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总第368章（社会篇第九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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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八）
不过，毕竟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因此，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千叶就醒了。她换上特意带来的那套海蓝色的休闲运动装，那是她来札幌之后买的，也是她外出旅行时最喜欢穿的衣服。等她梳洗完毕，回到大厅时，多田俊也已经起床了。
他们匆匆喝了点东西，来到后院，那里果然停着两辆山地脚踏车。多田俊快步走过去：“千叶，你就骑我的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怕你技术太差，会弄坏我哥哥最心爱的坐骑。”
千叶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啊。”
“我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这里有不少坡地起伏的路段，如果你平时不常骑脚踏车，会不太习惯也很正常。”多田俊这时蹲在其中的一辆脚踏车旁，仰起头看她，“对了，千叶，你现在有多高？记得你读高中一年级那时，应该是160CM左右……有一次，我无意中在哥哥的篮球部会员表上看到过相关的数据。”
“167CM左右吧。后来我的确也没长高多少……真是惭愧。”千叶忍不住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的腿太短，所以想帮你调一下坐垫。我目前的身高是180CM，不过，我肯定还会再长高，至少185CM应该没问题。”多田俊侧回头，“你别这么敏感，我并没有取笑你这么多年才长高7公分的意思。何况，167CM对于一个亚洲女性来说，已经算是很理想的身高了。我印象里，玛丽莲·梦露也只有166CM。”
“是吗？话说回来，虽然你只有20岁，还处在能继续长身高的年龄，”千叶望着他的背影，“你的知识面可真称得上广博……从艾柯的《玫瑰之名》到玛丽莲·梦露的身高，好像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很奇怪吗？我现在人在美国，会知晓玛丽莲·梦露的身高甚至是三围也很正常吧。”多田俊站起身来，故作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千叶，难道说，你也和世人一样，给梦露贴上了‘红颜祸水’的标签？”
“我不知道。说实话，她的世界离我很遥远……不过，我记得有一篇文章里说，梦露出生在一个破碎缺失的家庭，一生都极其渴望获得幸福，所以，”千叶认真地想了想，“我相信她本质上是一个很纯真美好的人，和世人对她的定位不太一样。如果一定要对她的一生有什么评介的话，或许‘红颜薄命’会更恰当一些。”
“要我说的话，梦露也就只是个天生美貌罢了，至于‘性感女神’什么的，不过是一些男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一种幻想。她或许有些头脑简单，命运又有些不济，但比起那些利用自己的天然资本踩着别人获得想要的一切的女人来说，她可要善良高尚多了。”
多田俊又回过身去，继续摆弄那辆脚踏车，“这个世界真是难懂……有些女人一生都在追求幸福，然而不管怎样努力，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还有一些女人，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了，却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千叶隐隐觉得他语带双关，意有所指：“你说的另外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不会是在影射我吧？”
“你说呢？”多田俊当即笑了。不过，他很快就止住了笑，“第一次看梦露的相关资料时，我曾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会怎么看自己36岁的一生呢？一个人到了36岁时，如果还看不清自己的人生，那也真是无药可救了。”
36岁……
因为距36岁还有12年的漫漫光阴，千叶的第一感觉是那未免太遥远了，但转念一想，从16岁到今天，8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而她又比那时的自己长进了多少呢？因此，她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总觉得很有可能又会被天才的多田俊说中，到了36岁时，她仍然是一个懵懵懂懂、一无所获的女人。
如果真那样的话，会不会太可怕了？毕竟，她只是个寻常女子，注定与戏剧性的传奇人生无缘，因此，到了那时，不管生活如何灰败不堪，肯定还要继续去面对……可是，当生命里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时，该怎么面对呢？还有勇气和能力面对吗？
她这时不由想，在她认识的人之中，有一个如多田俊这么聪明又这么直白的人终究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在人生还有回旋余地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她其实还可以试着把握今天才24岁的自己，从而避免12年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那种“无药可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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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试试。”多田俊把他刚才一直在调试的那辆脚踏车推到她面前。
千叶定了定心神，牵过那辆脚踏车，上车试着走了几步：“可以了，挺好的。我们走吧。”
“好，我来带路。”多田俊也上了车，且很快就超过了千叶，“不过，你要赶得上我才行，否则，在半路上丢了可就麻烦了。”
