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36、第三十六卷

　　最后柳碧仍在派人在暗处跟着上官慕薇,上官慕薇也是知晓,及到了野云寨,那些人也就回了碧云宫复命不再跟着,这是这个少年能为自己的思慕所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及上官慕薇踏入野云寨的片刻起,生死由命,他再插不上也并不想插什么手——这就是柳碧,碧云宫里受人尊崇的宫主,温柔着,清醒着并且寡情着.

　　野云寨是金书扬在失了盘龙谷之后的落脚处,放眼望去其气势也不小,刚一走近就有金书扬的手下上前盘问,上官慕薇勒马停住,轻声说道,我是暮合山庄的上官慕薇,你们谷主请我来的.对方听得是血洗盘龙谷的上官慕薇,眼里顿时盛满了杀意,还未来得及开口,上官慕薇冷笑道,你们谷主请我来并不是为让我大开杀戒,若是你们觉得有这个本事,我倒是不介意这里再多几具尸首.
　　因是听闻了她的手段,又是被那几句话压得不敢妄动,只得先遣人去通报谷主,不多会谷主传话出来,让上官慕薇入寨,金书扬在义厅静候.上官慕薇只是冷笑,难道我上官慕薇当不起金书扬的亲自恭迎,告诉你们谷主,若是要我入寨,就得他亲自出来见我.
　　又是过了很久,不见谷主的回话,连外面的弟兄都不免有些焦虑,上官慕薇倒是泰然自若,一边打量着这野云寨的上上下下,四处都是杀气,她看到那些人眼里恨不能把自己剥皮拆骨的念头,目之所及,人人都是利刃在握,还有那看不见的地方,以及传话进去后陡然多出的杀气,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埋伏在四周呵,这鸿门宴极是浩大,就盼望着自己能自己钻了进来.
　　最后金书扬终是自己亲自出来,这也是两人的第一次照面,金书扬年约三旬,形容极清瘦,细眼薄唇,眼神犀利,透露着一股野心和精干,一身玄青色衣袍,用金冠束发,手边是一把薄刃刀,比起毕烈云的月灵要略轻些,刀刃极锋利,国色都比不得它的杀意毕露.见着了上官慕薇,他那清瘦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个笑来,在原本就阴沉的脸上有些扭曲,只听得他开口说道,上官真是好大面子,还要累得我亲自出来.——他不称她做上官小姐或是上官副庄主,而是直呼做上官.上官慕薇冷笑,野云寨这么大的地盘,我怕自己一时忘形都得不记了路,所以还是请金谷主出来带个路的好.
　　好,好,金书扬压低了笑,眼神阴鸷,声调愈发的冷起来,上官请吧.
　　上官慕薇微微一笑,下马放了缰绳,左手提着国色与金书扬并肩而行,几乎是用轻得旁人听不见的语调说着,这野云寨果然是地广人多,光是那站在明处的就不少,更何况是暗地里,不找金谷主做陪,我上官慕薇还真是不敢轻易踏足,要知道我一个人虽是对不过成百上千的人,但是要杀一个近在咫尺的金谷主还是易如反掌,有金谷主的命在那里垫着,我虽是亏些,也不至于太冤枉,金谷主觉得我说的可是.
　　金书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手突然按在了刀上,上官慕薇只漫不经心的笑,连瞥都不瞥一眼,沉思了片刻,按在刀上的手始是松开.一个女子,面对着不可预测的局势依旧面不改色,甚至比寻常男子还有魄力和心思——原来避开她和秦陌湮的风头洗劫暮合山庄是对的.
　　冷笑了一声,金书扬说道,我今日才算见识了人中之凰的本事,原来传闻里多了不得的上官慕薇不过也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丧心病狂,上官慕薇笑,是呵,我若不是丧心病狂怎么敢踏进这野云寨,明知道这里有多少明刀暗剑在等着我,我若不疯那还站的稳当么.
　　我一家大小的性命,必当向你和秦陌湮讨回来,不饮血啖肉不消我恨.
　　如果是要向我们讨回来,我上官慕薇日后定当恭候,不过不巧,今天你讨不到分毫,日后我定当不躲也不避,有本事就来找我,她眼里也是笑,只要你能杀的了我,不杀我,你连秦陌湮的分毫都伤不到.
　　既然你今天是为了秦陌湮的夫人而来,江湖第一美女商风袅,美固然是美,就是个精致的花瓶,金书扬有些鄙薄的说道,都传秦陌湮艳福不浅,商风袅和上官慕薇争风的厉害,既是有这样一个机会,上官你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自己.
　　争风的厉害?上官慕薇斜睨冷笑,金谷主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庄主挂念着夫人的安危,甚至明知是鸿门宴还是要遣我来,可知相比夫人,我上官慕薇还是无足轻重.
　　原来是这样,金书扬说道,既是秦陌湮如此看中他的夫人,我也不必客气.
　　金谷主想要多少?莫不是要一口吞了暮合山庄吧,金谷主有这个能耐么,实话说出来,你连半个暮合山庄都吞不下去,烧我暮合山庄,杀三庄主楚云飞,洗劫商家,劫走商风袅,这些我们都记着,移平盘龙谷,杀你家小弟兄,充其不过是个回礼.上官慕薇突然改换了口气,既然夫人是落在了你手里,我们必然给出能值她的代价,江湖第一美女呵,的确是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金书扬眼中精光一转,我怎么就看不出上官你身上带着能连城的东西,莫不是只带了一张空口.
