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白苏（清穿）》烟柳斜阳

31、红梅

　　又过了一月，皇上的气全消了，对十三仍是十分疼爱，十三也就恢复了原来的神气，还是原来那么开朗率真。我看在眼里，也放下心中的忧虑，只是不知皇上会怎么处置我。
　　可怜我那养父，本来身体健康，自从那晚惊吓之后，始终打不起精神，恹恹的病了两月，竟不治而去了。我本想为他批麻戴孝，却被李府上的人赶了出来，大骂我是害人精，坚决不肯让我进府祭拜。无奈，我只得在太医院给他立了牌位，以尽孝道。终于他还是被我连累，丢了性命，我不知如何报达他的救命之恩和相认之情，心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失去了养父，皇上对我也不闻不问，我再也无法在太医院呆下去了。无奈，我只能搬到玉荣阁，暗自庆幸还有一个容身之地。
　　十三并不知那晚之事，他虽是气愤李府家人对我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希望我留在李府，所以我搬到玉荣阁，他很支持。只是，更加放心不下我，每天都会来玉荣阁找我。
　　我心情不好，他就陪着我说说话，写写诗，有时还会将我画下来。一日，我看他画中的我，不由笑道，“阿哥想是天天做梦都梦到仙女了，怎么这画里的人都不像我呢？”
　　十三出神的看着我说，“你就是我的仙女！”
　　我心里高兴，可偏嘴上不饶，直说他画的不像。
　　他忽然问道，“我送你的玉佩呢，怎么没见你戴？”
　　我大惊，玉佩已经还给了皇上，现在如何是好。我只能说，“那玉佩我收在箱子里了，只因爹爹生前说我体制不益带玉，否则会生凉病，所以我从不戴玉。你若想让我戴，我今后戴着便是了。”
　　他赶忙说，“不用，我就是问问。既然不适合带，那就收着好了。你这水做的人儿，若是戴玉，也确实把玉比了下去，它气你自然要让你生病了。你还是什么都不戴的好，像那天那种打扮，实在太危险了！”
　　我笑着看了看他，不再说话。

　　日子好像又回到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我还是做着玉荣阁的生意，十三天天都来看我。只是四爷却很少来了，他不来，我也不问，十三偶尔会提到几句，也大略一说。这样也好，过一日算一日吧。

　　下雪了，我兴奋的看着屋外厚厚的积雪，忍不住要出去踏上几个足印。
　　我穿了件银白色窄身小袄，银白色坠地长裙，围了条狐狸皮的领子，又披了件红色的披风，独自一人站在园中赏雪观梅。
　　头一个月，十三命人送来十几颗红梅树，说过几天下雪之时，可增添园中的景色。如今真的开了花，枝头点点红花，在茫茫白雪之中，分外妖娆。我站在树下，被满天的雪花，遍地的洁白和枝头的艳色感动了，也不觉得冷，只痴痴的看着。

　　渐渐的身上落了一层积雪，我轻轻掸了掸，又好奇的用手接了飘雪，凑近了观察是不是六角形。只见每个雪花都是六角的，落在手中一会就融化了。我伸出双手，接着雪花，又仰起脸，深深的吸了口冰冷新鲜的空气，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兴冲冲的展开双臂，在梅树下轻轻转了起来，披风随风起舞，我只愿此刻便飞到天上去，自在无忧的飞翔。

