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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总第378章 ...

  • 　　（三百七十八）
    　　千叶缓缓放下了话筒。伴随着静夜里听筒碰触话机的一声轻响，她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到这个时候，她才方始确信，她和多田信是真的结束了……哪怕最后，他连一声“保重”都不舍得对她说。

    　　她呆呆地站在走道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松本静子和葛城绘里什么时候从厨房那边走过来，停在她身后不远处，她也没能立刻察觉。
    　　葛城绘里见她一个人静默地站在电话旁边，不由有些好奇地叫她：“千叶小姐！”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电话？”松本静子也说，“我好像听到电话铃响了一阵就停了。”说到这里，她蓦地心念一动，明白之前打来电话的人是谁了，不过，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岔开了话题，“千叶小姐，要不要过去喝点东西？”

    　　“不了。谢谢。”千叶摇了摇头。她顿了一下，“我在外面逛了一整天，现在觉得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静子小姐，麻烦你和水木先生还有多田说一声。”她说着朝松本静子和葛城绘里欠了欠身，“两位晚安。”随后转身前行，很快就消失在了过道里。

    　　“真是想不通……一个像她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学历又这么好，还有那么优秀的男朋友的女生，”葛城绘里有些不解地说，“照理说，不应该会有那么寂寞的表情才对。”
    　　“千叶小姐也没什么啊，可能就是人比较文静内向一些。”松本静子微微一笑，“葛城，我们走吧。”

    　　但人生里如果有一场怎么也绕不过的初恋，一个怎么也忘不了的初恋对象呢？松本静子不由想。她这时已经确信，刚才一定是多田信来过电话了。或许在来之前，千叶不是没想过可能会在这里重拾和多田信有关的过去，可她还是来了，怀着复杂的心情而来，想从此有个美好的开始……可倘若这个开始和那个过去本就有着错综难理的联系，她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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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毕，回到客房后，千叶换上了运动衣。她本想这时就开始休息，无奈怎么也睡不着，何况确实也太早了一点儿，她于是拿出一本自己带的专业书，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怎么也进不了阅读状态。

    　　她颓然地把书扔在身畔的地上，仰躺着看天花板，想着这本来还算平静，后来却变得有些异常的一天：多田俊说她是个有改造别人人生欲望的人；水木良子显然并不看好她和多田俊在一起的将来；松本静子居然认识有末清明；多年之后，她和多田信又在电话里相遇了……

    　　她正出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千叶，是我。”
    　　是多田俊的声音，千叶下意识地心中一紧。她忙站起身来，边伸手理了理自己这时有些凌乱的头发，边悄步走到门边：“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听静子说，你觉得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多田俊低声说，“现在怎么样？”
    　　隔着一道门听着他温柔关切的声音，千叶心中没来由地一酸。和他那个同样聪明绝顶什么都明白却吝于表达关心的哥哥相比，这个男生除了因年龄而有的任性之外，真是对她太好了。

    　　可是，他们能怎样呢？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可以做得到，何况，这世上也还有其他一些我们在意的人，所谓的幸福终究不可能建筑在他们的痛苦之上。那样的幸福，当然也很难说就是真正的幸福。

    　　“我没什么事，就是今天骑了一天的脚踏车，现在有点累了，所以想早一点休息……”千叶只是这样回答，“谢谢你。”
    　　“没事我就放心了，怎么，”多田俊突然笑了，“你不打算开门吗？这样把我关在门外和我说话，好像很失礼吧？”

    　　“我……我已经换衣服休息了，不太方便开门，”千叶忙说，“多田俊，我真的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总之，谢谢你。”
    　　“拜托，这里是我外婆家，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怕什么呢？”多田俊轻轻推了一下门，“千叶，开门好不好？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明天再说吧，我真的已经睡下了。何况，也很晚了。”千叶低声说。她倒不是真的担心开门之后多田俊会对她怎样，她知道他有他的骄傲，绝不是个乱来的人，否则，在札幌重逢的那天晚上，她也不会允许他进自己租住的公寓。

    　　不过，不知为什么，她这时还是陡然想到了之前清川梓和她说起的、她和有末清明的那一段她一直无法启齿的过去，她想，有末清明难道就不是个骄傲的人？而清川梓，就更不能说不够慎重了，可错误还不是一样发生了……她理当引以为戒。

    　　在那之后，门外的多田俊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令千叶一度以为他已经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千叶……”
    　　“什么事？”千叶当即应答。
    　　“我外婆……”多田俊问，“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千叶下意识地说。但因为这时面对的，是一个比自己聪明太多的人，因此，她随即还是加了一句，“不过，她曾和我说了一些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的事。”她想，她这样说也不算是撒谎，水木良子说到的七年前的多田信以及三年前的多田俊，应该可以算是小时候的他们吧。

    　　“是吗？千叶，关于之前我说你有改造别人人生欲望这样的话，”多田俊迟疑了一下，“虽然多少是我心里所想，但也还是一时的气话。毕竟，客观上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野心。在后山那时，我本来是想向你道歉的，不过……”

    　　“你别在意，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千叶心想，就算真如多田俊所言，那是世人的通病，但或许，她的病情比一般人更严重也未可知。当然，这和明天就要到来的那个结局确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这时发现，一直以来，她似乎并没有过于强烈的改造多田俊人生的愿望，哪怕是在被他伤害之前的那些若有所待的日子里。为什么呢？是她觉得他已经相当完美了，还是她对他的喜欢程度还不足以令她产生这样的野心？好像都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门边，想着这时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多田俊，在这个晚上，她同他的人生似乎和现在的物理距离一样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她一拉开门，就可以紧拥对方的未来入怀……生活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多田俊，你应该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千叶柔声说。她沉默了片刻，“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不过，在那之后，多田俊就没有再说过话，至于千叶，也一直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门边。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她当即回过神来，心想，他不会仍在外面吧。

