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非幻

25、无魂之音

　　西蒙浅浅一笑，“你总是那么敏感。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是吗？”沈默飞还是笑得没心没肺，“很多人倒是说我粗线条，神经大，天然呆。”

　　“他们怎么会懂你呢？懂你的只有我们。”

　　沈默飞受到一股拉力，猝不及防，跌进了西蒙的怀里。

　　西蒙左手抱住沈默飞的腰，右手搂住他的头，把头靠在沈默飞肩上，白金色的礼服衣摆在身后飞扬。由于身高比沈默飞高了些，两人的姿势略显怪异，却无丝毫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而西蒙也抱得无比自然，仿佛这么做了上千次，练习了上万次。

　　“这就是你吸引我们的原因吧。”

　　温暖还没贯及全身，怀里的温暖就被人狠狠地抽离，一丝不余，和那时候一样。但是，毕竟变了，幸好，变了。

　　西蒙敛起全部情绪，黑色齐肩长发下笑容若隐若现，“艾凡，不用这么小气吧。抱一下就吃醋了吗？”

　　沈默飞叹气，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扯来扯去的？当我是娃娃吗？即使我是娃娃，你们也不是幼稚园孩子啊。

　　艾凡谈笑以对，“如果我真的吃醋，我们现在就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了。”

　　“这倒也是。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艾凡始终握着沈默飞的手，不愿放开。“直觉告诉我，不能让默飞呆在你那。”

　　“你是对的。是我错了。要是刚才再这么继续下去，确实有点不妙呢。”西蒙额上已出现了汗珠。“我有点事，先离开了。”说完，径自离开，步伐没有一丝紊乱。

　　“西蒙他怎么了？”沈默飞看着西蒙如风般离开。

　　“你担心的话，我去看看吧。”杨亦辰揉揉沈默飞的头发，紧跟着走了出去。

　　“饿了？”艾凡试探着回答。

　　“你觉得可能吗？”兰儿翻了个白眼。

　　“不可能。”艾凡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还这么说？”

　　“可还能有什么原因呢？”艾凡身体僵直，看了眼沈默飞。

　　沈默飞眨眨眼，更紧地回握住艾凡的手，然后开始嚷嚷：“兰儿，把你的那份劳本三明治给我吧，反正你不要。”

　　艾凡眉头舒展开，他似乎明白西蒙那句话的意思了。默飞……他总是给人以力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情况下，他告诉别人他不会离开，所以……才那么让人误会吧。

　　“谁说本殿下不要的？本殿下即使不要也不会给你！还我！”兰儿扑上去抢沈默飞手里的三明治。

　　希尔德加入混战的两人，不过是去劝架的，“好了好了，我把我的那份给你们吧。”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希尔德，怎么能让你饿肚子？”

　　“希尔德，虽然本殿下不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但还勉强。独孤家的人一向珍惜人才。”

　　希尔德没办法，两个人都别扭的可以，只得拿出竖琴，弹奏起来。谁让在场的其他两人，一个还在发呆，一个在一旁看着，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琴声围绕着淡金色圆柱飘转，与光与影，在一起跳着最完美的舞步。连尘埃都似乎感应到了，不断地在光与影之间转换。

　　吵吵闹闹的两人渐渐安静下来。此等天籁，怎可破坏？

　　“啊~~好累啊。”沈默飞趴在桌子上，双臂向前伸直。

　　“谁让你不愿用清洁机器人。”兰儿怒视沈默飞，挥着小拳头，“你居然让本殿下擦桌子！你居然让本殿下擦桌子！”

　　沈默飞都懒得抬眼皮，直接闭着眼伸手把兰儿揪过来，捂住他的嘴巴，“我会付你工钱，还有，你都已经擦好了。顺便说句，你做得不错，绝对不比那些该死的打扫一次要50银币的清洁机器人差！”

　　“哼哼，那当然。”兰儿逃脱沈默飞的魔掌后，就忍不住得意起来，“本殿下是谁？等等，你刚才居然把本殿下和清洁机器人比！你不知道本殿下是多么高贵，多么崇高，多么伟大……”

　　“嗯……嗯……哦……知道了……”兰儿还在滔滔不绝，沈默飞强撑着精神回答几个字。

　　“嘘。”艾凡示意兰儿禁声，指指沈默飞。

　　兰儿停止他的长篇大论，大大的黑眼睛骨碌碌地打转。

　　艾凡轻轻抱起沈默飞，眼神示意门，兰儿知晓地小跑着打开了里屋的门。艾凡把沈默飞放在沙发上，用手指描摹他脸的轮廓，摇头：“还是太瘦了。”

