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觅 密》乱世虺鸦

8、新的同伴

　　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接下来，商白玉每天都会在路上遇到名叫侠客的小狐狸，跳出来腻死人的喊她姐姐，伸手向她讨要食物，每一天每一天重复相同的模式，两人已经混得很熟，熟到商白玉要求侠客停止对她的精神折磨，改口叫她名字，不要姐姐姐姐的让她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臭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不——要——！”

　　“在我们面前还敢嚣张，我看你这小鬼是不要命了！”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有本事从我手里抢走，我看你们也只是一群肌肉发达的笨猪而已！”

　　“打死他！狠狠的打！让这小鬼后悔今日的挑衅！”

　　愤怒的咆哮震得耳朵发麻，几个闪晃向围在中央的孩子踢去，灵活的小身影从一个男人的腋下钻出，跃上垃圾的顶端窜来窜去，怀里抱着一堆机械零件，身形变幻极快，底下的人踹散一堆又一堆的废品，发狂的吼叫。

　　“抓不到哦，笨猪。”孩子伸舌挤个鬼脸，碧眼亮晶晶的。

　　“臭小鬼！”

　　“在那边！快抓住他！”

　　“抓住了给我往死里打！打噗……”怒吼的男人脸上挨了一拳，鼻柱塌了下去，两管鼻血奔流涌出。

　　“你的声音像杀猪的，好难听。”孩子飞快退回垃圾上，半蹲着，碧眼微眯，嘲笑道。

　　“啊啊，杀了他！快杀了他！把他全身的骨头都给我敲碎！”

　　对于孩子明目张胆的挑衅，男人捂着脸，鲜血不断从指缝漏出，他暴跳如雷，面目狰狞的扑上前。

　　“没用的，猪就是猪，在猪槽里等死比较适合你啦。”孩子跃身一纵，正准备跳到另一堆废弃物的顶端，谁知他的脚绊了一下，一道突如其来的风擦过脸颊，他下意识的偏开，几缕茶色发丝纷纷飘落。

　　看见回旋在空中的短刀，还有其他人鼓起的肌肉和手上注满的“气”，可爱的脸蛋闪过一丝恼怒。

　　真糟糕，他们居然会“念力”，……怎么办？跟他们硬碰硬不是办法，他现在念力才刚入门，还没完全掌握好，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估计错误带来的后果好像挺严重的，硬拼或投降都会死人呐。搔搔头，男孩无奈苦笑。

　　“小鬼，乖乖受死吧！”

　　恶狠狠的话语伴随快如闪电的速度移动，男孩避无可避，跑也跑不掉，只好站着不动。

　　有人抓住他的手，有人抓住他的脚，挨了他一拳的男人一双大手紧紧勒住他细嫩的脖子，呼吸顿时变得困难。

　　“跑啊！怎么不跑了？臭小鬼，我不杀你，我要好好折磨你，让你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狞笑，凶残而简单，人多就是优势，男人看着男孩的眼光像看一个死物，而不是一条生命。

　　男孩咳了几声，苍白着小脸，慢慢接近的影子闯进模糊的视野，他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欢快。

　　“倒底是你在给我找麻烦，还是我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呢。”

　　当然是我在给你找麻烦啊……

　　他撒了饵，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

　　………………

　　“死亡的感觉如何？”商白玉拎着侠客的后衣领，有如拎着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不，是狐狸，笑眯眯地问。

　　“很难受。”小狐狸歪着脑袋，用翠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她。“觉得自己正不断死亡，越来越死。”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她终于忍不住捏了捏那张包子脸，小孩子的皮肤真好捏，软绵绵的。
　　“当然！”侠客眨了眨碧眼，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商白玉放下侠客，侠客牵着她的手，沿着街道朝西区的方向往回走。

　　她的手干燥而温暖，细腻光滑如同美玉，跟她的人很像，在她身边他觉得非常舒服自在，愿意就这样永远走下去。

　　他轻轻握紧。

　　“怎么了？”商白玉感觉手指一紧，低头望着茶色小脑袋上的发涡。

　　“我从来没跟人牵过手哦。”茶发小孩感动的仰起小脸，碧眼闪闪发光。

　　脚步一顿，复又懒洋洋地笑道：“看来侠客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小库说，流星街的小孩没有父母，甚至不知道父母是谁，一出生就被抛弃，随他们自生自灭。所以流星街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父母宠爱的滋味，没有感受过父母拥抱的温暖。她第一次牵小库的手拖他去洗澡时，那孩子僵硬怪异不自在的表情她记忆犹新。

