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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总第385章 ...

  • 　　（三百八十五/社会篇终章）
    　　第二天下午，千叶向吉川千明请了假，做完手头的事后，便匆匆离开心理研究所赶去乘通往新千岁机场的JR快速电车。当她踏入机场二层的出境大厅时，刚过三点钟，她想，现在离登机截止时间至少还有四十分钟，算是半个北海道人的多田俊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入关，也即是说，她肯定赶得上为他送行。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朝国际线柜台走去时，千叶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曾在这里送过有末一弥，而且，也是那种从此奔赴不同人生的告别。但该来的总归要来，逃也逃不掉，她这样想着，轻轻咬了咬牙，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千叶停在柜台附近站定，发现这时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办理check-in的，像是一些来自中国台湾的旅行团，她想，多田俊这时应该是换好登机牌了，于是走开一些四处张望，想看到和几个西方人站在一起的多田俊。毕竟，对她来说，要在人群中快速找到多田俊也并非难事。

    　　然而，尽管这时出境大厅里零散地站着的人并不是太多，但她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还是没有看到多田俊，不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想，莫非他是领着他的导师和同学们去这一层的商店街买北海道的土特产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了，千叶决定先打个电话给他。

    　　不过，电话也没有人接。千叶快步走回国际线的服务台，开口问其中的一位工作人员：“请问，16点30分到美国波士顿……”她突然想，可能从札幌这里并没有直达波士顿的航班，当下改口说，“16点30分飞往美国方向的航班，有没有一位叫多田俊的乘客？”

    　　那个年轻的女地勤人员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16点30分……”
    　　这时，坐在她附近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另一位工作人员突然抬起头来，开始打量千叶，然后以一种探询的语气问：“您……是千叶小姐吧？”

    　　千叶当即愣住了，与此同时，心中的不安也在渐渐增强：“没错，我姓千叶。”
    　　“这是之前一位多田君托我交给你的。”那个像是比之前那位更年长一两岁的女地勤人员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像是快递一样的小包裹，轻轻放在千叶面前的柜台上，“他说，如果三点以后，有一位姓千叶的小姐来到这里，就交给她；如果没来，就由我帮忙寄给你。”

    　　千叶伸出手拿起那个包裹，快递的封面上已经写好了她的地址和名字，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一时也很难猜得到。她这时心中乱成一团：“谢谢。那么……”
    　　“千叶小姐，我猜你大概是弄错了，多田君乘的航班应该是15点20分的，而不是16点30分，也就是说……”那位女工作人员朝窗外瞥了一眼，“再过2分钟就要起飞了。”

    　　听了她的话，千叶蓦地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晚上多田俊总是避而不答他所乘的航班，原来他今天并不想见到她，所以，故意把自己的登机时间推后了一个多小时，让她耽误了送机。
    　　她疾步穿过人群，朝楼梯的方向奔去，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到了四楼的展望台。这个时候，多田俊所乘的航班刚离地升空，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千叶站在因向晚而起风的栏杆边，手里还紧紧握着多田俊留给她的那个小包裹。离别固然令她痛苦，但想到多田俊昨天晚上就已经打定主意错过今天的见面，她心里越发觉得难受。当然，她也知道，这时会难过的绝不只是她，否则，多田俊也不会连临别的最后一面都放弃。

    　　她在展望台上呆立了好一会儿之后，本来想移步回二楼再去问问那位女工作人员，多田俊是不是还交待了别的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也知道多田俊不是那种会和陌生人说太多个人私隐的人，于是把那个小包裹放入自己的背包之中，就此离开了新千岁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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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开往札幌市区的中央巴士后，千叶从背包里取出那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封口，取出里面的东西。快件包里，除了一张光盘之外，还有两张她和俊二的合照，应该是那个时候多田俊用他的行动电话拍的。效果虽然不是太好，但久看之下，反而有了一种类似于光阴沉淀后的美。

    　　千叶不免有些疑惑，当然，也还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对于她，多田俊肯定还会有些不能当面却非说不可的话，哪怕对他们的将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如果那些话，说出来之后能令他好过一点，从此卸下过去里和她有关的包袱，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握着那张光盘，心想，多田俊把这个留给她，是什么意思？光盘里面，会有什么内容？难道说，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刻在这张光盘里了？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是个典型的理工科男生，因此，不喜欢写信而热衷于动用技术手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路上，千叶时不时会把那两张照片拿出来看，望着照片里可爱的俊二以及微笑着的自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当时也是笑着为她和俊二拍照的多田俊，不由心中更是伤感。
    　　她想，等回到住处后，就可以知道那张光盘里究竟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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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了，在亮了灯的一楼走道里，她遇到了酒井太太。千叶强打起精神和对方打招呼：“酒井太太，晚上好。”
    　　酒井太太就着昏暗的路灯光线望着她的脸：“怎么了，千叶，是功课很紧张，还是工作很忙？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千叶勉强笑了笑：“是啊，今天有点累了。”
    　　“学业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酒井太太关切地说。
    　　“谢谢您。我会的。”千叶当即说，“酒井太太，我先上去了。”

    　　她避开了酒井太太仍有着探询意味的目光，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这时确实有些累了，还有些饥饿，不过，她还是二话不说，先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接着放入多田俊留给她的那张光盘，在桌前坐定开始观看。

