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预言之书》堇期

8、从尘埃里开出花

　　黑暗中，一阵阵的剧痛袭来。对四肢都失去了掌控，今枝堇觉得好像被泡在水里。一团冰冷又一团灼热。狠不能扒开自己的脑袋。

　　“咔哒咔哒。”的机械声不断，今枝堇的重心不断被颠倒、急冲、急停、旋转。她捂住嘴险些吐出来，但是胃里空挡，只能干呕。血腥味是浓重的，湿湿的糊住鼻孔。她抹了一把，一下疼得指尖颤抖。

　　“醒了么？”前方传来闷闷的声音。今枝堇睁开泪蒙蒙的眼睛堪堪看清眼前的场景。

　　她在机甲里。
　　虽然她从没有进过机甲，但是她依旧这么确定。
　　“你。”没有说完驾驶机甲的人一个利落的换挡，拉侧杆。推上左推进器，机甲就急速往右边移了一个身位。接着右手伸进持枪口，扣动扳机。
　　今枝堇的目光随着前方视窗，可以一百八十度收到宇宙的景象。只见机甲抬起手臂一阵扫射，前方啪啪啪炸开了一线火花。
　　但操作者也不敢停留，马上踏上腿部的主推进器朝外围飞去。
　　无数星子从眼边掠过，宫河日影用枪点射着宇宙的小陨石和堵截攻击的机甲。
　　一朵，两朵，三四朵。点点的金花旋开又化作粉末。在无尽的宇宙里。
　　今枝堇小时候画过沙画，她现在长大了也想。如果有神明，他一定碾碎了全世界的黑色宝石做沙，扑满整个房间。那就成了宇宙，他取一些彩色的钻石圈成漩涡，那就成了壮美的星云，他随意丢弃的原石，就成为了旋转的天体。随处都可以闪现出光彩来。

　　今枝堇抓着驾驶座的椅背屏住呼吸，她第一次从机甲里看到宇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又真切得逼人。
　　她突然觉得这里如斯美丽。每架机甲的爆炸好轻巧，好像烟花。但是她又觉得可怕，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在这里畅游，在这里厮杀的人都会有这种悸动。如果是的话，她有些不敢想下去。

　　“漂亮吧？”宫和日影问。
　　看着宫和的后脑勺微微趴下的呆毛，今枝堇觉得她在笑。
　　“大概吧。”
　　“我第一次看到也觉得漂亮，漂亮得很。漂亮得让我喘不过气。”
　　“其实。”今枝堇打断。
　　宫和截口道：“当然，喘不过气是因为。宇宙本来就没有空气啦。”那时候我在宇宙流匪的舰艇上长大，只给半小时的储备氧气，驾驶者着快散架的机甲。去和大舰队的标配Moses搏斗。只有去不断抢夺才能活下去。
　　当然后话什么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形象，她当然没有说。
　　宇宙很大，每天都有新的战役。宇宙很小，小到容不下弱者。

　　就这样静静得飘了很久，宫和摘下头盔。转动脖子，长长得舒了口气。她甩着乱了的头发，回头说：“现在大概安全些了。”

　　“我们被袭击了？”
　　“好聪明。”宫和夸奖着说。“而且是帝国和联邦两边都参与了。”说着调出刚刚航行中拍下的几个画面。
　　“金蔷薇。”今枝堇惊呼，机甲肩上那个独特的印记被不断放大滤清，赫然一朵怒放的金色蔷薇花。
　　然后又是一架白色的机甲，背后的羽翅根部印着一个绿色的图腾底子是飘落的樱花瓣。绿色的图腾在地月期古日本国代表着挥剑的勇士。
　　如果今枝堇的花边小报的新闻没有记错，那么这是联邦王牌。四天部的机甲部队。

　　所以……帝国和联邦是一鼓作气都向自治领开战了？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见证了历史性一刻的少女有些踌躇有些恐惧。自然还有……些兴奋。又所以，出动两大王牌都只为了堵截这么一艘小民舰实在不符合帝国和联邦的作风。如果要说意义，大概是为了阻止这次的预言之书的行动？可是又有些大费周章了，今枝堇告诉自己要大胆猜测。那么……一个念头浮现。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又像刚刚偷吃糖果的小孩，死死得闭住嘴巴不敢张口。
　　宫河日影的手指在操作键盘上不断飞跳，然后一串串数据被输入审核修改。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她并不抬头，随手便从腿边勾出一把小手枪。一个曼妙得弧线，枪口就抵在了今枝堇因为激动和空气稀薄而起伏的胸口。宫和食指轻拨转轮说：“知道得太多可是会死的。”
　　随即扣下扳机。

