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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总第35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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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四)
“千叶,你现在明白我之前所说的苦衷是什么了吧?”清川梓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如果就只是我和有末曾经相恋过,后来不得已分开了这样的原因,我不可能会强逼宁子放弃她想要的幸福。我是真的不能让澈这么匆促地去面对这样的命运,虽然说,他迟早肯定也要过这一关的。但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是由宁子把澈推到他们有末家的人面前。我怕她将来会为这件事后悔,甚至于责怪自己。”
“清川君他,是不是……”千叶忍不住问,“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虽然这样问,她心里这时其实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早就知道了,现在,恐怕连有末是他父亲这件事也已经知道了。还有,就是有末君,也早就查到了他的身世。”清川梓微微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这么不声不响的,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有末一弥也知道了,可他为什么还和宁子来往呢?难道说,他早就计划好了怎样应付有末家即将面临的这一场风暴?千叶心中不由很是疑惑。
她不愿把有末一弥想成是一个心机沉重到可怕的人,何况,这件事摊开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不过,一时之间,她是真的很难理解有末一弥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虽然从认识那一天开始,千叶就觉得清川澈比较内向、不太合群,和他热情开朗的好友完全不一样,是山下羽口中的怪人,不过,因为她自己也有相似的性格倾向,所以,也就以为那只是他个性使然罢了。今天她终于知道了,并非仅仅如此,原来他一直都背负着自己灰色的宿命。
她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清川先生,有个问题……您是怎么了解到,清川君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
“是小梅告诉我的,就是我们之前聚会的那天晚上。”清川梓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才明白,原来,澈早在12岁那一年就知道自己不是清川的孩子了。这些年来,我还一直以为他们父子俩关系很融洽,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清川一直都很在意澈的身世,而小梅,则是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也就是说,一直都是她在保护着澈。小梅真是个好女孩,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太惭愧了。”
千叶这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清川澈和村上梅同时出现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特的亲密感,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从很早那个时候开始,村上梅就静默地充当着清川澈的保护人,一直守护着他的身世秘密,直至清川澈长大成人,可以实现自我保护。虽然说,她其实比被保护人还小一岁,而且,是个清秀柔弱的女生。
这样的女性,清川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一直以来,他们既像亲人,又像挚友,当然,也有些像青梅竹马的恋人。
而村上梅之所以肯这样为他,自然是因为出于爱。何况,她也早就看出来了,村上梅对清川澈的感情,和清川宁子对有末一弥的那种瞬间迸发的“迷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是在劈开了对方光鲜耀眼的外表之后,建立在愿意包容和抚慰对方黑暗惨淡的内在创伤之上的深刻情感,不是谁都能够拥有的。
“那么,清川先生,您预备怎么做呢?”千叶定了定心神,问,“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我答应过小梅,等澈从国外回来,就会和他好好谈谈。”清川梓顿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回来了,虽然之前的我能拖则拖,一直都在逃避……不过,如你所说,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无处可逃了。”
“清川君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好好沟通,他一定能理解的,”千叶柔声安慰她,“我想,事情只要去面对,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清川先生,您不要太担心了。”
听了她的话,清川梓先是沉默着,突然开口说:“关于这件事,千叶,你真的这么乐观吗?还是说,因为和你无关,你才这么说呢?”
“这……”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歉然地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件事,不过,清川先生,我的确希望最终能够有比较圆满的结局,也希望对相关人的伤害能够减到最小。――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清川梓缓缓摇了摇头,“这件事和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更不能总想着找人来替我分忧。不过,千叶,关于澈,你确实能帮得上忙,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因为清川梓之前不止一次说过,很希望她和清川澈在一起,所以,千叶当即就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她也承认自己对清川澈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到了这一刻,也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是一个私生子”这样的事实冲淡,但他居然是有末家的后人这一点,就不能不令她感到犹疑甚至是选择退却了。
毕竟,现在的她是真的不想和复杂难懂的有末家扯上任何关系。何况,她隐隐觉得,或许,在清川澈看来,还是从小像守护神一样待在他身边的村上梅更适合他。既然如此,她有什么立场回应清川梓的期盼呢?所以,她知道自己这时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我也知道,就你的条件来说,确实没有必要选择一个身世像澈这么复杂的男生,所以,身为他母亲的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太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清川梓犹豫了一下,“可是,澈的确喜欢你,这一点,连小梅都看出来了。他那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喜欢上某个女生。唉,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我……”千叶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想,现在明明是清川梓的诊疗时间,怎么变成谈论这样的话题了?