    　　那是一个视频，确切地说，是多田俊自己录制的一段留给她的告别话。那应该是他在北海道大学的临时住处里录制的。画面里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胸前印的图案，是装扮成海盗的小狗史努比和站在它肩上的小鸟糊涂塌客。他就端坐在镜头前，像看着镜头，也像看着她，然后，开始说话了：

    　　“千叶，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我想，我应该已经离开札幌了。抱歉，我对你撒了谎，把航班时间延后了一个小时。所以，你大概也只能看到飞机在天上的一点影子了。”说到这里，多田俊沉默了片刻，“老实说，我不喜欢面对这样的离别，于是，就放弃了这次的见面。虽然好像是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你对我们之间的未来做了各奔东西的决定，不过，其实，早在美瑛，在上周日的上午，在山中的神社里，站在那棵许愿树前，我就已经想通了，决定从此离开你，独自出发。”

    　　听到这里，千叶不由愣了一下。但因为多田俊的话还没有说完，因此，她也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只听他继续说：“可千叶，就像我三年前对你说的，在那个十年之约到来的那一天，也就是你31岁那年的6月28日，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而我又对你还有感觉的话，我可能会再回来找你……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吗？”

    　　千叶当然记得，他那时说，如果她有了男朋友，就和对方分手；如果她结了婚，就和丈夫离婚；如果她生了孩子，就带着她的孩子回到他身边……他甚至说，如果到时是他把她忘了的话，那就罚他再次把她想起来，然后，他们从头再来过。

    　　那个时候，她极度诧异于他的疯狂，毕竟，这种对于未来人生的假设，蕴含着一种蔑视主流伦常的天真和不负责任，在绝大多数世人看来想必是近乎“无耻”，而且，还需冒着自我毁灭的巨大危险，因此，是她这种普通人难以想象和难以接受的。不过，心底深处，她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她，的确觉得很是感动。

    　　就像多田俊自己说的，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在她31岁那年的6月28日之前，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一个坚定的盟友，这样，即便之后的人生写满失意甚至于变得潦倒不堪，至少在那天之前，在精神上，她就断不会陷于彻底的孤独境地。
    　　不过，在双方都已经决定了各赴人生时，再回头去想当初的誓约，终不免有一种仿如隔世的虚幻感。

    　　录像里的多田俊这时仍然凝望着她：“千叶，你记性这么好，肯定还记得吧。当然，就是暂时忘了，也没关系。说实话，我本来也想过，如果我们能不绕什么远路就在一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注定要像今天这样走散，那可能就是命运。也许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在你的生活里出现了；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遇到另外一个能给你信心的人，不过，不管怎样，是你自己选择了现在这条路，所以，我就不妨看着，看你有多坚强，从此可以一个人去面对这个复杂人世。”

    　　这些话，简直不像是一个比她小四岁的人说的，更像是一个即将远行的诤友对她的带着激励也夹杂着鞭策的人生告诫。千叶望着显示屏里神情淡漠的多田俊，心想，如果她今后的人生可以不必和这个男生离别，该有多好……

    　　但如果这真是命运呢？注定她就是要一个人去面对从此之后的人生，再也没有提点，没有鼓励，没有扶持，甚至连听来刺耳、实则善意的嘲讽都没有了……
    　　那恐怕会很艰难吧，但她又怎能继续依赖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毕竟，他有他自己的人生，甚至于，或许，他很快就会在没有她的新生活里忘却对她曾有过的感觉，当然，也还包括那个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十年之约。

    　　这也很正常，对于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的曾经的同路人，冷眼旁观、不再接触甚至是彻底淡忘，显然都是比较正确的选择。就让对方从此解脱，自由地生存于地球的某个角落，或快或慢地建设起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新生活……至于从眼前铺开的、茫茫不可知的未来，固然会令人心生恐惧，但总归还是要自己去面对，不是吗？

    　　“不过，千叶，就像我新年那时对你说的，没有我，你的人生会很寂寞的。而我，没有你，我的人生也会变得黯淡无光……至少，在这一刻，我依然这样想。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在我到今天为止的人生里，你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美好的那一部分。还有，不管将来怎样，我希望你永远都会是那个令少年时期的我心动过的千叶树。”

    　　说到这里，多田俊犹豫了一下，对着镜头，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对了，等一下，我会对这张光盘做一些技术方面的处理，也就是说，当你拿到它时，它只能被播放一次，随即作废。所以，如果你没有听明白我说了什么……那就算了。你自己保重吧。”他说着站起身来，离镜头越来越近，直至他胸前的史努比和糊涂塌客完全占据了整个屏幕，画面终于消失了。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千叶当即怔了一下。不过，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试着去重播这张光盘，当然，如多田俊所言，它也真的就此成了废品，因此，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她想，既然他也决定了离开她，为什么在临别时还要说这么多关切的话，为什么还要提醒她那个十年之约？而且，明知道她会在意，为什么又不愿让她再听哪怕多一遍他特意录给她的这些告别话？

    　　他这算是惩罚她吗？或许是吧。千叶这样想着，有些颓然又有些不甘心地从取出那张光盘，放回盒套中。她席地坐了下来，把那两张她和俊二的合照排在身畔的地板上，无言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心想，到了今天，她是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了……而此时还处在三万英尺高空的多田俊，又会在想什么呢？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社会篇第九卷完结）
    　　（第三部：社会篇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9章 总第3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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