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觅 密》乱世虺鸦

27、水上小城

　　“老师傅，我想定做一把伞，黑色的，样式不要太花哨，布料要很结实，伞柄必须挖成空心，可以插东西的那种，我不赶时间，请您尽量按照我的要求来。”

　　罗比在这所水上小城生活了半个世纪，也没见过这样气质的女人。

　　他是个工匠，每天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昨天晚上多喝了几杯酒，所以今天稍微晚了点，不过一大早也没什么人会来他这个小工匠铺，左邻右舍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需要修什么东西支会一声，他早点晚点其实无所谓的。但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他打了个呵欠，才刚刚拉开门，这个打扮得像流浪艺人的年轻女人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两边肩头各站着一个黑乌鸦和白色猫头鹰，头发上还缠着一条蛇，看见他，扬起手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老师傅，早啊。”

　　罗比吓了一跳，这个带着三只宠物的女人竟是十分的美丽，而那种美丽又跟城里那些娇艳妩媚装扮时髦的女性又有所不同，她身上有股特别又无法形容的气质，一种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味道，笑起来很懒散，像是没睡醒，又像是睡醒了却不愿意清醒，黑色睫毛半遮着眼睛，偶尔抬起时能看见黑眸中流动的异样光彩。

　　“老师傅，这是定金，您看够吗？”罗比回过神，女人在桌上放了一袋子钱。“街上的人都说老师傅的手艺是这里最出色的，不仅做工讲究也很耐用，我是慕名而来的啊。”

　　她的笑容很真诚，同时也让你感觉到她说得话也很真诚，没有半点虚假。

　　罗比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收下钱袋，“客人的要求我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可以三天后来取货。”

　　“那就拜托您了。”

　　看着女人走出去的背影，罗比再一次愣住。

　　她背对着日光，走路的姿势跟她的笑容一样懒散，漫不经心，但那纤细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坚硬而坚定，带着隐约的决然，仿佛不为任何所动，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它弯折。

　　这样的女人，他真是第一次遇到。

　　……………………

　　走到转弯处，商白玉拿出手机拨通。

　　“伊耳弥，我委托你的事有消息没？”
　　“没有。”手机那头传出淡淡的声音。

　　啊？商白玉扬扬眉：“看来他们之间的交易非常小心，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到位，居然连你都查不出来。”

　　“盗墓者全都死光了，不知道谁干的，下手比我还狠，线索断了。”

　　“全死了？”这么说没人知道他们将生命之眼卖给谁了？

　　“我说过了，死人才能保密。”手机那头突然冒出一句。

　　“你的意思是买家干的？”

　　“嗯。”

　　“盗墓者急于将盗来的东西脱手，所以不会花太多精力找不同的买家，很有可能只卖给一个大户，但那位买家又不想让人知道从坟墓里盗取的珍宝到了自己手上，基于某种必需隐瞒的理由，而且一次性买下全部需要大量金钱，对方应该很有钱，或者也很有身份地位，才要杀人灭口。”

　　“……”

　　“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系到买家，想必他们之前就有过其它交易，就算是第一次，他们中间应该有负责牵线的仲介人。”

　　“死了。”还是波澜不兴的口吻。

　　默，商白玉明白了，对方考虑得很周到，动作也很快，杀掉所有与此相关之人，连同证据和线索一起销毁，有人想调查，也查不到什么。

　　“清除的真干净，一点残渣都不剩。伊耳弥，你说，谁这么心狠手辣，过了河不但把桥拆掉，还一把火烧个精光？”

　　“……正在查。”等了半天，手机那头终于挤出三个字。

　　“伊耳弥，我付了你一大笔钱哟。”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啪”的一声，对方挂断手机。

　　死小孩，每次都先挂电话，忘了她是顾客。伊耳弥，你要把顾客当成上帝啊，生意才会源源不断，银子才会滚滚而来。

　　商白玉把手机装进口袋，弹了弹肩膀上白色猫头鹰的额头，把昏昏欲睡的命弹醒了。

　　“我不说善意的谎言，你想缅怀过去还是，呃啊，主人？”

　　张口说出习惯性的台词，被商白玉又弹了一下，终于清醒，睁大银色的眼睛看着她。

　　“命，你是预言者吧？”她明知故问，命点头，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生命之眼被带走你却不知道？别想跑！”她捉住扑腾扑腾的翅膀。

　　“主人，我是预言者！”宿也醒了，飞到兄弟头上跳了跳，表示同情和安慰。

　　“不用重复一遍，我知道。”

　　“我能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感应事物的存在，中间有间隔期，不是每次有事发生我都能预先知道，我又不是先知。”

　　“那好，告诉我生命之眼的下落，这你做得到吧？”

　　“我说过好几遍了，生命之眼在一个我预测不到的地方，有某种东西缠绕在它表面，我无法进一步感应。宿，别在我头上跳来跳去！”命正烦着，宿却幸灾乐祸的站在他脑袋上跳舞，命没好气地咕哝几声。

　　“是念力。”轮回探出头道。

　　“念力？”商白玉放开猫头鹰的翅膀，摸摸下巴，她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难道对方也知道生命之眼的用途，不想让人抢走，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加持念力保护？”