　　旋转间，忽然看到了二人的身影，不知他们已在那里看了多久，披风上落满了雪花。他们正是四爷和十三。
　　我徐徐收了身，向着他们柔柔一拜，也不请安，便走了过去。
　　直到我走到近前，他们仍盯着我没有回神。我不由得想笑，便抿了嘴看他们要呆到什么时候。
　　终究是四爷先明白过来，干咳一声，说道，“十三弟说今天下了雪，非要拉着我来看看这园中的梅花开了没有。”脸上竟有丝极不显眼的红晕。
　　十三这才愣愣的看着我，仍是不说话。
　　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便笑着将他们让进屋内。这屋内本就布置的温柔绵软，粉红色的香帐，粉红色的纱窗，如今又生了炉子，燃了熏香，从屋外进门，顿时如陷温柔乡中，让人有些迷失。
　　我脱了披风，只穿窄身小袄，显得娇小玲珑，原就纤细的腰肢，在长裙小袄的衬托下更显轻盈。
　　我给他们倒了水，朗声说道，“这还是四爷送来的雨前龙井，眼看又要到春天了。这茶也放了一年，不知味道变没变？”说着，又觉得这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层味道，便默默的不再做声。那件事过后，我仍是叫胤禛四爷，因为现在我和十三的事再也没人提起，我自然不能叫他四哥。
　　十三只在一旁呆呆的看我，神色非常恍惚。
　　我不明所以，感觉似乎出了大事。便问道，“四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四爷看着杯子，半晌慢慢的说，“皇阿玛要你过完年后就入宫，在乾清宫伺候他的起居。”
　　我如遭雷击，头皮发麻，蹭的站起，“入宫伺候皇上起居，这表示我就是皇上的女人了吗，我还可以出宫吗？我还有自由吗？”
　　四爷看着我，尽量不带感情的说，“如果皇阿玛宠幸了你，你便不能出宫。如果皇阿玛只是让你侍奉，你二十四岁后便可出宫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四爷甚为焦虑的看着我，说“你先不要担心了，凡事先往好处想吧，或许皇阿玛只是看你没了家，甚为可怜，入宫照顾你罢了。我不会让你和十三弟难做的，相信我！”
　　如果你会没来由的相信一个人的话，那表明你对他的能力和用心是极为了解和信任的。我命人摆了酒，给我们各斟了一杯，向他们敬了敬，仰头一饮而尽。甩手将杯子掷于地下，轻声说道，“若失贞洁，当如此杯！”又对着十三说道，“十三阿哥不要难过，白苏只愿你能过得好，过得快乐，若是为了白苏一蹶不振，或是失去了皇上的眷爱，那白苏便是死也不能瞑目了。两位阿哥放心，皇上一定不会封我为妃的，我自有办法。”
　　三人各有心事，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飘雪，低头不语。
　　我坐到古筝跟前，弹奏了一曲“I believe”。他们从没听过我弹筝，大感意外。以前十三只是取笑我附庸风雅，说这古筝只是摆设，我从不与他争辩，因为不喜欢古筝那忧伤，压抑的音色，所以从不弹奏。今日，因这雪天，更因这悲喜难料的消息，心中无限凄凉，便把心中的彷徨与深情，全部付诸琴弦之中。四爷和十三被那低沉，婉转的曲子吸引，直到曲子终结多时，仍无法自拔。
　　许久，十三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会弹筝?”
　　我轻轻一笑，说“我哪里会弹什么筝了，不过是附庸风雅，对牛弹琴罢了！”
　　四爷也跟着笑道，“十三弟，这丫头竟然说咱们是牛，说说怎么罚她？”
　　十三见四爷竟然会开玩笑，当真有些发愣，将头摇了摇，说声“罢！”也打起精神，说道“不如罚她再奏一曲如何？”
　　四爷拍手称好。
　　我大方的说道，“那有何难，只是若我演奏，也要二位阿哥作诗迎合，如何？”
　　十三素爱写诗做赋，可四爷便不知了。看他俩也点头答应下来，我思索一下，便弹了曲笑傲江湖，更忍不住高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胜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不苟言笑的四爷和豪放不羁的十三，此时此刻在歌声琴声中，仿佛忘记身处何方，只随着歌声轻轻的以箸击杯。似乎想起自己的一生，颇多感慨。到的后来，竟和我一同高唱起来。
　　窗外依然飘着雪，时时有歌声和笑声传了出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管他今后那许多烦恼，只要今朝自在消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