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12、总第二百一十一章

　　（二百一十一）
　　与此同时，在斜坡下面的操场上，岩田守、长谷川和中野雪一直都在看着他们。不用说，一看到千叶和多田俊站在一起说话时的那种表情，他们便知道中野雪是猜对了：千叶喜欢的那个人，的确就是多田俊。

　　不过，要他们相信这是事实，却显得有些困难。毕竟，他们是看着多田俊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何况，他还是多田信的弟弟……因此，他们不可能不会想到一个问题：千叶之所以会喜欢上他，会不会是因为多田信的缘故呢？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这是件好事吗？

　　“真是没想到。”岩田守突然说。照理说，败给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生，他应该很有受挫感才对……但这个男生如果是多田俊，就另当别论了。因此，他这时反而有些释然了，毕竟，多田俊是多田信的弟弟，而且，甚至于比他还更早就认识了千叶。

　　他现在依然还记得，在六年前的那个夏日祭的夜晚，多田俊看着千叶的目光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当然，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正向青春期过度的少年对一个稍年长异性的没有来由的关注，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早熟的恋慕。

　　“怪不得……”中野雪若有所悟地看着站在斜坡草地上的千叶和多田俊，“优介，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邀请他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他本来死活都不肯去……可一听我说，千叶也会去，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而且，一个晚上，他都和千叶粘在一起。只是，他们……”
　　长谷川明白她想说什么，心中也不由想，是啊，他们俩……真的会有将来吗？

　　岩田守苦笑了一下：“看来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是自有安排……我们本来都以为多田今天肯定不会来，可他到底还是来了。虽然来的是弟弟，但也还是多田……”
　　“而且，六年之后，他也许还会和我们一起去不丹……”中野雪笑了笑，“不过，说实话，千叶和多田俊在一起，总比她和……在一起令我更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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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田俊，你拐弯抹角、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我能更加重视今天晚上的这个约会……”千叶这时定了定心神，笑看着多田俊，“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尽力而为……难道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多田俊摇了摇头。他顿了一下，“你肯为我尽力而为……我已经很高兴了。”

　　听了他的话，千叶不由一怔：“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以前对你的事都很不上心似的。”
　　“千叶，你敢说，你以前对我的事都很上心吗？”多田俊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你知道吗？就我看来，认识至今，你对我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

　　千叶当即沉默了。没错，她必须承认，以前，她对他的事的确不是很上心，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太小了，她很难把他当成一个适龄的异性来看待……一直以来，她心里装着浅野翔，对已经离她而去的上原阳一也抱有幻想，而且，还对有末一弥持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甚至于再次见到了岩田守，也会心难平静……

　　当然，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的她，把其他的一切可能都抛到了脑后，准备尽自己的全力捉住眼前这份绝对值得她珍惜的幸福。她这时温柔地看着多田俊，心想，从此，她会对他好，并且，好的程度，会超过他的想像……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他身上学会她一直没有学会的东西，比如怎样去爱和保有另一个人：“对不起……但多田俊，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如果我真的接受了一个人，我绝对会……”

　　“你绝对会什么地方都不看，就只是直直地朝他走过去……对不对？我记得的。”多田俊笑着点了点头，“你说过的话，我应该都还记得……我就是不知道，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还真的记得。”

　　“你是不是想说去年分别的那个时候，你留给我的那三个谜题？”千叶看着他，“我一直都有在猜答案……今天晚上，你应该会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吧？”
　　多田俊注视着她清丽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也不知道你猜对了几个。”

　　“真是的。你这个人，总是这么爱故弄玄虚。”千叶笑着推了他一下。
　　“好了，不打扰你们的聚会了。晚上见。”多田俊看着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最终他只是笑了笑，转身沿着石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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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看着他渐渐走远，当多田俊终于消失在了斜坡上方的林荫道中时，她暗暗咬了咬嘴唇，转身小跑回到了操场下面的岩田守他们身边。她见他们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直视着自己，只好说：“我本来想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们……不过，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

　　“千叶，你和多田俊差了四岁，会不会……”中野雪有些迟疑地说。
　　“我也想过，年龄的确是个问题，但……”千叶顿了一下，有些困难地继续说，“这世上应该也还有这样的恋爱吧？”
　　岩田守看着她：“你不会是因为他是多田的弟弟，和多田很像，才……这样行吗，千叶？”