“难道我不会问别人？这里每天都要接待成千上万的观光客，总会有个把迷路的吧？”千叶说着超过了他。
“别太勉强了，你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地方的路况确实挺危险，”多田俊说着再次反超了她，“你不熟悉地形，又不常骑车，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千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便没有再反驳，只是跟着他，穿行于春晨弥漫着花草清香的美瑛丘陵山地之间。这是她二十四岁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如梦境般美好的早晨，清新怡人的空气，还有像画卷一样在眼前徐徐展开的旖旎风光……对于一直生活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的千叶来说，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她看着轻松熟稔地在前面开路的多田俊，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弟俩的运动细胞会那么强大了。原来，他们从小就在美瑛起伏盘旋的乡间路上随意穿行，如他之前所说，他们有这么辽阔宽广的运动场，以及这么理想健康的锻炼方式，怎么可能不体育全能呢？
虽然他们已经算是起得很早了，但一路上还是随处可见比他们更早出行的人们。有些是早行的观光客，还有一些，大概是来捕捉晨景的艺术家；当然，更多的，是赶早在地里干活的农人们。缓缓起伏的山地上，那些成片的蔬菜地里，静静地开着各种颜色的花。而更远处，如云烟般缭绕的晨雾之下，隐约可见正在抽穗的麦田，绿浪仿佛连到天边，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多田俊在麦田附近停了下来，回过头，对也停住了的千叶说：“怎么样？我没乱说吧。这里也有成片的麦田。”
“可惜现在还不是麦子成熟的季节。不过，却有另一种的美感。”千叶由衷地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这里会不会真的也有和那幅《家园》相似的风景？”
“这有什么难找的？不就是再加上一幢草屋和几棵树。”多田俊微微一笑，“不过，我现在有点饿了，我们先回去吧，等吃过早饭后，我们再来找。”
“好啊，”千叶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有点饿了。”
这时太阳就要出来了，他们往回走，回到丰旅店时，松本静子已经做好了早餐。
一起吃早饭时，松本静子问千叶：“怎么样？千叶小姐，早上的美瑛很美吧？”
“是啊，很棒。”千叶高兴地说，“我以前很少出门旅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早晨呢。”
“我们只是走了附近的一些地方，不过，千叶好像已经很开心了。”多田俊笑着说。
“小俊，今天，你们打算去哪里呢？”水木良子突然问。
“随便逛逛吧，”多田俊朝她笑了笑，“美瑛虽小，一天也未必都能看得完。”
“那也带上俊二吧。刚才它好像很不开心，”松本静子微笑着说，“它大概是觉得你这次回来太冷落它了。反正，如果它厌倦了的话，也会自己回来的。”
“好啊，”多田俊连连点头，“有它带路是最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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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告别了水木良子后，千叶和多田俊带上松本静子精心为他们准备的点心及饮料，同俊二一起出发了。
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多田俊刹住车，问：“千叶，你想先去哪里？”
千叶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到这里时太迟了，整个城镇都没能看清楚……不如先到城里逛逛吧，反正也不大，然后再去郊外。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我正想领你去我母亲读过的小学看看。我们走吧。”多田俊说着先骑了出去。
俊二立刻纵步跟上了他。千叶也跟着他疾驰向前。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一座一看就是学校的建筑物外面，从大门往里看，有一个很大的操场。对于一所乡镇小学来说，那算得上是很标准的运动场地了。
下车后，他们把脚踏车停在大门边。大概是听到了声响，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很快就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多田俊，当即笑容满面：“哦，是小俊回来了。”
“是啊，”多田俊朝他鞠了个躬，“杉田先生，好久不见了。”
“你现在是和你哥哥在美国留学吧？”杉田问他，“这次能回来几天？”
“明天下午就要回札幌了。下周之内回美国。”多田俊指了指学校里面，“杉田先生，我想进去看看。”
“好的。两位请进。”杉田点头说。他看向千叶，“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朋友。千叶，”多田俊转向千叶，“这位是杉田先生，他在这所小学已经工作很多年了。”
“杉田先生，您好，初次见面。”千叶忙躬身行礼，“我是千叶树。”
“千叶小姐，欢迎你来到美瑛，也欢迎你参观我们学校。”杉田微笑着看她，“你大概也听说了吧，美知子和多惠子小姐以前都是从这里毕业的。”
“这所小学历史很悠久了吧？”千叶问。
“没错，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是战后没多久建的。”杉田突然想到了什么，“啊，这我就不多说了。在小俊面前说这些，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吗？你们进去吧。”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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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和多田俊进了校门，俊二也跟着他们走了进去。经过操场时，千叶有些疑惑地问：“杉田先生刚才说到的多惠子小姐，是你嫁到神户的那个小姨吗？还有，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呢？班门弄斧什么的……就因为这里，是你母亲的母校？”