　　黄金万两,这些我能拿的动么,上官慕薇笑,我若是一齐带在了身上那怕是连自己都带不走了,今日我不过是来商议个价钱,二来也是要探知夫人的近况安危好回去回复,等议定了再会派人送过来,带着夫人回去.
　　一路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义厅,依旧是有许多人把守,金书扬一挥手制住了他们,纷纷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路来.上官慕薇也不避谦,拣了个离金书扬仅几步的椅子坐下,这野云寨的人眼睛冷的像刀,她说道,还是快些商议完,我好回暮合山庄,庄主对夫人可是念的紧.
　　既然你这么急着……不等金书扬说完,上官慕薇打断了他,黄金百万两,她说道,望向他,金谷主可是满意.
　　金书扬一贯精明,一时听得竟也愣在了那里,黄金百万,这到底是个什么数目他连想都想不到,虽然在商珑雍的婚事上暮合山庄极尽奢华,但远不到百万.上官慕薇一口气就报出了这个数目,那个暮合山庄到底富庶到了何等程度,他确实是想不到.
　　如若金谷主没有异议,就是同意了,上官慕薇微笑,如果这样,我只要见过夫人,确知她安然无恙,届时一百万两黄金自会送来.
　　金书扬沉吟,正在权衡利害,上官慕薇接着说道,或是夫人她不想见我,我不直接见她也可.反正我是替庄主带了封信来,说着她从袖里取出封信,瞥见金书扬打量的目光,她自己把书信拆开,远远展开给金书扬看了,同时笑道,莫不是金谷主疑心重,连满纸的小女儿情态都要看的仔细.
　　被上官慕薇将了一军,金书扬一时语塞,加之他已注目看个了然,等上官慕薇重折好了信,他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比了个手势,请吧.
　　上官慕薇颔首而笑,始终不离他左右五步,从义厅出来,转入了一间类似厢房的屋子,从屏风后望去,正可以望见桌前的商风袅,看形容似是狼狈了些,神情也没有从前的放肆骄横.看到有人送了封信进来说是秦陌湮的手笔,商风袅大怒想要把信撕碎.上官慕薇冷冷而笑,原来她还是没有长进,落到了金书扬手里还以为是在暮合山庄么,接着她出声说道,夫人,我劝你还是莫要把那信撕了的好.
　　商风袅听出了那是上官慕薇的声音,上官慕薇不等她说话,又是说道,莫不是夫人觉得金谷主这里宾至如归,比在暮合山庄里还要好些,庄主很是想念夫人,知道商家一事夫人还在恼着,这些话不妨留到回了山庄里说,仔细衡量,还望夫人能知道利害.我劝夫人还是读了信,回书一封让我带回去的好.
　　这话就如当头一瓢冷水,浇得商风袅定在了那里,只听她咬牙狠狠说道,上官慕薇你这个贱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回那个暮合山庄.
　　原来是这样,上官慕薇嫣然一笑,转头对金书扬说道,原来还是金谷主较得夫人欢喜,夫人宁死也不回庄主身边,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是空手回去的好,也好昭告天下说是我们庄主自比不如人,我们夫人与金书扬成了伉俪,最多庄主忍辱背一个妇无得的污名,若是能成全了金谷主,也就不枉费了.
　　金书扬不料得上官慕薇会有这么一手,大怒却又无从反驳,冷哼了一声,妇人的疯言疯语原来上官你也听,秦陌湮娶这么一个女子,未见他本人能有多高明,区区一个商风袅,抵不得黄金一百万.
　　夫人听见了么,上官慕薇笑道,夫人是不愿回去,可金谷主不见得能留你,要知道天下第一美女有多动人呢,多少人都虎视眈眈看着夫人,如果夫人不看信,不回书,那我只好带了夫人的右手回去给秦庄主,我也未有办事不力.
　　商风袅纵是骄纵,对上官慕薇的狠毒还是有所知晓,不禁苍白了脸,立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了回去,拿过信来看过,上官慕薇不禁又是微笑,草草些了几个字,商风袅朝屏风前一掷,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夫人还请自己保重,上官慕薇折了信放进袖里,转身对金书扬说道,还麻烦金谷主屈尊送我出了野云寨,上官慕薇就此告辞.
　　金书扬的指节一阵发青,他实在不想白白错失这个为家小弟兄报仇的时机,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他知道自己现在恨不能那这个女子大卸八块,或许过了今日就不再会有这样的时机.只是她手里的国色不能不惧,惊鸿三式并不只虚名,一方他又眷着那一百万黄金,想了许久,他一扬手恨恨说道,走.
　　随着金书扬一道出了野云寨,走至约一射之地,上官慕薇始是略一拱手,谢过金谷主盛情,鸿门宴虽是未成,单那一百万黄金,也够买下那些国色下的亡魂,她踏身上马,突然侧脸有些诡秘的一笑,俯身在金书扬耳边轻声说道,天下第一美女呢,金谷主还是不要错失了这个大好机会多看上几眼,过些日子就再看不见了,那该是多令人惋惜.
　　言罢她一挥鞭纵马而去,金书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一个妒忌争宠的女子在狠毒算计,只是那诡秘的笑盛满了眼,柔媚如兰的吐气呵过他的脸,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和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