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40、总第三十九章

　　（三十九）
　　又一次征战开始了。在开往北海道的新干线列车上，千叶坐在松田身边，她的斜对面坐着多田信。她偶尔会偷偷看一眼多田信，大多数的时间，多田信都侧头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他安静的时候，侧面的脸部轮廓显得柔和而优美，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傲之气。

　　千叶突然想到了那天在篮球馆里他那逼近到几乎要令她窒息的距离，这一年半以来，和多田信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她依然沮丧地发现，自己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不过，她必须承认，她对多田信的反复无常也已经习以为常了，那仿佛是她高中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当天下午，早川高篮球部众人抵达札幌，在预订的旅馆下榻之后，他们来到中央体育馆看比赛的秩序表。
　　“海音高第一场就要面对去年的第八名，还真是辛苦。”岩田守说。

　　千叶也觉得海音高的运气不是很好，看来上原阳一要在这次全国大赛中有所表现实在是颇有点难度。不过，她想，强如上原阳一，或许和多田信一样可以创造奇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于是回头循声望去，看到她此时此刻想着的那个人---也就是上原阳一，正微笑着朝他们这边走来。当然，他也不是单独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海音高篮球部的其他人。

　　“上原，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待他们走近，千叶笑着问。
　　“下午刚到。札幌的盛夏简直像是春天。”上原阳一笑看着多田信和岩田守他们，“多田学长，岩田学长，你们也是刚到吧？”
　　“没错。上原，你们初赛的对手好像很强。看来，我们没有机会在决赛中碰面了。”岩田守说。

　　上原阳一点了点头：“是很强……不过，我会尽力让岩田学长能在比赛中碰到我。”
　　千叶看着他，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她不由想，这个笑容灿烂到令人不忍移开视线的男生，真的会如母亲所说的那么难以把握吗？至少现在，她实在是看不出来。
　　-----------------------------------
　　晚饭后，上原阳一突然来到早川高篮球部下榻的旅馆找千叶。千叶出来，和他一起沿着旅馆附近的林荫路慢慢向前走。
　　“千叶，明天，你能去看我的比赛吗？”上原阳一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要看松田老师和多田怎么安排了。真是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还能不能对我说点别的什么？”

　　千叶一怔，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去，在微弱的路灯光线下，看到上原阳一这时正用一种颇为严肃的目光望着自己：“上原……”
　　上原阳一打断了她的话：“抱歉，我是个很直率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我想我还算聪明，所以，基本上能看得出你对我的态度……你好像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是吗？”

　　千叶一时很是尴尬，同时，还有些慌乱：“真的没有这回事。上原……”
　　上原阳一再次打断了她：“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感觉？”
　　千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广岛县立体育馆的篮球比赛场地，那时，我只是个国中三年生，看到你一言不发地站在早川高的休息区，神情紧张地看着场上的比赛。我想，我的世界，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沦陷的……所以，去年秋天，当我知道能搬来东京时，我真的很高兴，”上原阳一静静地看着她，“千叶，对你来说，和我相遇，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千叶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呢？千叶，我这么说吧，在你面前，我真的一点秘密也没有，我这个人很坦白的。所以，你是怎么看我的，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请你务必要告诉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千叶突然问：“上原，十年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上原阳一怔了一下：“虽然很多人都说我无所不能，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只是个很平凡的男人，别说十年之后，就是五年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完全没有把握……不过，我想，人应该是一步一步地从现在走到将来那个特定时刻的吧？如果没有现在，当然也就没有将来。千叶，你说，我这样想，有道理吗？”

　　千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上原，你果然没有你外表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总能说服别人相信你的观点。我都有点怕你了。”
　　上原阳一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说我简单。如果你这样想我，就大错特错了。”
　　-------------------------------------
　　千叶和上原阳一分手后，往回走时，看到岩田守在露天篮球场打球，于是走了过去：“岩田，别练得太晚了。“
　　“反正明天又没有比赛。”岩田守没有停下来。

　　“那也别练得太晚了。后天要遭遇的对手很强。”
　　“千叶，你猜，我们能不能笑到最后？”
　　“能。”