　　“bang!”她夸张得配了音效，枪口却只是推出一阵空气。把今枝堇额前的海蓝碎发吹了起来。
　　她又愉快得笑了，把枪塞给呆呆的少女说：“你的脉冲枪估计掌握不好，姑且用用这个老古董防身吧，子弹你从椅子左边那个口袋里掏下。”
　　少女着实被吓到，有些炸毛，抄手一巴掌拍向那个毛躁的脑袋。
　　“疼疼疼疼。”宫和捂着脑袋，已非全胜时期的她眼前一阵全花。

　　一阵电流的杂音从频道线上炸过。
　　些许调试，清晰清亮的男声说：“队长，你到什么位置了？”
　　白石的眼睛一动不动得锁定着远处的一个点。四肢静静得摆在舒适的位置，又仿佛随时可以在最短时间进行精准的操作。点开通讯键，他说：“我在蔚海星云，坐标121,34,57。有新发现，我进行初步试探，你回航复命。”

　　“收到，了解。”随即，忍足谦也那边再也没有回复。

　　白石继续锁定着远处的那个点，巨大的双刃在肩，机甲的四肢都有些破损。不过圆形的关节依旧转动，展示着那出人意料的灵活性。从侧面看，胸口的层叠设计使得胸部特别巨大，如果没有出色的推动器那么一定会显得笨重。白石耳机里放着电子音乐，他听得安静，想到前几天在军队餐厅几个下士在讨论新闻。戏称这种自治领的新机甲为红衣美人。挺胸，窄腰，玲珑身量。对比过后，确是很贴切。

　　鲜橙的设计使得机甲四肢异常灵活，且非常纤细。为了给宏伟胸部的设计减去重量，机甲只有二十五米高。比一般三十米制式小上两圈。白石修长的手指抵住太阳穴，在思考如果单独对上，自己有多少把握制服他。

　　被关注的机甲里两人浑然不觉，今枝堇摆弄着那把老式手枪。宫河日影调试着雷达装置，可是很遗憾被损害得暂时是无法修复了。只能祈祷不要有什么黑蔷薇什么绿樱花飘到这里。

　　“我说。”今枝堇拍了怕宫河的肩膀，眯着眼说：“其实你是国家秘密机关的吧。”
　　“那是，姐可是自治领新组建的王牌部队的队花。虽然全队就我一个女人我会说么。”
　　“鬼信。”今枝堇对她臭屁的语气表示唾之以鼻。不过还是信了一半。暗自笑笑。

　　“唔。看来暂时是修不好了。我们只能慢慢向最近的停泊点靠近了。”宫河关掉了依旧黑屏的雷达显示，叹气。

　　没有航行多久，今枝堇觉得机甲缓缓越来越慢。她略略紧张但是并没有贸然说什么。四周寂静一片用肉眼无法看出什么端倪。

　　蔚海星云，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属于超新星剩余物质云。
　　絮状的云雾状的气体尘埃近在眼前，这里离开联邦和帝国都不远，假设把联邦和帝国的黑市点相连，必定要经过这里。所以虽然这里并不是什么大马路，但却是宫河以前经常要经过的地方。来往在这里的黑市舰队哪怕被打劫了也是吃哑巴亏不是。所以这里是个流寇的好去处，但是现在却异常寂静。

　　宫河放开手柄，停下机甲。警惕得注意着四周。

　　远距离用雷达锁定的白石也停下了机甲。所谓旁观者清，他敏锐得捕捉到了那位红妆美人一步一步进入了某种包围圈。

　　他迅速得操作机甲端枪闪近一个视线死角了。雷达屏幕上，鲜红色标识的点从不远处掠过，飞向蔚海星云的深处。

　　一阵对峙过后。
　　随着一声枪响，尘埃里开出花。

　　红妆美人左臂的手指在先前已经破损，并不能完全拔出双刀。她不断用右手的枪射击着碎石，通过冲力在狭小的空间里闪避。只要敌人一旦露出破绽便会被毫不留情得击毙。只是还是显得勉强，可以看出那部机甲的雷达一定存在大问题。否则一些远距离的射击就不可能得逞。
　　实则，宫河手下的雷达设施已经完全关闭来为其他程序节约能量。她全程靠着肉眼规避和判断。来完成这样的操作速度和判断说出去恐怕没有机师会相信，其实宫河的强项正在这里。健太郎口中恐怖的女人的直觉正是如此。
　　上帝还是给我留了个狗洞的，不是么？
　　红妆美人的右臂一个灵活得转动，看似一个自我摧残的动作。背在背后的双剑砍掉了那把枪口已经高热溶解的枪。腾出右手，然后利落得抽出了双剑。