　　“八九不离十。”看见有人过来，轮回又缩回她的头发间。

　　“还是要靠伊耳弥的情报了。”她拧了拧眉，复又开怀，“毕竟我付了一大笔钱，他敢赖账的话……呵呵。”

　　三只“动物”被她那声“呵呵”惊出一身冷汗，乖乖栖息在她身上不敢乱动。

　　主人的表情，好邪恶。

　　……………………

　　“事情办妥了。”

　　离工匠铺不远的河流上，金站在小船中，看见商白玉眉开眼笑的走下台阶，故而有此一问。

　　“嗯，很顺利，三天后就能拿到手了。”金在旅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胡子剃了，人显得清爽多了，也比较符合年龄，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英俊小伙子，把自己弄得像个大叔，难怪他会以为她比他小。商白玉跳上小船，在船尾坐下，金撑起长竿，船身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随着水流缓缓向前。“金，你找到柏卡神殿了？”这座小城有金正在寻找的神殿遗迹，她只是顺便准备带给蜘蛛们的手信。

　　“虽然藏得很隐蔽，还是被我发现了。”金点点自己的大脑袋，“这里记得所有的文献资料，没有什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现在就去？”他还真是自信满满呢。

　　“这条河流的尽头就是尤加特拉希森林。”

　　“尤加特拉希森林？”

　　“白云知道它的来历？”白云眯起眼，坐在船上晒太阳的慵懒模样，外表跟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差不多，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年纪居然比他大，当时他可是大吃一惊，追问她的年纪，她说女人的年龄要保密，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特别是男人，会破坏行情。

　　“也不算知道，小时候读过一本书，里面都是些不同国家的神话故事，也有关于‘尤加特拉希’的。”商白玉动了动脖子，阳光好舒服，照在身上暖暖的，光线并不刺眼也不烤人，她看了看四周，这所水上小城还保留了部分古老建筑，由水路迂回穿插其中，一般都用船只作为移动的工具。

　　“什么神话？说来听听。”相处多日，金发现商白玉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天南地北都可以和她聊得很尽兴，还知道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具体的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株巨大无比的梣树贯穿连接九个世界，它萌生于‘过去’，繁茂于‘现在’，延伸到无限的‘未来’，这颗树是万物的起源和载体，树叶永远青绿，根部贯穿全世界，有三条巨大的树根支撑着，而这颗树被称为世界之树‘尤加特拉希’。”

　　父亲说她读的是闲书，是无用的消遣，对她将来要面对的没有半点帮助。

　　那又如何？她喜欢就够了，即使是父亲，也不能干涉她的爱好。

　　“哈哈，很有意思的神话。”金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牙齿雪白整齐，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笑声爽朗而快乐，总是让商白玉感到同样快乐。“世界之树，也应该叫做希望之树对吧！”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她耸耸肩，打量站在船头撑竿的年轻男人，他是个勇敢的冒险者，乐观豁达，志向远大，眼光只会一直向前，看似莽撞实则细心，心思缜密，感情细腻，有自己一套独特的看法和理念，并且能坚持下去，不为外力所动摇。

　　阳光般存在的人，谁都会喜欢上，他的朋友一定很多。

　　“白云，你有没有想过当猎人。”金看着手指轻撩水波的女人，她是个美丽得很少见的女人，轻松惬意的笑容让人觉得没什么事难得倒她。在‘魔鬼沙漠’遇到她，她也这么笑着，好像不是身处危险沙漠，而在闲庭信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任谁也无法摹仿的优雅。沙尘暴卷过来也能镇定自若的女人，应该很适合当猎人。

　　“没有。”某人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如果想要继续旅行，当猎人是不错的选择，有了猎人证，可以进入90%禁止进入的国家和75%禁止进入的区域，而且没有护照也可以停留在出生国以外的国家，非常方便。”猎人享有的权益还不止这些。

　　“听起来很诱人。”商白玉承认，她有点动摇了。
　　“还有很多好处，你当上猎人就知道了。”

　　“金，你该不会为了猎人的附带条件才抛家弃子置如花似玉的老婆独守空闺，要是那样，我鄙视你。”

　　“这不是在拍电影，白云女士。”

　　“你老婆漂亮吗？”
　　“当然。”

　　“哦，她真可怜，有个不懂情趣的老公，我是她的话，早甩掉你另觅良缘了。”

　　“……”金抽抽嘴角，额头上冒出几条‘十字路口’。

　　商白玉甩干手上的水滴，金郁闷的样子让她十分愉快。

　　“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你这个女人，干嘛那么关心我老婆的事。”金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她，“你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吧？”

　　“我看上你了行不行，你老婆不要你了，我才好趁虚而入啊。”
　　“哈哈，哈哈哈，能得到白云小姐的青睐是我的荣幸。”

　　“金，你脸红了，尽管不太明显，我还是看得出来，你在害羞么？”

　　“咳咳咳……”
　　“呵呵，真的在害羞啊。”

　　“……”这女人是恶魔，不折不扣的恶魔！

　　金在人生的旅途上，首次尝到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