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54、总第330章

　　（三百三十）
　　因为去年深秋那时，曾无意中听千叶略微提及雪乃明高中时代的一些事，因此，清川澈很快就明白了她这一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他想，她这时肯定是又记起了她的初恋，以及那个姓江川的男生，也就是有末一弥的表弟。

　　至于同病相怜，他是个聪明人，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也渐渐看出来了，在他们的高中时代，千叶之于岩田守，也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同学或社友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突然想起也是去年深秋那时，在千叶母女俩暂住在他家的那些天里，某个傍晚，在庭院里的篮球架下，当他们偶然谈到六年前的夏天在札幌举办的那一届全国大赛，千叶曾说过，那一年的MVP，是那时他们校篮球队的队长，也是她的同学。他依稀记得，当时她的表情有些异样……难道说，那个男生，便是眼前的岩田守？

　　“我记得，在我高中三年级那一年，全国大赛是在我们札幌举行，”清川澈说着，看了千叶一眼，“千叶小姐曾说过，那一年，是你们学校拿了冠军。而据我所知，那一届的MVP，也是当年的冠军队的主将……”他探询地望向岩田守，“莫非就是岩田君？”

　　岩田守还没回答，雪乃明抢在他前面说：“不是。那个时候的队长，是多田学长。岩田是在多田学长去美国留学了之后，才接任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的。”她不由也看了千叶一眼，“虽然岩田是公认的运动全才，不过，多田学长却更加的了不得，传说中的他，什么都会，无论学习、社团活动还是体育……无所不能，样样精通。”

　　听了她的话，清川澈这时更加确定了，雪乃明所谓的同病相怜，指的是单恋。因为他记得，雪乃明曾说过，当时身为篮球部主将的岩田守也非常听千叶的话。一个像岩田守这么骄傲出众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愿意在人前，尤其是一众男生面前，对一个女生流露出恭从的意思呢？――除非他特别喜欢她。

　　他这时蓦地发觉，自己居然非常凑巧地接近了千叶少女时代的某个关键点，或者说，是以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方式，找到了那条寻觅令她成为今天的她的重要线索的路径。
　　他是不在意她的过去，甚至都不打算去了解她的过去，但他比谁都清楚，一个人的过去，就像是一座宝藏，价值连城，可以帮助另一个人破译通往对方心门的密码。

　　是的，只要有心，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在她（或他）的来时路上，不管走过的路看来如何曲折迂回，错综复杂，总有个非常显目的路标树立在某个地方，让人领会，后来的她（或他）为什么会拐到某条路上，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这里……

　　他当然也有，而且，他也很清楚，指引他走到现在这里，成为现在这个他的那个路标是什么……至于千叶的，他想，应该就和那个姓多田的天才男生有关了。

　　对于千叶的那些带有伤痛记忆的高中往事，虽然以前雪乃明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什么，仅仅只是在他和千叶初相识那时，曾经很含糊地说过，千叶对于恋爱，似乎变得非常意冷心灰……不过，他也能猜到，一个像千叶这样的正当年华的女生，就算再怎么重视学业，也不可能真的对恋爱、对有好感的异性毫无憧憬之心，因此，肯定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才令她变成今天的她。

　　就好像雪乃明自己，之所以会在这么多年之后，才交到人生中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因为初恋受挫的缘故。他这时不由想，莫非那个在高中三年级那一年去美国留学了的天才男生多田，就是千叶的初恋？而且，很显然，他们的恋情也没有结果，或者说，是失败的。

　　至于雪乃明以前为何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多田这个人，也不难理解，因为她也爱千叶，所以，当然不可能会把千叶以往人生中的所有悲伤苦痛都一骨脑地出卖给他……那样做，显然是对千叶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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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啊，之前不是很饿了吗？吃东西吧……话这么多。”岩田守见雪乃明突然说起了多田信，为了避免令千叶觉得困窘，忙岔开了话题。
　　不过，这倒是令清川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姓多田的男生，肯定曾经是千叶生命里一个极其重要的相关人。

　　“对哦，”雪乃明这时也醒悟了，当即掩饰地笑了笑，“我差点都忘了自己很饿……可能是因为难得聚在一起吧，话就会变得特别多。”

　　之后，他们谈的，尽都是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一个晚上的辰光，很快就过去了。有一刻，雪乃明突然想起了千叶、长谷川和岩田守他们的那个六年之约，于是说：“我听岩田说，去年春天那时，千叶学长、长谷川学长、中野学长还有岩田，你们四个人曾约好了六年之后，也就是在2006年的4月，一起去南亚的不丹旅行……千叶学长，有这回事吧？”

