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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总第39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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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四)
送走中野纱英后,有末清明回到办公室里呆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高桥敲门进来,低声提醒他:“先生,该去见客人了。”
有末清明回过神来:“嗯,知道了。”他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高桥,你现在就去帮我订一张今天晚上到札幌的机票。”
“怎么突然决定要去那里?”高桥当即一怔,“明天是周六,先生还要参加一个酒会呢。”
“那个酒会我就不参加了,你代我去吧。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赶着去札幌一趟。”有末清明说着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高桥,等我上了飞机之后,你帮我打个电话回家,就说我要参加一个秘密会议,暂时不能透露行踪。不过,一两天之内就会回来,请家里的人放心。”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偶尔会参加那种由于内容高度机密而需要隐藏去向的会议或活动,所以,这么说的话,就算他突然短时间地离开东京,有末家的人应该也不会起疑。
“好的。”高桥走出几步,蓦地又回过身来,“先生,我看您今晚也还是住在我姐夫开的那家酒店里吧,就和冬天那时一样。毕竟那里比较清静,也就不会有什么无聊的人打扰……还有,在您到札幌之前,我会先和姐姐说一声,让她派人去机场接您。”
二十年前,高桥的姐姐嫁到了札幌,夫家在接近郊区的地方开着一家规模中等的酒店。自高桥成为他的部下之后,这近十年来,有末清明每次去美瑛路过札幌需要留宿时,都会住在那里。他这时想,能住在自己熟悉的酒店里当然最好,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毕竟,就算他平时再怎么低调,总归还是个公众人物。
“高桥,谢谢你。”有末清明由衷地说,“这次又要劳烦令姐了。”
“哪的话。我姐姐可是视您为偶像呢,所以,每年冬天您下榻他们家开的酒店时,她都会开心好长一段时间……那么,先生,我先出去了。”高桥说着离开了。有末清明也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出门前往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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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千叶按静子所给的地址乘地铁来到了水木家在札幌的住处,那里离心理研究所大约有五十分钟的路程。抵达水木宅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敲门进入屋内,松本静子这时系着围裙,显然已经开始忙着做晚饭了。
放下背包后,千叶当即问:“静子,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快好了。下午我也没有别的事,和你分手之后,就去超市买了食材,然后回来准备晚饭。”松本静子隐瞒了自己曾去找过清川梓的事,“千叶,你先自己坐一会儿。”她倒了一杯水给千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千叶一个人在客厅里时,四下打量了一番。她发现,这套房子的面积和清川家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要更宽敞一些。由此可见,水木良子身为一位流行小说家和一家旧式旅店的老板,还是有一定家底的,可以在札幌闲置着这么大的一套房子。
她正自发呆,松本静子这时端着一盘水果沙拉出来,搁在餐厅的桌上。她像是明白千叶在想什么似的:“因为先生有时要来札幌商谈小说出版的事宜还有看病什么的,总是住在旅馆里的话,就太不方便了。十几年前,那时的房价还没那么离谱,所以,她就买下了这所房子。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听她说的。那个时候,我还在青森呢。千叶,你去洗洗手吧,我们可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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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坐定后,看着一桌的饭菜,千叶不由惊叹了一声:“哇,这么丰富!静子,今天让你费心了。”
“怎么会?我请了你,总得有点诚意……对不对?何况,你还是……”松本静子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她是多田俊喜欢的人,当即想到他们这时已经分了手,忙硬生生地收回了后半段的话,“千叶,今晚就我们两个,你可以随便一点。”
千叶当然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不过,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好的。”
开始吃饭时,她们先是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些北海道的风土人情,然而,很快,松本静子就把话题转到了千叶身上:“我知道你和小俊已经分手了……虽然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不过,在我看来,这确实是很遗憾的一件事。”
“他在走之前,故意把航班的时间说迟了,让我赶不上送机……”千叶沉默了片刻,“而且,还留了一张只能播放一遍的光盘给我。”
“是吗?”松本静子怔了一下,“那天上飞机之前,他曾打了个电话给我。当时我也想问他,你是不是在旁边,不过,我那时也听出来了,你肯定不在……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她苦笑了一下,“故意让你耽误送机什么的,这倒还真像是小俊的作风。他那个人,对自己在意的人很苛刻。”
她本来还想说“当然,相应的,对自己在意的人也很长情”,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及时地把未尽之言给省略了,毕竟,事到如今,他们都已经分手了,还说这样的话干什么呢?徒增伤感和烦恼。
千叶听了不免有些黯然,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伤害了多田俊:倘若他真正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各赴人生的结果,就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地做这样的事。不过,她这时还是会自我安慰地想,这应该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伤害他了……因此,时间久了,总会淡忘的。
“千叶,你也别想太多了……小俊还小,时间长了,他总会释怀的。”松本静子这时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白天那时,你说认识清川医生那位大你一岁的公子,也就是有末君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么,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呢?”
