前被蒙了这么久，又不开心自己装了那么久的不知情。她告诉林城，“许真说，她还喜欢你。”

　　也许这不算撒谎呢？毕竟许真当时没有给她确切的答案不是吗？那个模糊的回答，如果她真要理解为还是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两个人一起出了病房下了一层楼，林城松了一口气，宁朦却没有。她坚持建议——甚至说是要求，要林城回去单独和许真谈一谈。林城诧异于她的建议，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宁朦却只是把腕上和他在纪念日时买的对表塞在他的手里，“半个小时后我们医院对面咖啡馆里见，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单独聊一聊，至少解开心结也好。”

　　林城很想说自己没有心结，但他也明白，有心结的是许真。即使他想要推脱，许真的心结不再由他负责解开，可宁朦这么做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没有猜透宁朦此刻在摇摆不定的心，一边想告诉他真相阻止自己开口提出的这个愚蠢建议，一边又想知道自己故意设局的结果是否会让她满意。她希望林城拒绝，又期待他不拒绝的结果，最后索性咬咬牙自己先跑下楼去。

　　林城拿着那只表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他的宁朦一贯单纯天真——他想她总归是一片善意。这么对比着，觉得许真对她说的话未免有些无情无理，那么，为了自己的女人，去评一评理也是应该。他上楼要回到病房去，却万万没想到，会碰上陈哲和陶然，更没想到，从未谋面的陈哲会在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叫了他一声，“林城。”

　　林城把表戴回宁朦的手腕上，扣着表带时格外细心。“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这却是个极其不清楚的回答。什么清楚了？说清楚了什么？宁朦感觉先前攥着心口的那只手又回来了，死死地扣着不松。“她放弃了吗？”

　　林城不想说他根本没看见许真，他只在外面和陶然、陈哲僵持了这么久。许真放弃什么没放弃什么，他不明白也不关心。其实他知道许真对他是有一份执念的，可是他一贯是拒绝，拒绝，他想许真是明白的，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何况她们本来就没什么联系。他觉得很累，在未婚妻面前，只是点了点头，为了她放心，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她说放弃了。”

　　宁朦眼中忽然滚下热泪来，泪珠顺着脸庞往下落，“林城，你骗我，你还瞒我……”

　　林城还沉浸在之前三人的对话中，见到宁朦这样的反应，他惊讶得不行。“朦朦……？”

　　“她根本没和我说她还喜欢你，之前是我骗你的，问你她是不是放弃了也是试探的，她哪里会跟你说什么放弃……”宁朦说完咬着嘴唇，却怎么也不肯抬头看他。她心里被疑问和委屈塞满，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她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对一直信赖依靠的林城也有了这么多怀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看到他和许真的聊天记录时吗，是从自己开始偷偷翻他手机时吗，是疑心他每一个电话都是打给某一个前女友时吗，是开始介怀他每一句话努力寻找其中的深意时吗？她为这份感情不再是毫无杂质而感到一丝绝望，她想，这是林城吗，是我爱的林城吗？

　　林城愣了，不止是愣，还手足无措。他想辩解，却发现根本无从辩解起。

　　“我，我们还是先分手吧！”宁朦抽抽噎噎地说完这句话。

　　涵湘正好被陶然的回答惊得冷静不能，借口去上洗手间冷水泼面，袅袅婷婷地从走廊里穿行而过，听到一句哭腔分手，好奇地转头一看，便被那桌子旁坐着的林城喷了一头一脸的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