　　看清之后，双剑准确说是个更像手里剑的武器。借力之下，在小手上不费力得转动。一个旋舞就砍伤了数架机甲，运气不好的，腹部裂开，估计是不成活了。

　　动作精准到位，白石等待着。从简单的机甲动作里看到了超乎传统的灵巧和精致，也许是机甲驾驶多为男性，抑或以往的机甲设计更注重稳定和力量。如此精细的动作不是驾驶员追求的。哪怕白石是以精准著称的王牌驾驶员，他也不曾会从一个步伐的起点和终点之间计量。
　　相比帝国联邦这种有庞大资源支持的王牌部队，宫河日影可以说是太贫穷了。她以前可是连呼吸空气都要计较的小流匪。这种小心翼翼的习惯在加入自治领秘密部队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看着帝国机甲那些大幅度不加控制的动作，那要浪费多少能源？
　　宫河日影开启左右两边的推进器，控制到秒。机甲自对称轴旋转了起来，一刀斩下四周的数架金蔷薇。她啧啧暗觉可惜。

　　尽管如此，红妆的破绽已经很明显。她的脚下的主推进器恐怕已经无法使用了，否则没有人会有信心去靠枪械的反冲来闪躲。那种毋庸置疑的信心恐怕只有帝国的那位才会有吧，那种追求华丽的操作机师。

　　白石抬手欲关音乐，刹那间转为推档，后撤。
　　危险！他的感觉警钟大鸣。
　　返身抽剑一个挡格，两把激光刃之间爆鸣出数道裂纹。

　　黑蔷薇。
　　Moses的屏幕上开始如潮水般显示信息，安全级别节节攀升。

　　无数匕首形状的小刃像鳞片一样，雌伏在黑色机甲的外壳上。机甲的左肩的蔷薇花是黑色。菱形头部上深蓝色的斜飞电子眼闪烁着。
　　从正面看，他额头前方犹如独角兽的犄角耸起。侧面如兽牙有三个峰，犹如海神的三叉戟。
　　这部机甲正如其名，叫做海神。

　　转念之间，两部机甲就倒飞出去。白石藏之介耳边的电子音乐停止了。彩轮又开始嗡嗡作响。
　　“瓦尔哈拉，待命。”一个电子音响起。
　　朴素的白色巨人握着一把比身体还要长许多的枪械，头部左耳的声源装置遭到破坏，冒着火星。

　　——忍足侑士，真是久违的重逢了。

　　“好久不见，白石君。”忍足开启了通用频率，语气轻松。
　　“嗯，真是绝佳得再会啊。”白石微微笑。
　　“谦也过得如何？”
　　“不错。”
　　“联邦这种无神政府也信神么？对预言之书也敢兴趣？”
　　白石默然以对。
　　“我想我们这次的目的并不冲突，我抱我的美人归。白石君，自然就不送了。”
　　忍足侑士这样可以说是给出了足够的友好和坦诚，白石几不可闻得微笑，心里已经有了权衡。
　　“麻烦替我当面问谦也好，说等我明年就去联邦看他。”忍足平淡得说。明年等我打你老家去看你。
　　“恭候佳音。”白石两指放在额角做了一个前点的动作。
　　然后抬手切断了公屏。

　　忍足侑士幽深的眼睛看着散做雪花的屏幕良久，轻抿了眼睑。笑容中若有所思。
　　两部机甲面对面后撤。退到一定安全距离后，同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飞去。身后是金银离子的长虹。
　　结束了一场友好且富有意义的两大势力的会晤。

　　象那恒星在瑰丽的太空飞奔，象那英雄争胜利而一往无前。让忧虑和贫穷来临，
　　欢乐的人们依然欢欣。忘却一切憎恨和怨仇，宽恕我们的死敌，不要让他懊丧，不要逼他哭泣。
　　兄弟们——在群星密布的上界，上帝的审判将和我们一样宽宏大量。

　　——席勒《欢乐颂》

　　白石飞跃过蔚海星云的边界，操作机甲回望。一个巨大光柱冲破尘埃。那个红色的机甲犹在眼前。
　　终于开出花了么？
　　从尘埃里。他想。

　　轻微无害的喷气声从后方传来。
　　白色的卵形救生舱漂浮在宇宙里，脆弱得好像一个气泡。
　　通过外摄像，白石藏之介清晰得看见一个少女。
　　侧卧在救生舱的胶状液体里，洁白饱满的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海色的卷发弥漫在液体里，她微微蹙眉好似有些许伤痛。
　　喷气声表示着救生舱还在稳定工作，好像少女梦里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