“清川君吗?他工作出色,极有才华,性格也挺好的,而且,对人还很友善。”千叶笼统地说了自己对清川澈的看法。因为知道静子这次来札幌找自己是为了帮水木良子搜集情报,她于是添了一句,“虽然是亲兄弟,清川君的性格和有末学长却很不同,他大概和我一样,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
“千叶,看来你对这位清川君还挺了解的,而且,也真的很关心他。”松本静子凝望着她,随即微微一笑,“或许,比起还有些小孩子气的小俊来,清川君在性格上可能也会更成熟一些吧。”
虽然静子说得很委婉,但千叶还是隐约听出来了,她对自己和清川澈之间是否有什么瓜葛显然是存有不小的兴趣,当下她有些不愉地说:“我的确挺关心清川君,不过,我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多田俊的。一直以来,对于清川家的事,我也不想介入太深,但清川君这样的身世,何况,他还是清川先生的儿子,是我高中时一位很要好的学妹的大学学长,我会抱以这样的关切……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千叶,你别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何况,在我看来,一个人能够同情和关心别人遭遇的不幸,本身就很难得……关于这一点,我自己最有体会了。如果那个时候,先生一家人没有关照我,我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说不定已经追随我父母而去了。”静子这时忙说,“我只是希望更多地了解清川医生一家的想法,这样,先生才会知道该怎么做。”
“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千叶有些窘迫地说。望着一脸诚恳地解释、甚至不惜搬出自己身世的静子,这一刻她的确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敏感了,“不过,我真的不好说自己明白清川君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会对别人完全交心,何况,我和他也没有太多的交往,所以,我确实不敢妄加评判……再说了,清川君想必也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身世。”
“千叶,虽然你之前曾说过,有末君并不是个容易了解的人,”松本静子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不过,你觉得……我是说,就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现在的他,知不知道清川君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不过,她还是想听听千叶的说法,毕竟,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总会有些不一样。
“应该是知道了吧,虽然我并没有明确地听他提及过……”千叶有些迟疑地说,“但话说回来,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学妹说起呢?所以,我也不好回答。”
她这时陡然想到了一件事,三月那时有末一弥曾突然来到札幌,当时的他,显然不是因公出差,也不是故意来看她,毕竟,有末一弥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因此,特意放下工作来和她告别什么的,就显得有些矫情甚至是伤人了。现在想来,和她见面不过是他那趟札幌之行的顺便之举罢了……那么,他是为谁而来?为了清川澈吗?
“不过,我感觉得到,他很关心清川君,曾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过清川君的事,而且,我猜,他们可能早就单独见过面,甚至都倾谈过了。”
“是吗?”静子不由微微一笑。她这时想,虽然到今天为止,千叶都还待在象牙塔里,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谙世事的读书人,不过,看来她也不是迟钝到无药可救,至少,她还能猜到有末一弥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错,对于一般人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自己之外,未婚状态下肯定是自己的父母,婚后则是自己的妻子儿女;至于兄弟姐妹,就算长大成人之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时感情多么的好,在那之后也逃脱不了各奔人生、渐渐疏离的命运……这既是人类的动物性在情感方面的自然体现,也是人类及其它动物繁衍生息的实际需要。
不过,很显然,在有末一弥的内心深处,清川澈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有着异常重要的地位,或许是因为他是在长大成人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的,而且,清川澈还合乎他对于弟弟的所有美好想象,于是,他便把之前未曾施与的那种兄弟之情都加注在了后者身上……又或许是因为,除了自身之外,他本就什么人都不爱,所以,那种“突然很想做一个好哥哥”的激切心情,才会在他现阶段的生活状态里脱颖而出,甚至连千叶都察觉到了……
至于他取清川宁子而舍千叶,大概也是出于这样的兄长情怀:既然清川澈喜欢千叶,又希望他能善待自己的妹妹,而他正好也不讨厌清川宁子,于是便顺水推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很了解自己,知道千叶就算肯为了他而改变,也未必能因他而获得幸福,那么,倒不如让她和清川澈在一起,毕竟,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这两个人,还是他真正在意的……
她这时想,看来这一趟来札幌,她还真是不虚此行,不仅见到了清川梓,还大体上摸清了有末一弥的思路和想法,也找到了有助于帮她达成所愿的要素,也正因为如此,她变得比来时更有信心了……
至于他们到今天还没见过面,或者说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彼此相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相信自己比清川宁子甚至比被有末一弥在意的千叶都更了解他这个人,也更能把握他缺损不全却又野心勃勃的人生。
只要他们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就很难说他们不能在互相扶持、各取所需的人生旅途中成为一对彼此适合、相辅相成的夫妻。何况,人心易变,爱情也随时都可能会褪色,而各自珍惜且不愿放弃的人生理想,反倒没那么容易改变……这对于不以追求个人幸福为生活目的的有末一弥和她来说,也就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