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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总第401章 ...

  •   (四百一)
      “关于宁子的事,我想山下不会责怪你的,毕竟,在妹妹和好友之间,你也无从选择。目前这个现状,也只能说是尊重宁子自己意愿之后的结果。说实话,自从了解宁子的心思后,身为外人的我,每次看到山下君,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何况是你呢……”

      说到这里,千叶轻轻叹了口气,“有人说,人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抵不上一个好朋友。我有时想,要是我也有一个像山下君那样的青梅竹马的好友,该有多好啊……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那件事,我打算找个时间和山下说清楚。你真的不必觉得愧疚,那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恰巧知情罢了……正如对我的事一样。没有人该对和自己无关的事负责。”清川澈这时微微一笑,“何况,山下和宁子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这个世上,就是已经注册结婚了的夫妻,后来各走各路的,都多不胜数……更别说是曾经订过婚的恋人了。”

      “这倒也是。不过,清川君,如果有一天,你和宁子都离开了札幌……”千叶迟疑了一下,“那么,清川先生怎么办呢?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话,会不会太寂寞了?何况,再怎么说,她也年过五十了。”

      “像我母亲那种人,每天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怎么可能会觉得寂寞?至少最近这几年,应该都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清川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其实,我之所以会决定去东京工作,是因为和那个人订了一个契约。”

      千叶之前就隐隐猜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多多少少都和有末清明有关,不过,这时听他亲口承认了,还是怔了一下:“是有末先生要你去东京的?”

      “是。他说希望我能去东京发展,而且,如果我答应的话,他就不会再来纠缠我母亲了。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家庭。”清川澈淡淡地说,“从你那位有末学长来看,他的妻子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我不想我母亲受到伤害……我希望她能继续像现在这样,专心于工作,安静地生活,所以,就接受了他的这个条件。”

      听着对方神色如常地讲述自己的想法,真正事不关己的千叶,心里这时反而变得风起云涌,乱不可抑。她想,通过儿子的妥协,暂时换来和有末清明的相安无事……这真的会是清川梓的愿望吗?

      还有,以她身为清川梓的心理医生对后者的了解,这一刻,她越发觉得,虽然清川梓一直说自己和儿子关系很差,彼此互不了解,但至少在她看来,清川澈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明白她是个怎样的人,害怕什么,想要什么。

      然而,在辗转二十五年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昔日恋人,固执地不肯抛舍过去的有末清明,真的会因为之前从未谋面的另一个儿子清川澈的一席话,就此放弃和清川梓的重逢?还是说,事实正如清川澈那时在车上说的那样,就是再自我的人,上了年纪后,都不会那么执着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结果,至少暂时看起来还相当不错,除了清川澈就要离开札幌去东京工作,一切仿佛都还在原先的轨道上运行……但别人又是怎样看这件事的?比如有末一弥和他的母亲有末优荷?还有清川宁子以及中野楠?甚至是中野楠的妻子中野纱英?这种貌似平静的现状,真的能继续维持下去吗?又能维持多久呢?

      清川澈看得出来,对于他的事,千叶有很多的疑问,但她显然顾忌于自己局外人的身份,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上午,在去千草酒店的路上,当千叶为了已经等在那儿的有末清明一再地向他道歉时,他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不想再让千叶为他这无聊可笑的人生伤神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要陷进这样的泥沼里,为与自己无关的各种荒唐事连声道歉?

      在这一整天里,尤其是在和有末清明定了那个去东京工作的契约之后,他总是时不时会想起去年的初秋,在大沼国定公园那处能采摘到山葡萄的山谷的小河边,听千叶小声地和唱那首名叫《Stand By Me》的美国乡村歌曲时的情景;想起后来,在他们离开众人一起去寻找藏于深山峡谷中的望月瀑布的路上,不小心跌下陡坡的千叶,为了宽慰他,即便双手被灌木割得伤痕累累,也仍然忍着痛对他灿然地笑着;想起在望月瀑布的水潭边,他笨手笨脚地把千叶受伤的双手包扎成了粽子,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说起了身为悲观的理想主义者的无奈和艰辛,并从某些荆棘丛生的过往中各自拔出了一根刺……