    　　她正要开口，只听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千叶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是松本静子。
    　　千叶不由松了口气，她这时确信，多田俊肯定已经走了。她轻轻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手捧着几件叠好的衣服的松本静子：“你的衣服已经干了，我想你明天一早应该要穿，所以就帮你拿过来了。”

    　　“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么晚还亲自送过来。”千叶忙伸手接过，躬身道谢，“静子小姐，谢谢你。”
    　　不过，松本静子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千叶这时明白了，对方并不就只为了帮她拿衣服过来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而她，其实也很想在明天离开之前和她单独谈谈，当下，她朝里让开了一些：“请进。”

    　　松本静子沉默着步入屋内，看千叶把那几件衣服搁在窗边的旅行包上：“千叶小姐，还住的习惯吗？”
    　　千叶倒了一杯茶，放在她身旁的矮几上，随后在她对面跪坐了下来。虽然松本静子才是丰旅店的主人，不过，在这间客房里，应尽主人之责的，显然是她：“很好。我平时很少出门的，主要是觉得旅行太不方便了……不过，这一趟美瑛之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总之，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松本静子在灯下望着她的脸，不过，很快就把目光迁移到了她扔在一旁的那本心理学书籍上：“那就太好了。我想，小俊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也会开心的。”
    　　听她说起多田俊，千叶不由忍不住问：“静子小姐，你也见过七年前的我吧，在那年夏天，在札幌举行的全国高校篮球大赛上？”

    　　“是的，”松本静子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七年前的夏天，我曾陪水木先生去札幌看过一场你们学校的比赛，也因此见过那时是篮球部经理人的你。”

    　　千叶看着她美丽的脸，心想，真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累。她这时知道，她一定能在这个和多田兄弟的人生很亲近的女子那里了解到一些事，一些哪怕她就要彻底告别和他们有关的人生时也一定要弄清楚的事。

    　　“我到美瑛这里，是18岁那一年的春天，”松本静子淡淡地说，“18岁那一年，在我的人生里很显目，或者说，我的人生在那一年里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一直都给人以一种说话和做事极有条理的印象，不过，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主动把话题切到了自己身上。千叶一开始也觉得有些突兀，但想到这或许便是她今晚此行的目的，当下还是以一种倾听者的姿态一脸平静地继续听她述说往事。

    　　虽然此刻，她面对的是仍然年轻貌美的松本静子，但不知为什么，千叶还是想到了去年秋天，她坐在札幌那家咖啡店的那个包间里听清川梓谈起她从18岁那一年开始的人生。她记得那时，清川梓曾问起过她的18岁，她这时徒然发现，无论是清川梓，还是她，以及眼前的松本静子，她们的人生转折好像都从18岁那一年的春天开始。

    　　在18岁那一年的春天，清川梓遇到了16岁的有末清明，从此开始了被后者频频改变方向的人生；她呢，多田信悄然远离，后来，她和上原阳一终于开始正式交往，与此同时，她那貌似幸福的家庭也在加快解体……那么，松本静子呢？

    　　“千叶小姐，”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似的，松本静子凝望着她，“或许你的18岁，在你的人生里没有我这么天翻地覆，也一样发生过什么吧？我记得，小信就是在他18岁那一年的春天去美国留学的。”

    　　千叶沉默着，心想，是啊，是发生过许多的事……或许对于所有女性来说，18岁都是一个特殊的年龄，大概到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女孩子才真正意识到也真正产生了“我是一个女人”这样的身份觉悟，从此开始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女性的人生，所以，在成年之后回头看，才会觉得，好像许多的变故都发生在了这一段如花期一般短暂的美好时光里。

    　　“18岁以前，我父母和我一家三口都住在青森，一直以来生活也算过得平静幸福。17岁那一年的冬天，我父亲生意失败，每天都有人上门讨债。在过了一个很惨淡的新年之后，我的父母双双服毒自杀，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了一位住在美瑛的远亲，也就是水木先生。”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两家根本就没有来往。我想，我父母也是因为水木先生是个名人，所以，虽然几乎算不上有什么亲戚关系，还是在遗书里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水木先生身上。”松本静子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春天时，水木先生和美知子姐姐把我接到了美瑛这里，我开始在富良野的高校里继续读三年级。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夏天，我见到了当时才10岁的小信和6岁的小俊。”

    　　松本静子用相当简练的语言概括性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她在说起自己少女时代堪称惨烈的家庭变故时表情异常平静，可能是因为已经过去14年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坚强的人。有一刻，千叶甚至觉得，32岁的她，在面对自己人生变故时的从容程度，甚至超过了比她整整大20岁的清川梓。

    　　“千叶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自己的不幸过去说得太轻描淡写了？不过……”松本静子微微一笑，“在你见过的病人之中，应该也有像我这种类型的吧。”
    　　“啊……不是。而且，我也还没开始正式执业。”千叶忙说。她想了一下，措辞谨慎地说，“能借助时光流逝治愈自己的人，在精神上肯定是个强者。不过，我猜，从你父母过世到你重新感受到别人的关爱，以及重新对别人产生关爱之心之前的那些日子，一定很难熬吧……好在，都已经过去了。可喜可贺。”

    　　“是的。”松本静子缓缓点了点头，“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睡在放着我父母骨灰盒的屋子里，每每夜里流着泪醒来时，我就会想，既然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生活突然变得漆黑一片，或者说，我突然变成了瞎子……”

    　　她迎着千叶这时难掩悲悯之意的目光，宽慰地笑了笑，“如你所说，幸好一切都过去了。我知道在天堂的父母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何况，在来美瑛之后，我也陆续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2章 总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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