　　“他已经睡着了吗？”兰儿探过艾凡的肩膀看沈默飞。

　　“嗯，我们出去吧，还有些地方没打扫。”艾凡把兰儿抱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真是太没用了。本殿下都还没喊累呢。”尽管在抱怨，声音却刻意被压低了。

　　“兰儿，默飞做的可比你多得多。”独孤安离又换了一桶清水，轻松跳上高处的窗台，擦起琉璃窗。

　　“本殿下比他小。”

　　“可小默默身体比你瘦弱。兰儿，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地生活。”

　　“这点本殿下当然知道。暗域很多人不要说吃，他们更担心的是不要被吃。但沈默飞不是生活在光域吗？还是在星之岛。”

　　“嗯。是。但同样的，并不是在光域里就可以生存下去。小默默他……是被人在两域交界处捡回来的，而且无法说话。”

　　“无法说话是什么意思？”兰儿小脸皱皱的。

　　“就是哑巴。”

　　“骗人！”发觉自己声音太大后，兰儿赶紧降下音量，“沈默飞不是能说话吗？”

　　“我说的是以前。原本我不想查小默默的过往的，但我想更了解他，他有时候无意间的神情让我很担心。所以就动用学生会的权力，稍稍做了点小动作。”

　　“看到资料了？”

　　“嗯。但很奇怪，小默默的资料少得可怜，很多都是加密文件，大多还是最高级机密，凭我的权力也无资格查看。我知道的只有他十三年前被人发现，带了回来，依靠清月国国家补助生活。后来，他就加入了一个残疾人艺术团，四处巡回演出。再接下去，就是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星辰学院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成绩优异点。我们国家也本来就接受来自暗域而未被污染的孩子。”

　　“星辰学院惯例学前体检时，检查的医生发现他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兰儿静默了。

　　“伤痕的来源。”独孤安离出现在艾凡背后，眼睛阴沉。

　　艾凡惊叹，能在他毫未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他背后的人在这世界上绝对屈指可数。“无法查看。”

　　“希尔德，你要说什么吗？”兰儿觉得希尔德表情有些古怪。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关于默飞的谣言。”希尔德脸色变换很快。“在我去13区时，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听到一阵琵琶声，曲为《阳春白雪》，起、承、转、合，每一次变奏，每一次循环，均与曲谱无异，‘嘈嘈切切如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盘。’当时，我便循着音乐去了。远远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孩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弹奏着琵琶。四下一看，却只有他一人，以及没有生命生存的荒土，凛冽的寒风。我刚想走近，就被一个老人拦住。他说我不能接近。我问他为什么。他单单摇摇头，背着手站在我旁边，同我一起看那轮大如车轮，红如火焰的落日，那个形如枯枝，意如青松的孩子。很久后，他才说话，‘你不觉得这孩子缺了点什么吗？’其实我早注意到了，什么都有，独缺了情。没有波澜，没有涟漪，没有情的音乐。但那个孩子已经是个天才了，阳春白雪，阳春白雪，正如它后来引申之意相同，曲高和寡，懂的人极少，更何况他弹奏得着实很好。可当我踏出一步，琴声就乱了，我走得越近，他好像就越害怕，最后断了弦，扔了琴，逃走了。”

　　“希尔德，原来你和暗域那些怪物一样，人见人怕啊。”兰儿大笑起来。

　　希尔德叹息道：“不是。老人说：‘你走吧。那孩子不会跟你走的。因为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不明白，也不想放弃。于是，在13区多留了几日。后来知道，那个孩子和老人都是一个乐团的成员，乐团里的人都是残疾人，却都极为出色。而老人是老团长。我听过他们的演出，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有出场，唯独那个孩子，即使那个孩子弹奏得比起其余任何一个人都更为准确。我更常看到的是那个孩子在演出前后时忙忙碌碌地帮别人做准备，或者在一旁一声不吭。他瘦得惊人，脸颊凹陷，蓬头垢面，破旧的衣服下就只有一副骨架般。有一天，我走进了乐团的帐篷内。看到的竟然是乐团里另外一些孩子在欺负他。我上前就想去帮他，他之前被人打时没有逃走，见到我后就又慌忙逃走了，甚至是惊恐的。我想追时，老人又拦住了我，无奈地让我离开，并且不要再去了。第二天，乐团离开去另一个地方了，我便回来了，自此，也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方才听艾凡一说，我才发现默飞真的很像那个孩子。而且那个孩子被人欺负，额头上被小石头砸出血，也一声不吭，就真的极有可能是失声了。开学前，也听到说传言。本届新生全年级第一是天才，也是蠢材，还是疯子，更是呆子。不会说话没关系，可没有灵魂却不可以，他没有进星辰学院的资格，他理应被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