　　“不听话？嗯，大概是吧。”小小男孩不在乎的笑了笑。

　　“侠客的家在西区？”西区和北区差不多，都属于最靠近边缘的混乱地带，只不过物资比北区稍微‘丰富’点。

　　“嗯，快到了，我一个人住哦。”

　　小手向前，指指不远处少了半边，用几根铁条支撑的报废巴士，缺少的半边用大块生锈铁皮钉的牢牢。巴士的周围堆放着废弃品，大部分是机械零件和一些装饰品旅游小玩意。

　　“厉害吧，我自己做的。”侠客骄傲地挺起单薄胸膛，一脸得意。

　　“很有……艺术性。”商白玉只能这么说，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子而言，能独自弄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也许看起来并不太舒适，但她不想打击小狐狸的自信，特别当小狐狸非常自豪自己的杰作，如果她现在泼一盆冷水，嗯，有点点罪恶感。“好了，你也到家了，我该……”

　　那个“走”含在口里还没说出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小狐狸引以为荣的巴士屋在呛鼻的黄色浓烟中炸成碎片，碎铁片连同周围的废弃品被强大的冲击力弹上半空，天女散花似的落下，有一些滚落到他们脚边。

　　“啊，我，我的房子……”小男孩脸白白的，碧眼浮上一层灰雾，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颤颤抖抖仿佛十分害怕地抓紧她的手。“他们……他们……”断断续续的提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先前和他结仇的那些人。

　　“……”

　　盯着那张像要哭出来，又没有哭的小脸，商白玉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怎么办……我无家可归了……”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商白玉叹气。“是啊，怎么办呢？”

　　“玉——”颤音拖得老长，还抖呀抖的，企图勾起她的同情心。

　　“唉。”真是无懈可击的伪装啊，伪装的天真，伪装的孩子气，这小鬼精得像只狐狸，一只算计她的小狐狸。“侠客，是定时还是遥控。”

　　“玉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碧眼眨出困惑茫然和不解。

　　“班门弄斧。”商白玉睨了他一眼，微微耸了耸肩，“这种幼稚的把戏，我三岁就会玩了。”记得还做了不少令大人头疼的缺徳事，至今他们还‘津津乐道’。

　　“啊，被看穿了。”侠客吐吐舌头，满脸遗憾。

　　“为什么？”她好奇，从他跳出来跟她索要食物，到差点性命不保，到巴士屋被炸事件，一开始就是一个引她上钩的圈套。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侠客又露出那种狡猾的笑容，牵住商白玉的手甩了甩，不舍得放开。“玉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出来买东西，走同样的路线，我只要耐心等候，到适当的时机接近你，让你认识我，熟悉我，我被人欺负玉就会来帮我，我没有居住的地方玉就会收留我啊。”

　　“收留你？”……就这么简单？

　　“对啊，因为玉身边已经有库洛洛了，他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我把你抢过来，他会找我算帐，库洛洛对自己的东西看得很严。要是我跟你们住在一起，玉同意收留我的话他也没理由反对是不是，库洛洛很重视玉哦。”说了一大串让商白玉眉毛直跳的话，侠客从口袋里掏出外形古怪的手机——应该是手机吧，商白玉不敢肯定。“喏，是遥控的哦，我试着调配了一点份量，爆炸力很强呢。玉看不顺眼的人，我可以帮忙毁尸灭迹哦。”

　　小家伙是认真的……没有所谓的道德，所谓的良善，即使曾经有过，也被残酷的现实吞噬得干干净净。

　　“万一我见死不救呢？”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这小鬼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一定会救他？竟然使用苦肉计，也不怕计划失败，小命玩完。

　　“那只好跟流星街说拜拜了。”侠客笑得没心没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收留我吧，我很能干哦，会做很多事。”

　　牵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小手怕她甩开的抓得死死，笑容灿烂，表情一派轻松，碧眼却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紧张。

　　呵，小库，你说错了，流星街的孩子虽然漠然对待死亡，不畏惧任何，但，他们也有害怕的东西呀——

　　害怕别人的拒绝，害怕伸出去的手被人甩开，害怕心再次受到伤害。

　　“走吧。”
　　“嗯。”

　　茶发的孩子瞬间绽放比太阳还耀眼的笑，紧紧跟在女人身边，握牢她的手，向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