　　岩田守听她回答得这么肯定，当即停住了投篮：“因为有多田吗？”
　　“不完全是。还因为有岩田。岩田，松田老师曾说过，你是和野间学长不相仲伯的中锋。我们篮球界不是有一句格言吗？得中锋者得天下。由此可见，岩田，你对我们早川高篮球部来说，要多重要就有多重要。”

　　岩田守笑了笑：“就因为千叶这句话，我想，后天我也应该拼尽全力。对了，你说，海音高会不会明天就打道回府？”
　　“同是东京的队伍，我当然不希望他们这么快就退场。”

　　“尤其是那个老是笑着的超级新人，你一定不希望他打一场就走人吧？”
　　千叶明显感觉到了他话中对上原阳一的讥讽和不喜，不过，她的确是希望上原阳一能赢得明天的比赛：“对，我当然不希望上原输。怎么，你不高兴吗？”

　　岩田守剑眉一扬：“我应该高兴吗？”
　　千叶有些恶作剧地刨根问底：“那么，为什么不高兴呢？”
　　岩田守没好气地把手中的球抛出，正中篮心：“就是不高兴，不行吗？”
　　------------------------------------
　　第二天早上，早川高篮球部一行人走到中央体育馆大门外，竹野内突然说：“我们对手的比赛是在第二场，多田学长，要不要去看看第一场海音高的比赛？”
　　“去看吧，说不定海音高就只能打这么一场，不看就没得看了。”铃木看了千叶一眼，笑着说。

　　多田信点了点头：“好啊，去看看也无所谓。”
　　千叶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怕多田信会不同意去看海音高的比赛。她想，如果她自己一个人去看，就不太好了。
　　------------------------------------
　　当海音高和长野县绿川高的比赛就要开始时，早川高也来到了观众席上，因为他们是去年的冠军队，所以，可以说是备受瞩目。
　　“你们看，去年的冠军队也来看比赛。”
　　“可能是因为，海音高也来自东京，所以，他们会比较关注。”
　　“那个就是天才多田吧，好帅啊。”
　　……

　　上原阳一这时也看到了早川高篮球部的一行人，于是笑着向他们示意。千叶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朝他使劲地挥了挥。
　　竹野内突然大声叫道：“上原，可别第一场就打道回府了。”

　　上原阳一听了他的话，当即笑着点了点头。
　　岩田守眉头一皱：“竹野内，你这么热心干什么？难道你忘了？他曾经令我们吃尽了苦头。”
　　“可他也是东京都的。”

　　凭借上原阳一的精彩发挥，以及各队员之间的默契配合，海音高最终战胜了对手，有惊无险地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这个比赛结果令早川高的人也都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其实谁都不愿看到，自己在都内联赛中的强劲对手在第一场就被淘汰出局。
　　---------------------------------------
　　上午所有比赛结束之后，在篮球馆外面的走廊里，千叶遇到了上原阳一。
　　“上原，恭喜你，赢了第一场。”千叶笑着说。
　　“真该谢谢你们早川高的人，看到你们在场观战，我们都只好咬着牙拼命，所以才没有输。”

　　“可能是因为你的人缘太好了，多田他们很少为其他队加油的。”
　　“尤其是要谢谢你。因为你看着，我对自己说，今天非赢不可。”
　　千叶脸上一红，忙转开了话题：“明天上午我们两队会同时比赛，希望都能获胜。”

　　“刚才我也看了产生你们对手的那场比赛。这样的对手，对你们早川高来说，不会有问题的。”
　　听了上原阳一的话，千叶顿时松了口气：“是吗？我看了那场比赛之后，觉得东格高的中锋和控球后卫都很强，不免有些担心。”

　　“是很强。不过，你们有多田和岩田学长，还怕什么呢？尤其是多田学长，他去年曾有过从初战到决战全胜的经验。这样的经验，究竟有什么价值，是不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天才。”

　　“听了上原这句话，我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上原阳一看着她神情轻松的笑脸，不由也笑了。

　　在那个时候，他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有的人会这样？明明这么喜欢和倚重一个人，连对方都明显地感觉到了，可她自己还浑然不知，甚至以为另外一个人才是她心中所喜……他怎么会遇到并喜欢上千叶这么懵懂的女生？他自己也一直都想不通。

　　“上原，明天也要加油，争取进入十六强。”
　　上原阳一点了点头：“好啊，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