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十藻》桐二十七

18、十八 汲汲于生死

　　此后，是好一阵子的平静。
　　宿浪自在那头被封印在东海尽头的螭龙处捡回一条命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养好。当时黏了他一身的粘糊糊的消化液腐蚀了他的皮肤，而宿浪又早已不是什么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整片的鳞片脱落下来，露出来的嫩肉带着血丝。石床和珊瑚床对此刻的宿浪都嫌太硬，妫沥受不了他一日又一日地晚上疼得哼哼唧唧的声音，不知怎么弄来了一只活的大海蜇整日飘着供他歇息。
　　妫沥此刻为求还没找到的几种藻类不得不放出消息去，说只要能够找来巫女要的东西，便可以达成那人的愿望。一时间她住的地方变得吵吵闹闹，前来向海巫女求助的家伙们几天几天的排着队，甚至自带海草织成的浮巢住在了附近。
　　要说收获也是有：硝燕藻便是被某只看上去一点不起眼的老龙虾带来的，他用这换来了一辈子都有烂鱼吃的许诺。
　　没过多久，她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情况，就强行拉着宿浪换了住处，甚至在住处四周都布置上了召唤来的毒海葵——她本来还考虑过曼歌藻，奈何适合曼歌藻生长的环境却不是太好找，何况这藻类本身也不易控制。
　　但依然有人追来。
　　她有时忍不住想是不是宿浪伤口的血腥气太重才会引来这么多鲨鱼，如果杀掉宿浪就没那么麻烦了吧。
　　想啊想啊，宿浪的伤口好了，鲨鱼带着各个部落的鲛人照样追过来。
　　“还是很麻烦呐。”
　　宿浪提了一个建议：搬回她生长的那座宫殿去，毕竟作为巫女世世代代的居住地，那里的各类结界可以很好地躲开她讨厌的东西。
　　虽然他的伤刚好，但妫沥还是抽了他一顿：“那里就是我最讨厌最想躲开的地方。”

　　又搬了几处后，妫沥终于发现她已是无路可逃。
　　一反她正常的性子，她一一接待了访客。东十海的鲛人们对于失而复得的巫女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期望，当日，不同部落加起来共几十名普通巫医治不好的病人（甚至还有一只得了厌食症的巨贝）就被担架抬了过来。
　　她选择留下这些担架。
　　海巫女和巫医在鲛人眼中大致类同，但妫沥知道，从本源来说，她和巫医一类却恰恰相反。巫医永远欲逆水而行，为人求生求死，她却只会也只能顺应海的波浪而游。
　　最初的几日，担架每日都会减少些。担架减少后不多久，就会有一支或几只哭丧的队伍带着被鲛绡包住的尸体离开。留下的鲛人们目睹着送尸者一路沉默地远去——葬歌是无言歌，传说中只有死者才能听见歌唱的声音。
　　鲛人们都毫无怨言，他们都认为在巫医手中死尸因为巫医的技术不精，在海巫女手中则只是大限已到救无可救。

　　治好所有的病人总共用了她将近半年的时间，作为交换的月光藻，又半年后才被某个部落找来交给她。
　　月光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是月光色或者是发光，而是同一块黑色卵石无疑。
　　宿浪说：“这是月光藻的种子，月光藻只有每逢满月的时候，才会在夜晚感月光而生，日出则即死。”
　　妫沥撇嘴：“哼，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