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鱼云涯

13、第十一章

　　路上“偶然”遇到裴逸先，寒暄一通，他看如意的眼神是昭然若揭，袁承绍看着愤怒，如意看着心烦，丹云看了却了然于心。

　　三人回到客栈，如意心中总是记挂袁承绍为了自己把贴身玉佩也典当了，趁着天黑之前，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去了当铺，把那玉佩又赎了回来。

　　如意前脚刚踏出客栈，丹云就开始套袁承绍的话。

　　“袁大哥，丹云知道这次是丹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说着，丹云的眼圈就红了，“袁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好怕回家后爷爷会训斥我。”

　　丹云一打悲情牌，袁承绍也不好意思多训斥她什么了，心里总是拿着丹云当自己的亲妹妹，也舍不得她受委屈。“丹云，莫伤心了，你还小，有时候犯犯错误也是难免的，爷爷不会怪罪我们的。”说到这里，袁承绍一顿，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丹云此行除了找到她以外，另有重任，后来一想到自己是看着丹云长大的，她不过也就使使小性子离家出走了，自己这般提防于她，实在有些小人之心了。

　　“我们此行，爷爷另外还有重要任务给我们。你和如意生来就有保护李家后人的任务，现在二圣临朝，李唐岌岌可危，此刻正是你俩长大艺成，施展拳脚的时候。爷爷给了我们信物，”说着，袁承绍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手镯，一看便知是孩童之物，“天后幼时曾承了爷爷的恩情，对爷爷向来崇敬，只要天后看到此信物，以后的事情便可见机行事了。”

　　袁承绍对丹云和盘托出。

　　丹云接过那手镯看了看，一时不能消化这么多信息。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他们来找自己，只不过是个顺带的，更加坚定了报仇的心。“你说，拿着这个去见皇后，就能得到皇后的信任？”

　　“正是。”

　　“得到她的信任是为了保护李家后人，那若是拿了信物见了天后，不保护李家会怎样？”

　　“这……我也不知道。”袁承绍无奈道。

　　丹云转念一想，若是我拿了这个手镯独自去见皇后，那么皇后定然只相信我，那样我便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袁大哥也就是我的了。

　　生了这样的念头，丹云笑着把手镯还给袁承绍，却盘算着寻个好机会把它偷到手。

　　无巧不成书。

　　如意刚赎了玉佩，出了当铺就望见裴逸先环着臂远远地望着自己，那笑容，印在如意的眸中，特别刺眼。如意转身就要躲开他。不想那厮竟然跑上来了。

　　“如意姑娘，好巧啊，竟然在当铺这种地方遇见你。”

　　如意深深地怀疑这禽兽是不是故意蹲点等着她自投罗网，他明明知道自己盗了武三思的家。“呵呵，裴公子，好巧啊。”

　　“如意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这厮绝对地明知故问！

　　“没什么，随便逛逛。”

　　裴逸先见如意防备心甚重，也就打消了打趣她的心思。“如意姑娘打算何时离开利州？”

　　“明日。”

　　“哦？那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可否结个伴啊？”

　　“你说得太多了。”说着如意转身就走。

　　裴逸先也不恼，也不追，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

　　翌日，利州城北大门——
　　武三思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就死心，也料准了贼人就在这几天便要出城，所以自打昨日起便请了丘神绩坐镇利州，随时捉拿嫌犯。

　　再说这丘神绩，乃是唐初功臣丘行恭次子，既非长子也非幼子，夹在中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空有一身抱负却不受重用。但丘神绩此人也确实是个人才，一身好武艺，带兵也颇有水准，此时答应了武三思的请求，也是看到当下时局武后为大，正是政治上投机的好机会。

　　如意一行三人出了客栈，往长安方向去，必然是打北大门出。

　　丘神绩在北大门盘查得仔细，过往的身材娇小的女性都要接受询问，严阵以待。同时，武三思还专程请了裴逸先到府一叙，为的就是调虎离山，同时打探裴逸先的虚实。

　　刚走到城门那，丹云就大喊出声：“快来抓贼啊，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贼。”一边喊着一边拉着如意上前。

