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426、总第402章

　　（四百二）
　　“怎么，我这样说，吓着你了？对不起，”清川澈这时显然也感受到了她有些彷徨且无所适从的心情，当即安慰地笑了笑，“我确实不该这么玩世不恭地和一个像你这么年轻的女生谈这样的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用一种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意料之中的语气继续说，“我本以为，如果是千叶小姐的话，就算无法接受或许也能理解这种比较灰暗的人生观。不过，这样显然才是正常的，所以，也好……总之，非常抱歉。”

　　“这样的人生观，其实也谈不上灰暗什么的……”千叶这时回过神来，也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懊恼。她想，就算她已经决定从此不再插手清川家的事了，但在这个通往离别路口的晚上，她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得更成熟更有建设性一点呢？就像所有在人生的旅途中偶遇的赶路人那样，即便对彼此的艰辛痛苦无能为力，也还是能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尽量给对方一个温暖的笑容？

　　她暗暗呼了口气，随即微笑着说，“我只是也不太习惯和一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同龄人谈这么沉重的话题。清川君，你还记得吗？下午你曾在电话里问我，我的导师在周末的时间找我，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确实是的。”

　　“那是什么事呢？”清川澈一脸郑重地问。
　　“今年的下半年，我或许也要离开札幌了……”千叶轻轻抿了抿嘴，“如果顺利的话，我可能会去京都大学攻读犯罪心理学方面的博士学位。”

　　“是吗？”清川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真巧，看来我们都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札幌，你本来就是个过客。”
　　千叶望着他清俊的脸，心想，就算你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又何尝不是一个过客。

　　“啊，忘记恭喜你了。我就说，你将来肯定会比我母亲更有成就……”清川澈注视着她，“别辜负了这样的机会，也别辜负了自己的才能……尤其是，千万别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清川君，我……”
　　千叶一怔，正想说些什么，清川澈这时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今晚什么都不用说了……就祝福我们都要开始新人生吧。”

　　千叶明白，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不想再谈下去了。望着清川澈淡漠的笑容，有一刻，她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生，真的一直都对她抱有好感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这时的他们，就像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在即将分开时互相打气，然后，抱着从此可能再也不会见面的觉悟挥手道别……各自踏入茫茫人海。
　　------------------------------
　　离开那家西餐馆，在送千叶回家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清川澈突然开口了：“千叶小姐，有件事……我还是想拜托你。”
　　“什么事？清川君，请说吧。”千叶望着他的侧脸，诚恳地说。

　　其实，在后来双方都不怎么说话的时间里，她有时也会怀疑，她是真的看不到清川澈对她的好感了？如果那是确实存在的，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消失了？何况，如果真的已经消失了，那么，清川澈又有什么必要用那种令她震惊的消极态度谈论自己的人生，以便令她可以毫无愧疚感地抽身离开？虽然她也知道，离别已经不可避免，而或许，她和清川澈的缘分也就只是这样：她对他的人生从没有过积极的影响，说不定还曾无意中伤害过他……但她还是想在分别之前，为他做点什么。

　　“关于我母亲……”清川澈有些困难地说，“虽然我真心奉劝你最好不要再理会我们清川家和有末家的事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最好别放弃我母亲。当然，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显得很自私，也很矛盾。但我母亲，是个很孤僻的人，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也很难向别人敞开心扉。以前，至少还有个中野伯伯，现在，恐怕也不行了吧……”

　　“这我知道。”千叶点了点头，“以后，就算没办法经常见面，清川先生和我还是可以通过电话或者网络进行交流。其实……”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我也是个很难交到朋友的人，所以，我很珍惜清川先生这个忘年交。何况，在她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谢谢你。”道完谢之后，清川澈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拥有一个称得上扭曲的人生，却也幸运地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某种程度上，我母亲这一生，或许也可以这样概括。”
　　千叶其实很想知道他是怎样看待自己的生身父亲有末清明的，不过，既然清川澈自己并不想提及，她当然也就不好再对这一问题抱有好奇心了。

　　下车后，望着车里的清川澈，千叶很想说些告别的话，比如“什么都会过去”、“预祝你在东京的新生活顺利”之类的，但想到他的事并没那么容易解决，顿时觉得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太苍白和轻描淡写了，于是，她最终只是说了句：“清川君，晚安。”

　　“你也是。”清川澈从车窗里凝望着她，也说，“晚安。”接着，他就驾车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倒是千叶，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在那之后，不仅是清川澈，就是有末清明父子俩，也没有再联络过她。千叶心想，看来清川澈说得对，她确实没有必要过于热心地插手别人的事……那恐怕也未必是当事人想要的。
　　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了……虽然说，那天晚上，清川澈那种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神情以及他说过的那些灰暗的话还是令她久久难以忘怀。
　　-------------------------------
　　新一周的周二晚上，千叶从学校里上完课回来，洗过澡后，正准备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突然接到了清川梓的电话。望着电话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心下暗想，这个时候，清川梓想必是回到札幌了……那么，清川澈是不是已经把有末清明来过的事告诉她了呢？

　　“清川先生，晚上好。您已经从名古屋回来了？”千叶问。
　　“是啊，刚回到家没多久。千叶，其实……”清川梓顿了一下，“在我离开札幌的那天下午，松本小姐曾来找过我。”

　　“是吗？”
　　千叶一怔，当即明白了，那天中午和她分手后，松本静子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医大的附属医院。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她，知不知道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她已决定不再插手清川和有末两家的事了……更何况，有末清明本人已来过札幌，且知晓了一切。

　　“那天下午，松本小姐其实也没说什么……”清川梓有些不安地说，“只是今天坐在机舱里时，我突然想，她和水木先生是不是已经人在东京了。”

　　之前听她说才刚回到札幌，千叶就已明白，清川澈显然还没有机会和自己的母亲谈起近期发生的事。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把变故告诉清川梓，好让她可以早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人生风暴。不过，她毕竟答应过清川澈要对此保持沉默，而且，也已决定从这件事中彻底抽身，所以，虽然“有末先生已经知道一切了”这样的话几乎到了嘴边，还是被她硬生生地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