　　“嗯，去年的4月24日那天，岩田、长谷川、中野和我，一起回到早川高的校园，进行了一次五千米跑比赛。中野做裁判。最后赢的人是岩田……”千叶看向岩田守，“他那时说，六年之后的当天，愿意出钱请我们去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旅行，体会一下月朗星稀、天人合一的感觉，”她笑了笑，“这样的好事，我们当然不可能会拒绝。我一直都在盼着那一天呢。”

　　“千叶，你可别忘了，那时我还说过，除了长谷川和中野那一对之外，到时我们也要各自带着自己的另一半去。”岩田守望着她，“对你将来的另一半，可别忘了说到我们的这个约定。”
　　“我没忘，不过，就怕……”千叶顿了一下，“总之，我会记着的。”
　　雪乃明这时看了沉默的清川澈一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关于你们的五千米跑比赛和岩田君的那个提议，我也曾听千叶小姐和中野小姐提起过……”清川澈微微一笑，“老实说，当时就觉得很羡慕。”
　　“也就是在中野和长谷川一起来札幌实习的那个时候。有一次，清川君刚好要去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那几个国家做一个关于南亚内陆山国的旅游专辑，”千叶在一边解释说，“我们很自然就想到了那个约定。”

　　“这样啊……”岩田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
　　“清川学长那时候只是去工作，”雪乃明当即说，“又不是去旅行，怎么会一样呢？――所以，还是可以再去一趟的。”

　　她言语中的意图太过明显，简直就是在说，希望到时和千叶一起去的那个人是清川澈，因此，岩田守在一边忙向她使了个眼色，免得她再说出更令人坐立不安的话来。毕竟，倘若千叶和清川澈本人并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那可就太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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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用罢，清川澈付钱结帐。一起离开那家餐厅时，雪乃明笑着说：“学长，今晚让你破费了。”
　　“我的薪水虽然一般，不过，请一次客还是没问题的。对了……”清川澈问，“岩田君，雪乃，你们明天有什么打算？”

　　“我们要回东京了。因为我就要开始实习了，岩田也要回去工作，”雪乃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本来打算在北海道多玩几天的。――还是等下次再来吧。”
　　听她说到实习，清川澈和千叶当即想到了这时在东京实习的清川宁子，于是，都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那也没办法……”千叶出言安慰她，“反正，以后还有机会的。”
　　“那倒也是。”雪乃明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晚上住哪里？”清川澈问。

　　“岩田已经在一家酒店订了房间，至于我……”雪乃明笑着拥了拥千叶的肩膀，“我晚上要住在学长那里，因为我们有很多话要说。”
　　“这样啊……”清川澈顿了一下，微笑着说，“那么，我送你们吧。――我今天开车来了。”

　　“那就麻烦清川君了。”岩田守说。
　　“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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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在车上，雪乃明问：“清川学长，你近期会出国吗？”
　　“下个星期要去东南亚一趟，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清川澈说。

　　“是吗？对了，学长，宁子在东京哪里实习呢？”雪乃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或许可以去看看她。”
　　“宁子她……”清川澈沉默了片刻，“在一家植物研究所里实习。”

　　他这时隐隐觉得，雪乃明未必只是想去看看宁子那么简单，因为无论如何，在雪乃明心里，千叶的份量都大于宁子。不过，说她会为了千叶去为难宁子，又似乎不太可能，毕竟，一直以来，她都相当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何况，她好像也并不认识有末一弥……

　　他暗暗摇了摇头，心想，或许，雪乃明就只是因为他的缘故，单纯想去探望一下一个人在东京实习的宁子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何况，他真正的麻烦又不在这里。

　　在千叶租住的公寓大楼附近，清川澈把车停了下来。下车后，雪乃明说：“清川学长，就麻烦你把岩田送到酒店那里了。――我以后再打电话给你。”
　　“你放心吧，我会的。”清川澈微笑着颔首。

　　他看了安静地站在雪乃明身边的千叶一眼，正想说什么，千叶这时先开口了：“清川君，岩田，路上要小心。”
　　“千叶，雪乃，你们进去吧，我和清川君也该走了。”岩田守说。
　　“好的。――晚安。”千叶低声说。

　　“晚安。”清川澈倒车时，望着渐渐消失在外后视镜里的千叶，心想，她的那盆雏菊，应该也快长出第一片新叶了吧？
　　或许，她会以为，他本人已经忘了那个奇怪的约定，然而，事实上，他一直都在耐心地等着那一天……等着2001年的春天降临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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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清川澈的车又驶回夜色阑珊的札幌街路上时，岩田守突然问：“清川君，你明天会很忙吗？”
　　“不会，”清川澈怔了一下，“明天我休息，没什么事。”

　　“那么……”岩田守望着他清俊的背影，“等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怎么样？”
　　清川澈不由又怔了一下。他抬头从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车后座上的岩田守，暗淡的夜色中，后者英俊的脸上，这时有一种貌似平静却又沉思的表情。他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