      现在想来,那一天,肯定是他真正喜欢上千叶的开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到今天仍然记得如此清楚。哪怕在那之后,那些曾在千叶过往生命里占有重要位置的男生,比如有末一弥,比如多田俊,陆续在他面前粉墨登场,他也从没想过为了避免失败而早早从千叶的人生里自动退场……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对她的喜欢,或者说……爱,究竟能给她带来什么呢?是安置在这个地震频发的狭长岛国某处的一个可以抵挡人生风雨的幸福小家,还是他们都曾憧憬过的、虽然会有凶险却可以一起去开创的美好未来?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很有自信,相信他们在一起一定能获得幸福……然而,面对着自己目前这泥沙俱下的生活现状,他终于开始有些动摇了。

      他想,她善良且聪明,如此美好,是他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最温暖的遇见之一……所以,他应该学会感恩,给她一个机会,令她可以毫无负担地从他的生命里绕开,去追寻更简单更幸福也更完美的将来。

      “千叶小姐,今晚我之所以约你一起吃饭,就是想告诉你,关于我母亲和那个人的事,你真的不必再插手了。不管我母亲是怎么和你说的,又怎么依赖于你,真的都和你无关……”清川澈凝望着她,“还有,对于那个人和你的有末学长,也是如此……当然,我也一样。这是我们这些人的麻烦事,根本就不该牵累于你。我想为之前我母亲的所有任性行为向你道歉,也表示感谢。你将来应该会有机会获得比我母亲更大的成就,也会有更幸福顺利的人生,若是一直纠缠在这些无聊的事里,会耽误你的……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听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千叶顿时愣住了。她之前是想过,今晚清川澈会这么郑重地约她,肯定是要和她谈什么事,没想到他居然丢开了一切的客套和委婉,以一种直奔主题的方式,要她远离他们清川家和有末家的恩怨纠缠。虽然上午那个时候,在知道自己有机会去京都大学读博士课程时,她也曾想过最好能如此,但由清川澈自己说出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清川君……”

      “就算你母亲和我母亲是校友,就算有末一弥是你的学长,我是雪乃的学长,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真的,千叶,”清川澈这时难得地一脸认真甚至是严肃的表情,尽管他突然很罕见地直呼她“千叶”,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礼貌且生分地叫她“千叶小姐”,“别再管了。别等你将来回顾这段时光时,后悔自己做了太多无谓的事。”

      “可是……”千叶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实话,她很感激眼前这个男生这么为她着想,但这样的着想里,又似乎蕴藏着某种令人十分揪心的东西。她有些迟疑地继续说,“或许,有些事会成为我们的人生经历,也自有它的道理……”

      “不,你错了……抱歉,虽然你读了比我更多的书,”清川澈这时微微一笑,“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到今天为止,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比你见识过更多的人世。在我看来,很多事的发生,对我们的人生并没有益处……就比如,我们无法选择的出生,还有我们无意中涉足的、别人的人生。”

      “很多事只是发生了,我们恰巧路过,无法避开,仅此而已……不见得会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前行。就好像我正面临的这件事,即便是我自己,都觉得很无奈也很无聊,何况是你呢?”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人的一生很不容易,所以,每个有幸活到老的人,大体上都会有一颗千创百孔的心。我们该做的,是尽量不要让自己的心刻下太多的伤痕,这样,人生也会更美好一些……不是吗?”

      虽然他们以前也曾聊过一些很严肃甚至是深刻的问题,就比如在大沼国定公园某处深山峡谷里的望月瀑布前,他们那番关于“悲观的理想主义者”的谈话……但好像还是第一次,千叶在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男生身上,阅读到了那种远远超过他年龄的人生智慧。

      那种像是看透了一切什么都不太渴望、既嘲笑自己的挫败也藐视自己的成功的人生观,别说是他那踌躇满志的异母哥哥有末一弥,就是他那已经年过半百的父亲有末清明,恐怕都还难以参悟……也难以企及。

      虽然对方完全是为了她好才说这些话的,不过,千叶明白自己这时的眼中肯定是充满了恐惧和伤感。她想,就算她无意中闯入他人生里的这段经历,是一场于人于己都毫无价值的冒险,他也没有必要当面这样说吧……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那时她有份参与有末一弥和村上梅的谈话,她肯定就能理解今晚清川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并且明白后者此刻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他灵魂深处的哪一种性格……那就是他基于自己的出生以及人生经历而形成的、既诚挚地热爱生活又随时都准备放弃的矛盾而复杂的自毁倾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5章 总第4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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