　　“不是的。多田俊是多田俊，和多田没有任何关系。”千叶虽然毫不迟疑地这样说，但看着其他三个人，她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说服他们，甚至于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说法有点站不住脚。毕竟，多田俊是多田信的弟弟，这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她敢对天发誓，说在她对多田俊的喜欢里，并没有掺杂着“因为他是多田信的弟弟”这样微妙至不可言说的复杂成分吗？

　　长谷川站在一边看着明显有些不自信的她。他记得，去年秋天浅野翔生病住院的那个时候，当他和千叶在那家医院里巧遇时，千叶曾对他说过，遇到了多田信，就好像是她人生中的一场大海啸……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的。虽然说，多田俊是多田俊，但她会喜欢多田俊，很难说不是初恋情结在作祟……

　　他不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今天，他好像已经是第二次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了。但这是千叶的决定，也是千叶的人生，和他本人并没有切肤的关联，况且，中野雪这时就在场……因此，他甚至连如岩田守那样的疑问都无法宣之于口。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我并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只是感情的事……”千叶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才好。
　　“千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长谷川突然开口了。
　　千叶一脸赏激地看着他：“长谷川，谢谢你。”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更不是在嫉妒多田俊……千叶，这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会和长谷川一样衷心地祝福你。”岩田守说。但他这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心里滴着血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毕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千叶都没有决定要选择他。虽然说，选择他并不意味着就能获得幸福，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她不给他机会，又怎么可能可以知道，他或许比多田俊还更适合她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刻，他终于破釜沉舟地痛下了决心，决定从明天开始，彻底地斩断自己从十七岁以来的这份痴恋，开始新的人生。

　　中野雪这时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毕竟，她自己也曾痴恋过多田信数年，甚至于到了现在，还很难说，她心里已经彻底放下了他……因此，对于千叶选择了多田俊，她又能说什么呢？或许，这一生遇到了多田信，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命中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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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千叶穿上了自己几天前刚买的那套春装：一件浅蓝色的七分袖上衣配一条麻灰色的及膝中裙。她还难得地稍稍化了点淡妆，然后坐在镜前看了自己许久，心想，这样的自己，就算不是真的很漂亮，至少也还算得上是清清爽爽吧？

　　她下了楼，对正在客厅里忙碌的洋子说：“阿姨，我出去了。”
　　洋子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不由一怔，“阿树，你今天晚上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参加聚会，还是要和朋友去逛街？”

　　“是和同学聚会。阿姨，我这样还可以吧？”千叶问。活到二十三岁，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表这么没有自信过。当然，这倒不是说，在此之前，她对自己的外表已经很满意了……而是，她以前根本就没有这么在意过自己的外表。

　　她这时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她不由想，这样急于在多田俊面前展示自己最好一面的她，是显得更加可爱了……还是更加可悲了？

　　洋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非常好。不过，我总觉得好像还是少了点什么……啊，对了，是少了一串项链。脖子上显得空空的，如果戴上一串珍珠项链的话，一定会非常衬你的皮肤。”
　　“是吗？”千叶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过，我没有珍珠项链……算了，反正我从来就不戴首饰的。”

　　“我有。阿树，你跟我来。”洋子把千叶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让她坐在梳妆镜前。她从梳妆台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珍珠项链，帮千叶戴在了颈上，“这是我以前的嫁妆，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反正我也用不着，又正好适合你。”

　　虽然只是一条小小的珍珠项链，但戴上了它之后，却的确为千叶增色了不少，甚至于整个人都显得温润如玉，就像是在柔和的灯光下淡淡地发着光一样。千叶自己也觉得很满意：“阿姨，谢谢你。我一回来就还给你。”

　　“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很过意不去……”洋子笑看着她，“阿树，这串珍珠项链，你就拿着吧。”

　　千叶有些迟疑地看着她：“这样可以吗？阿姨，你刚才曾说过，这是你以前的嫁妆。”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留着年轻时的嫁妆干什么？而你，还刚好是在像一朵花一样的年纪……阿树，你再和我客气的话，我就生气了。”

　　千叶不好再推辞了：“阿姨，谢谢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保存它。”
　　洋子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那么，我走了。”

　　千叶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突然听到洋子在身后说：“阿树，你现在要去见的，是不是一个男生？”
　　千叶怔了一下。因为她现在还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和多田俊的事，当下回过身去，含糊地说：“今晚参加聚会的同学之中，的确也有男生。”

　　“这样啊……”洋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你自己小心了。”
　　“我知道了。阿姨，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