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175、总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百七十四）
　　后来，她们逛得累了，就进了一家快餐店，坐下来喝饮料。
　　“树，你和你那个当警察的学长……”山田樱子喝了一口橙汁，抬起头来看着千叶，“现在发展得怎样了？”
　　“哪有什么发展……”千叶轻轻摇了摇头，“他家是那种名门望族……我和他没可能的。”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在意这个……我觉得，两个人能否在一起，最终还是取决于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如果你们彼此喜欢的话，有点出身差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山田樱子微笑着看她，“就好像我和我那位……比起我们家，他家也算是很有钱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将来在一起。何况，你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千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对了，樱子，到现在，我都还没见过未来的表妹夫呢……别藏得这么密实了。什么时候，也让我见一见吧。”
　　“好啊。”山田樱子笑了笑，“反正，他也不可能会喜欢像你这样的女生……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对我说，对于太聪明或者太能干的女生，他会选择敬而远之……因为他觉得，那样的女生，恐怕会令他吃不消。”

　　这时，有一位年轻妇人带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看着那两个小女孩，千叶不由有些感慨，好像她和山田樱子昨天才和她们一般大，今天就超过了二十岁，而且，山田樱子甚至都快结婚了……怪不得有人说，时间如飞刀，刀刀催人老。此时此刻，就连才二十二岁的她，也隐隐感觉到了衰老的日益逼近。

　　“樱子，你结婚时，会请我做你的伴娘吗？”
　　“不会。”山田樱子毫不犹豫地说。
　　千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姐。”

　　“因为我怕你会抢我的风头，虽然你是我唯一的表姐……”山田樱子凝视着她，“树，虽然从来没有人说你比我漂亮，但从小到大，当我们站在一起时，我总觉得，你会比我更得别人的注意……或许在这座城市里，漂亮的或者出众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我总是难有机会引人注目，所以，在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天，我想让自己成为绝对的女主角。”

　　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倒没觉得，我从小会比你更得别人的注意……樱子，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说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我，甚至有人说我是男人婆……而且，一直以来，不都是你比我更有异性缘吗？”
　　山田樱子笑了：“是吗？都是怎样的异性呢？是最优秀的那一些吗？好像不是吧？”

　　千叶这时突然明白了，虽然她和上原阳一已经分了手，但山田樱子对于那时上原阳一对她情有独钟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或许，对于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的一对姐妹里、不被对方选中的那个人来说，这可能会是一生都无法抚平的创痛……她知道，对于这件事，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因此，只是微微一笑：“反正，你高兴就行了……我做不做伴娘也无所谓。”

　　山田樱子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因为你是一个模范表姐，一直都是……秀一甚至对我说，如果我，他的女朋友，还有你，我们三个人一起掉到海里时，他肯定会先救你……不过，树，我有时不免会想，为什么从小到大，在被我伤害的时候，你都会容忍和原谅我呢？是因为你天性宽容，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值得你愤怒？”

　　千叶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不是什么模范表姐……但樱子，你的确是我唯一的表妹。”
　　“我明白了。”山田樱子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表妹……啊，我记起来了，开始的时候，当我抢了你的玩具和零食时，你是会不高兴的。但大姨总是会对你说：阿树，小樱是你唯一的表妹，你要让着她……渐渐的，你就不再会对我生气了，觉得让着我是你的义务……或许，大姨和我妈也是这样过来的吧。”

　　“应该是吧。姐姐让着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为什么……”山田樱子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算了，如今再提那些旧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千叶知道，她是想问自己，那个时候，对于上原阳一，为什么不肯也让着她……她不由想，难道说，山田樱子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的吗？再者，如果那时，落选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山田樱子……当时当地的山田樱子，会如她一样低调地做个胜利者吗？当然，今时今日，她和上原阳一都已经分了手，而山田樱子也已经有了结婚的对象，对那时的事，再做任何的假设，也的确是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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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那一天，下了课之后，千叶来到浅野翔的办公室，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笑着递到他面前：“老师，情人节快乐。”
　　浅野翔微笑着接过：“谢谢。对了，千叶，心理医生资格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还行。我会努力的。”千叶看着他，“老师，这是你在日本过的第二个情人节，今天，你和师母有什么节目吗？”
　　“能有什么节目，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浪漫又不能当饭吃。”浅野翔顿了一下，“当然，像你这种年龄的人，应该会喜欢过这个节日。”

　　“老实说，我和情人节也没什么缘分……送完巧克力，我就回家了……”千叶自嘲地笑了笑，“对我来说，还是学业较为重要。至少，只要我肯努力，我学到的东西，就不太可能会突然离我而去。”

　　“千叶，你和多田俊……”
　　“老师，元旦那一天，我和多田俊，真的只是在路上遇到而已……我和他，恐怕是没可能的。”千叶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我，也真的很喜欢他。”

　　浅野翔望着她：“虽然你们就要一别数年了，但也不是从此都没有机会再见面，因此，你也不必这么悲观……我也看出来了，他的确是很喜欢你，而你们，好像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难以相处……千叶，试着给自己一点信心吧。”