“澈有这样的身世,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健康长大了,而且,还很优秀,又有才华,不是吗?当然,我也知道,再怎么说,都不能逼你接受他,我既做不到,他肯定也不会高兴。――千叶,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清川先生,”千叶只好说,“总之,我会尽我所能。”
清川梓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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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疗结束后,她们离开那家咖啡室,清川梓说:“千叶,我送你一程吧。”
千叶没有拒绝:“好的,谢谢您。”
在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清川梓突然说:“千叶,希望我刚才说的话,不会影响到你对澈的印象。那都是我说的,他一点也不知情。”她迟疑了一下,“现在,你知道我年轻时做过那样的错事,而且,为了维护自己所谓的形象,一直藏着掖着,不惜因此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你会不会鄙视我?――会的话,也很正常。”
“怎么会呢?清川先生,我能理解的。”千叶忙说。
她的确并没有因那件事而看轻一直视为偶像和榜样的清川梓,相反,她还因此想起了一件往事。去年十月下旬那个时候,当她无意中从若松舞那里知道浅野翔因为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而回到了东京,也曾为了见他一面而冲动地在周五的傍晚匆匆地赶回东京。在那个深秋之夜,近十一点时,她一个人坐在东京的一家快餐店里,一遍遍地拨着浅野翔的电话的情形,她到今天也无法完全忘记。
如果后来不是浅野翔的理性阻止了他们那次的会面,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在确信了自己并不是单恋着对方之后,她还能不能像之前分别时那样,就把他当作自己过去的一个老师看。
而在那之前,她和浅野翔之间,何尝不是谨守师生之谊,温言微笑,相敬有礼?
所以,她是真的能理解,一惯理性独立的清川梓那时为何会犯下那样的错。虽然再见面那时,他们的确已经无望再有相守的将来了,可一直都彼此相爱那的确是不可抹杀的事实,再者,那时她自己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对方却还是执着地,怎么也不肯从她的生活里退场……就是再理智,再淡漠的人,对于这样的恋人,也不可能会完全无动于衷吧?
何况,她后来也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于到今天也还在承担后果。因此,她有什么理由看轻甚至是鄙视这样的清川梓呢?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许现在的清川梓,不再是千叶第一印象里那个完美至没有缺点的成功高知女性,但她所具备的敢于在后辈面前承认自己昔日所犯错误的勇气以及弥补那些过失的决心,反而令她能够更加准确清晰地捕捉和把握对方之所以能成为今天这样的她的精神脉络。
而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更为真实丰盈的收获,就像是在杂草丛生、无边无际的人生荒野里,蓦然找到了前人披荆斩棘开辟出的一条道路。哪怕在那些被踩过的荆棘和杂草上,还能触目惊心地看到仍然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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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从包里拿出电话,看了看屏幕,是多田俊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下午好,我是千叶。”
“千叶,是我。――你现在在哪里?”多田俊在电话里问。
“在街上。”千叶回问,“多田俊,你呢?”
“我在北海道大学的体育馆里。不是明天就要比赛了吗,总得练习一下吧。”说到这里,多田俊顿了一下,“你能不能过来?”
“现在吗?”千叶看了看表,虽然现在的她,正为突然知悉清川家如此重大的秘密而心神俱乱,不过,一时好像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何况,她之前已经应承了要做多田俊明天比赛中最得力可靠的后援者,当下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过来吧,记得带上饮料和吃的东西。你以前做过篮球部的经理人,这方面应该难不倒你吧?”
“我知道了。到的时候,我再联络你。”千叶说着挂了电话。
清川梓这时若有所思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千叶只得解释说:“是我一位在美国留学的朋友。他和他的导师来北海道大学参加一个科研项目,说是明天下午要和那里的学生进行一场剑道比赛,现在正在体育馆里练习呢。等一会儿,我要过去看看他。”
“有一次诊疗时,你曾说到过一个你喜欢的男生,也是个剑道高手……”沉默了一会儿后,清川梓问,“千叶,你现在要去见的,就是他吧?”
“咦……”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惊讶地说,“没想到您居然还记得。”
她这时的确挺诧异的,毕竟,那个时候,她只是因为听清川梓说到有末清明曾参加过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而蜻蜓点水般顺带提了一下自己认识的某个同样也擅长剑道的男生(也就是多田俊)……没想到,对方就这样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