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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章:生死契阔 与子成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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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走,我和小娥能走到哪儿走到哪儿。记住,再也别回燕国。”赵念离还没睡醒,懒懒地伏在马上。
殊不知,这是宁妃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高渐离,这里是你们一路上的盘缠,节省着点儿用也只能勉强到百越。到了南楚,找到我叔叔或是婶婶,告诉他们你们是我的亲信,他们会收留你们的。到时候,你们隐姓埋名就生活在那儿吧,不用担心我了,我会活得好好的。”宁妃交给高渐离一个锦囊,“我会往北走,一直到天下的尽头。”
高渐离稍稍点点头,翻身上马。
宁妃做事很周到,送他们两匹母子马,赵念离既然还没有醒来,就让子马驮着行李跟在后面,两个人骑一匹母马。
转身问小娥:“翕琯他们走了?”
“嗯,昨晚回咸阳,现在估计也该行进到燕国边境了吧。”小娥转过身理衣服,翕琯和王翦在承鹤府才住了两周,王翦就撂下一句话,说蒙恬蒙毅要来杀燕王喜和宁妃了,要斩草除根——原因是荆轲刺秦。
宁妃坐下点点头,抚着一天天隆起的腹部,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没多大动静:“看来我们得逃到匈奴去……路上有素素在吗?”
“素素辞了医馆,现在在屋外捣药,这趟路途就不怕什么跌打药伤了。望水从外边儿当了几个花头簪,又从太子丹的遗物里翻出了一些钱,够三个人吃喝一年的了。
正午,马车上。
“阿琯。”王翦挑开帘子递给坐在车内的翕琯一个水囊,“现在到赵国的云中了,你要不要下车来看看?”
翕琯呆了呆,目中毫无光彩:“还是不要去了吧,天气还是很热,我想在车里呆一会儿,”
王翦点点头让车夫继续赶路,自己则回到车厢里:“阿琯,该面对的一定要面对。放心,你身后一直都会有我。”
翕琯颔首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在想,如果蒙恬奉命去瓦解燕国,那么……我想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不会的。”
“高渐离……太阳实在毒辣,我想去树林里躲一会儿。”赵念离喝光了水囊里所有的凉水,嗓子仍然像是冒火一般。
高渐离回头又扔过去一个鼓鼓的水囊:“还有一会儿就到西山了。”
“西山?”赵念离显然有点儿不明所以,“你不是说蒙恬要来燕国吗?你不是说我们要逃到南楚吗?怎么又去西山去了……”
“别多话。”某人有些不耐烦。
赵念离立刻禁了声,悄悄跟在后面。以前的她在人前太冷静,在人后太任性,习惯说过一句话“一物降一物”,高渐离大概就是上苍派来“降服”她这个小精怪的吧。
马走的并不快,赵念离手撒开马缰绳,偶尔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实,她也不嫌脏,有些好吃好看的果子就直接放进嘴里咀嚼。有的时候,果子好吃的多摘几个扔给高渐离,高渐离也是嚼了一会儿眼底荡开笑意。
过溪流的时候,高渐离拉过子马的缰绳,牵着马匹走过只能没过马脚的小溪流慢慢走。
“你干嘛啊?当我不会骑马的是吗……”赵念离有些微微不服嘟嘴道。
高渐离思考了一会儿:“我是担心你走路不长眼睛,又翻到小溪里……”
“……!”
自己真的有那么败类吗?明明没有啊!高渐离这是什么意思啊!拐弯抹角的损人是吗!
“你说,我们之后去哪里。”赵念离目光空洞,大概秦国强盛一天,她就会被父王抓回去一时。
高渐离心底也没个准信儿:“日后再看吧……”
自己未来是在蒙恬和嬴政手上的,自己的现在是在自己和高渐离手上的,而她不能选择也没有选择可供她选择。赵念离比谁都清楚,只要天下将来是秦国的,自己的命运也会和翕琯一样,有着自己的夫婿告别过去的自己。
“可是天下局势依然动荡,我们还有多少个日后可以挥霍?”赵念离调转马头,自己好像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
高渐离一把拽住赵念离正色,说:“你去哪里?”
“天下这么大,总有我赵念离容身的地方。”赵念离现在急于想脱身,至少在用情不深时离别会比在情浓蜜意时再见要令人舒坦许多。既然上一次没有逃离成功,那就只有这次狠心不回头。
良久,高渐离清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赵念离,你闹够了没?”
“没有!”赵念离索性横下心,老娘就是要走了怎么着了?!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没有’?!”高渐离放开她的袖子眯起危险的双眼,微微上挑。
赵念离有些慎得慌,好像之前就是这么被他占得便宜,这次得学乖点:“够了够了,我刚刚只不过是闹脾气而已,现在……现在可以继续赶路了。”赵念离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乖乖地调转马头跟在高渐离身后。
天气渐渐变凉,已经快到了西山的山麓了。
赵念离抬眼望去,还是两年前的西山吗?还是厚厚的积雪,还是凉凉的清风,还是冷漠的高渐离,但是自己却说不出哪里有不同。你要知道,一个人用不同身份看事物是完全不同的。
举一个简单易懂的例子。
某一天你黄袍加身看到身下鞠躬致敬的百姓一定非常自豪欣喜,即使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昏君。
某一天你跪在众臣子之列,叩首的那个人是十恶不赦的昏君,既没色也没才,试想谁不会翻脸?
这就对了,两年前赵念离还是赵炀,现在的赵念离却是嬴璂曼。
“去中谷吗?”赵念离轻轻地问,免得再次激怒他占自己便宜。
“不去,随处找个山洞躲躲就好了。”高渐离翻身下马,“就前面那一个山洞。”
赵念离乖乖地下马,却忘记了自己右腿有伤,一下跌坐在冰滑的路面上:“诶哟……”
野蛮的一双大手插住她的肋骨一下把她抱到胸前,赵念离害羞地不敢看他凌厉的目光:“放、放我下来。”
“你是没有脑子吗?走路不会看着地上的吗?”高渐离语气里带着愠怒。
赵念离挣扎着像落地,却仍然还嘴:“可是我走路是要用眼睛而不是脑袋的啊!而且,而且我明明是在下马而不是走路。”
高渐离作势要把她摔向地上,却牢牢地背在自己的背上,好像赵念离像个货物一样。
“比两年前重多了,你这两年都在吃什么啊……”高渐离有些抱怨。
“吃你。”赵念离气哼哼地扭了一下他的耳垂。
晚上熟睡的时候,赵念离迷迷糊糊趴在马背上说:“生死契阔……”
“与子成说。”那是高渐离接话接得最快的一次。
没错,生死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