　　“好的。老师，我先走了。”千叶正要走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将来和你一样，也做一个心理医生……”千叶笑了笑，“当然，我还是会继续把我的第一专业剩下的课程和实践部分认真完成，争取顺利地拿到两个学位。”
　　浅野翔沉默了片刻：“你不是说，做律师是你从小以来的梦想吗？为什么要放弃？”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要想将来有所成就，是该早一点做出选择……曾经也有另一位长辈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想，我的确是不能再好高骛远了。而且，你也说过了，我或许会比较适合做心理医生。”

　　“但我也说过了，心理医生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将来要面对许多现在的你难以想像的困难……”
　　千叶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但做律师的话，我想，应该也会一样，或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轻松的工作……”

　　“我说的是心理上的负担……”浅野翔犹豫了一下，“如果自身的神经不够强劲，又不懂得自我解压的话，这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职业，甚至于迟早会令你自己精神崩溃。”
　　“老师，你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恐怖吧？”千叶睁大了眼睛，笑望着他，“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差劲……所以，我想试一试。”

　　浅野翔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也对……爱默生曾说过，人的一生，就是进行尝试。尝试得越多，生活就越美好。也许，你将来真的可以成为一名很好的心理医生，我现在若把你吓跑了，就是我们这一行的大损失了。”

　　“我可没那么了不起……不过，我想，不管将来会怎样，该努力的时候还是要努力一些，这样，将来才不至于会后悔……”千叶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老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如你所说的，成了一名很好的心理医生，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一句类似于‘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吗？”

　　“当然。”浅野翔点了点头，“毕竟，你是我的学生……如果你将来的成就能超过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千叶笑了：“那怎么可能？不过，我现在总算放心了……”

　　“什么总算放心了？”浅野翔有些疑惑地问。
　　“这是个秘密，恕我不能回答。老师，我先走了。”千叶笑着转身往外走。走出几步，她又回过身去，对浅野翔说了一句“情人节快乐”。浅野翔怔了一下，随即报以一笑，目送着她离开。

　　走到门口时，千叶突然想，明年的情人节，他们就一个在东京，一个在纽约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他们这一生从事的是同一种职业，那么，就算浅野翔说过，将来不打算再联络了，只要她够努力，他们也仍然会有再相逢的一天……既然如此，一味地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伤感，就显得毫无意义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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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看了看表，虽然这时已经有点迟了，她还是决定去早川高找多田俊。尽管她并不愿这样想，不过，她还是会觉得，这或许会是她这一生中最后一次送巧克力给他……所以，对于她来说，今年的巧克力，是无论如何也要送的。

　　至于有末一弥，如果今天遇得到他的话，当然也一定要送……不过，今天遇到他的可能性，应该是不会有了。她正这样想着，突然，她的电话响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电话，看着屏幕上那个既显得陌生又透着点熟悉的电话号码，沉默了片刻之后，按了通话键：“下午好。我是千叶树。”
　　“千叶，我是有末。”

　　“有末学长？！下午好。好久不见了。”
　　突然接到了有末一弥的电话，老实说，千叶一时之间还真是很难弄清楚自己这一刻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情：或许是意料之中的故作吃惊，又或许是意料之外的欣然喜悦……亦或许是因为二者兼而有之，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深深惧意。

　　“嗯。千叶，你现在还在学校里吧？”
　　“是啊，正要离开。学长，有事吗？”
　　“有一点事……千叶，我现在就在校门口……你走出来好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这……”千叶有些犹豫地说。

　　她想，她总不能对有末一弥说，她现在要去早川高送巧克力给多田俊，所以，非常抱歉，没有时间听他说话了……虽然有末清明说过，既然他们不可能会有将来，那么，最好不要有什么瓜葛，但他们毕竟曾经学长学妹一场，真的可以就这样形同陌路了吗？那也太奇怪了吧？

　　但他这时会想和自己说什么呢？今天是情人节，难道说……不过，千叶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种自欺欺人的无聊想法。在此之前，有末一弥甚至连带着喜欢的意思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今天怎么可能会突然来向她告白……何况，她有那种魅力吗？比起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她很清楚，对于有末一弥这样的男人来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吸引力。

　　“怎么？你走不开吗？”
　　“不是。学长，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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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走到校门口，看到有末一弥的车就停在临近街边的地方。她快步走过去，俯身看着坐在车里的他：“学长！”
　　有末一弥推开车门：“千叶，你先上车吧。”
　　千叶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当有末一弥的车平稳地驶入东京的街路后，千叶从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笑着递给他：“我没想到今天还是能见到学长……情人节快乐。”
　　“谢谢。”有末一弥接过，放在车后座的公文包旁边。过了一会儿，他侧头看着她，“千叶，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千叶这么问时，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今天有约会吗？”
　　“没有。”

　　有末一弥笑了笑：“那就好了。”
　　千叶怔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