“嗯，多惠子就是我小姨。至于杉田先生会那样说，当然不仅仅因为我母亲和小姨都从这里毕业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说到这里，多田俊顿了一下，“这所小学，当年就是我曾外祖父出资捐建的。”
“是吗？”千叶更加好奇了，“莫非，你曾外祖父在战前是个成功的商人，后来跑到美瑛这里隐居了？”
多田俊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他们穿过操场后，进了教学楼，沿着教室外面的长廊缓步向前走。起初，俊二还兴致勃勃地冲在他们前面，后来它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自己悄悄溜走了。
因为今天是周末，学校里一个老师和学生都没有，显得异常安静。教室内外更是一片寂寂，长廊尽头的窗台上，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停在那儿，久久不肯离去。千叶远远地望着它们，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真好呢。我的小学时光，现在几乎都忘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三年级时的一件事。”
“什么事？”多田俊倚在她身边的栏杆上，饶有兴趣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曾一个人留下来做卫生。还记得当时学校里也很安静，好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千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笑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多田俊，你还在读幼稚园呢。”
“那你怎么不说，如果我当年选择跳级读书的话，说不定在你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又或者说，”多田俊立刻还以颜色，“再过一两年，当我拿到博士学位时，你不过只是硕士毕业而已。”
“那似乎和年龄无关，”千叶瞥了他一眼，“只和智商以及学力有关吧。”
多田俊笑了笑：“看来，你也承认了，智商和学力可以弥补年龄上的差距。”
“但恐怕弥补不了真实的过去，”千叶沉默了片刻，侧身望着他，“就如你自己说的，十二岁时，你站在我面前，还要仰着头看我。”
“那你怎么不说，现在二十岁的我，”多田俊哼了一声，伸出右手轻轻扯了扯她的马尾，“至少已经比你高13公分了？”
“没错，”千叶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是曾长得比你高，也比你更有力气，可以抢走你手里的篮球；在你只是个高中二年生时，我已经读大学三年级了……不过，到今天，这种年龄上的优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你，确实也已经全面领先于我了。”
“关于这一点，你是不是很介意？”多田俊凝望着她，“就比如说，昨天晚上，当我说我们将来结婚的事时，你会迟疑，是不是因为，你在意我看起来各方面都比你强？”
千叶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没错，早在她只把他当作多田信的天才弟弟，并没怎么特别留意他的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终有一天，这个小自己四岁的男生会像他哥哥一样，处处远胜于她，所以，对于这一点，她确实是没什么好介怀的。
就是再优秀强悍的女人，恐怕也不得不承认，长期以来，人类社会终究还是由男性主导，因此，对于那些出类拔萃的异性便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何况，她和多田俊之间，又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有一个全面强于自己的恋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说实话，昨晚，当她听到多田俊用那种很直接却又不失真诚的语气和自己谈论婚姻时，她并非一点都不动心，不过，她到现在仍然觉得，与其说是她把人生看得太过复杂，倒不如说，是她那拥有自我保护功能的直觉在警示她，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哪怕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伸手可及，但她还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确定了：他们要想携手一生，恐怕是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绝不承认自己就是多田俊之前所说的那种幸福就在眼前也不懂得珍惜的可怜人，但她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说，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幸福，相反，在来到美瑛，住进丰旅店，见到了水木良子以及松本静子后，她更加肯定了，自己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接近某个结果……不管那结果是什么，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去面对。
昨晚，她就是以这样一种难言的心情忐忑入睡的。现在，那种感觉仿佛又复活了，压得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暗暗呼了口气，对多田俊说：“我们不是还要去找和《家园》里相似的那种风景吗？是不是该走了？”
“嗯，”多田俊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是该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2章 总第368章（社会篇第九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