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痕》流年飞舞

3、往事如烟

　　白色的墙壁，明黄色的灯光，病房。

　　模糊，一片模糊，那片记忆是那么模糊。
　　一个胖嘟嘟的六岁小女孩，眨着黑亮的眼睛，噘着小嘴看着瘫在沙发上的黑色人影，黑色的人影好瘦，好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小痕，小痕。。。” 身影发出的声音非常虚弱，带了一种空洞的绝望，似乎下一秒就会随风消逝。
　　小女孩似乎被不同平时的那轻柔声音给愣住，慢慢的走近。。。

　　痛，撕裂一切的头痛。在锥心的头痛中，啸南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爸爸？妈妈？” 啸南虚弱而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啸远志站在床尾，坚毅的额头紧紧地皱着，从侧面看，如同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抿紧地嘴角显示着这个男人强势的风格，只有略带血丝的眼睛和那眼底不易察觉的一丝柔情泄露了他的真情。
　　秦兰，这个一辈子以家庭为天，以丈夫为山的贤妻良母，已经哭肿了眼睛，正又惊又喜的看着醒来的啸南,“南南，你醒了，太好了，乖宝贝，你可把妈妈给吓死了呀！”秦媛略提高了声音，擦着红红的眼睛说：“你深更半夜的躲草丛里干吗呢？要不是看门的刘大伯发现你，我们都找不到你啊，南南阿，你不要这样吓妈妈啊！”
　　“秦兰”啸远志一声低喝，担心的转头看着啸南。
　　草丛？晚上？啸南的头突然一晕，眼前突然交替着出现着蓝色和黑色的人影，似乎在飘落。。。电光火石之间，啸南突然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啸远志说：“爸爸，王云呢？王云她怎么了？？”
　　啸远志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僵硬的愣在了那里，脸上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显得格外突兀，他怜爱的看着啸南，蹲下身子，轻轻地摸着啸南的头发说：“南南，王云没事，你累了，先好好休息，好吗？”
　　啸南觉得自己好疲惫，头也奇怪的疼，轻轻地躺了下来，啸远志疼爱的掖好女儿的被角，轻声说：“南南，再睡一会吧，吃饭的时候妈妈会叫你的。”
　　啸南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累了，她暂时放开了烦恼，香甜的睡着了。
　　看到女儿已经乖乖的休息了，啸远志才拉着秦媛，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上。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摸出一包烟，让自己沉浸在烟雾之中，也沉浸在回忆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让自己感到无力和无助的晚上，他似乎又可以触摸到那个让自己无法自拔的女人，顾颜。

　　顾颜，顾颜。。。念着这个名字，啸远志的心似乎开始绞痛了。

　　顾颜，那年的顾颜，七岁，散乱的头发，一身的风尘仆仆，咬着嘴唇躲在自己父亲后面。
　　啸远志，那年的啸远志，十五岁。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和打架王，如一头从未被驯服的野马，从未有过束缚。
　　记得自己的父亲是那么难得温柔的拉出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上说：“这是你的顾颜妹妹,以后她就住咱们家,你要做一个好哥哥，懂吗？”啸远志还记得，当时自己拉住的手好瘦好瘦，尖尖的骨头似乎扎痛了他的手心，随着一声不情愿的‘远志哥哥’ ，女孩抬起头对住了啸远志的眼睛，啸远志突然愣住了：尖尖的下巴，一种北方人很少见的白的透明的皮肤，倔强又敏感的幽黑眼睛，如同一潭深水，带着七份戒心，两分倔强，还有一份极度渴望呵护的的企盼，瞬间淹没了啸远志的心。
　　十五岁的啸远志没有读过红楼梦，只觉得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悄悄的浮起；十五岁的啸志远不相信命运，却不知道命运已悄悄降临；十五岁的啸远志不知道他当时露出了和父亲一样难得的温柔笑容，更不知道自己心底已经滴进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此后的十五来，啸远志如同一个真正的大哥一样时时的照顾着小他八岁的小女孩。
　　顾颜上职工小学，全班都知道她有一个不好惹的职工中学的大哥，谁也别想欺负这个南方小女孩。
　　顾颜上初中了，全年级都知道有一个长长黑发的南方小女孩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画的一手好丹青，不过谁也没有她的字，她的画，因为据说她有个大哥把这些都收了，莫非是不喜欢这个女孩写字画画？
　　顾颜上高中了，全校都知道有一个黑发女孩的眼睛亮的如黑夜中最闪烁的一颗星星，不过她没有收到过一封情书，因为据说她有个非常关心她学习的大哥，最恨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耽误心爱的妹妹学习时间。
　　顾颜越长越清秀，越长越窈窕，如同异届飘来的一朵奇葩，北方小城人人都知道她是一只凤凰，随时都会起飞。
　　没有人知道，啸远志和父亲，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顾颜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不管她从哪里来，我要等她长大，并且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啸父低着头半响没有回复，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许久，他带着无奈且讽刺的口气对儿子说到：“你留不住她的，远志，这是我们啸家世世代代逃不掉的命！”
　　“命？什么是命？我不信命，我自己决定我的运！” 二十六的啸远志不屑的丢下了这句话，顺手打开了大门。远处的邮差正摇摇摆摆的一手骑着车，一手兴冲冲的挥舞着一份信向啸家行来。“录取书来了，录取书来了。。啸大伯该请客吃饭喽。。。”

　　啸志远至今还记得，自己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种惶恐，有一丝惊慌，这个顶天立地，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似乎感到了某种他无法把握的东西正向他走近。
　　三十天后，啸远志送顾颜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顾颜是小城的高考状元，她考入了全国最好的外语大学。
　　一年后，啸远志的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他拼命的在北京打出一番天地，每天早出晚归，和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在虚伪中陪笑，在劳累中坚持，他很累，很忙，往往无力每周去看一次他心爱的妹妹。
　　再一年后，顾颜恋爱了，但不是和啸远志。。。

　　啸远志再也回忆不下去了，他颤抖的手摁灭了烟头，揉了揉额头，和秦媛交待了一下，向王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