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沁红》十堇

24、念想

　　“嗨！”我主动打了招呼。
　　席尽之朝我点点头，抬步穿过车流，向我走来。
　　我眯着眼，记忆好像回到了10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夜色下，向我缓缓走来。直到在我面前站定。
　　“我没想到你工作起来，是这么的专心。”席尽之先盯着我的单反，然后看着我的眼。
　　“可是你好像不赞同。”我笑。他这样说的同时，眼里有着很强烈的责备，我可没漏看。
　　“工作归工作，个人安全该是第一位的。”席尽之的语调很轻，磁雅的音色听来却有些冷。我知道他肯定也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了。
　　“摄影师还是相对非常安全的职业了吧。你可不能有任何歧视。”
　　“那你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闻言我一愣，这个他也知道了？
　　我摸了摸受伤的肩膀，呐呐道：“这个是意外，当时分心的意外……”
　　“拍摄已经完了吗？我知道有家好吃的意大利餐厅。”席尽之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了，看来你还没吃晚饭。”
　　我想了想，说：“等我一会，我再拍几张，这会的光线很好。”
　　席尽之应了一声好，就退到了一边，靠着商店的橱窗，像一尊标致的人体模特。
　　我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自顾自的忙了起来，不过选角度的时候当心了些，也尽量避开了车流。
　　当我满意的放下单反，左右扭了扭脖子时，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收工。一看时间，糟糕，都已经九点半了。连忙转身朝席尽之开始站的地方看去。
　　他还站在那里，感觉一动没动。一下就对上了我寻他的视线，没有一点错开。仿佛这一个多小时他的视线从来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一直等着我的回眸。
　　我突然有种错觉，这十年，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神思恍惚中，席尽之已经走到了我身边：“走吧，你肯定都饿扁了。”
　　我不由得点点头，经他一说，的确感觉腹内空空，不雅的摸了摸肚子，挑眉看他：“不怕我吃垮你？”
　　席尽之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摇了摇头：“那你就以人抵债吧！”
　　“啊？！是你垮了，干嘛要拿我抵债？”我不解。
　　他但笑不语，帮我收拾好全部器械提上，轻搂着我的腰向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我斜眼看着右腰上的那只手，大而温暖，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我的默许。
　　许是今天跑来跑去太劳累，刚坐上车就昏昏欲睡。隐约感觉到席尽之把音量调小，车上的温度正好，我沉沉睡去。

　　晚上十点半，我们在巴黎这家颇负盛名的意大利餐厅享用着意大利面。
　　看到席尽之也和我一样吃的带劲，我不由得问：“你也没吃晚餐？”
　　他点点头，把口里的食物咽下，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才开口说道：“这几天太忙，老是通宵，也常常会忘了饭点。”
　　“当老板也这么不轻松。”我叹道。
　　“既不轻松又不自由。”席尽之笑着摇头，“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行业。”见我看向他，又缓缓加了一句：“就像想不通当初你为什么选了摄影这个专业。”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我们不见了十年。本来该陌生的人，却在他的只言片语里透着熟悉。
　　“你对我了解很多？”我也放下了刀叉，直视过去。
　　“很多，但看来远远不够。”席尽之微微垂下眼帘，却还是掩不住眼里的黯然。
　　“我记得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未见。”这是事实。
　　“对于我来说，只有不到四年。可就是这四年，让一切面目全非。”他的声音清冷低沉，泛着轻疼。
　　“我原以为，再也不会碰见你。”席尽之继续道：“这是你要的生活吗？”他靠向椅背，玩着手里的红酒杯。
　　“一半是，一半不是。”我老实交代。
　　“哪一半不是？”席尽之轻轻的追问。
　　“你应该看的出来，不是吗？”我还是不想在他面前太透明。虽然他可能已经明了，但只要我没亲口说明，那么他心里所有的想法就只能是猜测。
　　席尽之默默品着酒，我尝着餐后甜点，一时无言。
　　“我想我们在一起。”他终于出口，表情好像是说出了长久念想后的决绝和轻松。
　　我却一阵心跳，话已脱口而出：“席尽之，你知道吗，如果十年前你对我这样说，我会很心动，甚至更会从此就只你一人。可是，现在我是有夫之妇，而你，也即将取第四任妻子不是吗？”
　　席尽之愣了，皱眉思索：“第四任妻子，你听谁说的，我……”
　　他的话被一声大叫打断。
　　“方紫沁！？”旋即一个人影冲到了我的面前，满脸的不置信。“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你竟然敢不通知我？！”
　　看着莫放放一脸惊怒，我想，完了！这几天太忙，忘了告诉放放我来巴黎了。结果在这被他逮到。
　　我讨好的笑：“刚到，这不是还没吃饭么！”
　　“刚到？！”莫放放完全不睬我的信口开河，“那怎么不见Ricky？他难道没和你一起回来？哼~”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马上指着对面看着好戏，错愕又憋笑的席尽之，对莫放放说：“放放，你看这是谁！”
　　莫放放再哼一声，转过去，端详了5秒，再侧头以眼神向我确认。见我点头，立刻以更大的声音呼道：“学长！偶像！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说着就攀上席尽之的肩。
　　我咋舌，这人真是自来熟！不过也好，看着这两个男人相谈甚欢，我暗叹终于躲过一劫。结果最后还是席尽之送我回家。莫放放和朋友的聚餐还没有结束。

　　再次坐进席尽之的车，向着我家的方向开去。
　　我把车窗打开，风吹进来把我的长发扬起。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缕飘到了他那里。
　　“我记得你高二时就剪了很短的头发，到你结婚时都一直是短发。”席尽之突然说到。
　　“嗯，那时为了赌气，就剪了。”我望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中。
　　“那为什么又留起长发？”
　　“我答应了一个人。”我转回头，看向席尽之的侧面。他似乎是咬了咬牙，下颚绷的很紧。继而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回去。
　　“你有很多心事，能和我说说？”
　　隔了许久，席尽之温柔的说，语气宠溺。
　　“你有很多秘密，能和我说说？”我轻轻回应。
　　于是我们都沉默。相视一眼，又都突然笑开。气氛一下很融洽，我调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等时间对了，我就告诉你。”最后席尽之说，然后伸过手来，轻轻的握了一下我的左手，还没等我有所反应，又立即放了开。
　　我嗯了一声，就跟着车里的音乐哼了起来。对他的轻握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