　　官兵们一听此言，呼地围了上来，丘神绩本就武艺高强不在袁承绍之下，手下又带了这许多兵，不消半刻，就把如意围了个水泄不通，饶是如意轻功卓绝，终是双拳难敌四手，那边袁承绍一看如意落难，急得红了眼，跟丘神绩打得不可开交。趁着人慌马乱之际，丹云便溜出了北大门。

　　如意看着心焦，忙冲着袁承绍大喊：“承绍！先别管我！丹云，快去把丹云追回来！保护丹云！”

　　此刻袁承绍哪里还顾得上丹云，说什么也要跟丘神绩拼个你死我活。

　　正逃着的丹云看到袁承绍听到了如意的话仍是不顾自己，只想着救如意，心下一片凄凉，竟是委屈到眼泪都流下来了，喃喃自语：“袁大哥你不要怪我，是你不要我的。是你们不要我的！”

　　这么想着，丹云一狠心，紧攥着那枚手镯信物，展开轻功，向着长安城方向飞去。

　　武三思事前交代，找到了身怀武艺，尤其是轻功卓绝的娇小女性，要尽快带到武家别院，同时，自打昨晚起，就邀请裴逸先到府，只等两下一碰面，捉个现行。

　　丘神绩抓了如意，便认定她正是武三思要捉拿的犯人，叫手下人看拦好了袁承绍，便径自带了如意去了武家别院。

　　好巧不巧，武三思正请了裴逸先在前厅品茶，丘神绩就押着如意进来了，裴逸先一见如意便知道中了圈套，心想这下坏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状似不经意地撇了撇如意说：“如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武三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作惊讶道：“哦？裴公子认得这位姑娘？”

　　“认得，自是认得，她与我在客栈是邻居，就在我隔壁那间，昨日还见到她了，直到昨晚受武大人邀请来贵府小叙。怎么？如意姑娘犯了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武三思用茶盏掩饰着奸笑，“只是我那位姬妾气不过被盗，丘大人听我说起此事，便顺便在城中查探一番，却不想查到了裴大人朋友身上。”

　　裴逸先也知此事可大可小，但还是一心想救如意脱难，略一沉吟，道：“我想这定是误会了，武府被盗当晚，这位姑娘本是和我在一起的，等到我看到官兵夜围武府后，她才与我分道扬镳，我便来武府一探究竟，这时间不对，如意姑娘实在不是武大人要抓的贼人啊。”袁承绍一边说一边拱手。

　　武三思自然不会深究那点钱财到底是不是如意所盗，关键在于让裴逸先欠着自己的情，总归是日后少个敌人多个盟友，裴逸先欠了自己的人情，裴炎在自己面前也就多了一份配合，谁人不知裴炎最疼的就是这个幼子。

　　这么想着武三思笑道：“看来真是丘大人误会了，丘大人，看来武某又麻烦你了，本就是小妾的一时胡闹，惹得大人劳神又费力，还误抓了裴公子的好友，是三思得罪了。”

　　“哪里，哪里。”

　　“不敢当，不敢当。”

　　一阵虚伪的客气声。

　　如意在一旁也并不说话，知道裴逸先是为救自己，只是心中别扭自己又欠了裴逸先一份人情。

　　话说到这里裴逸先也觉得没什么好继续的了，只好起身向武三思辞行，一并向丘神绩说着冒犯了，就带着如意出了武府。

　　看着裴逸先远去的背影，武三思得意地捻了捻胡须，嘴角一歪，奸笑着轻哼一声，又跟着丘神绩客套起来。

　　二人出了武家别院，只见袁承绍还在官兵的把守下向武府张望，总是一副要冲进去的架势，盼得这才不多时，就见到裴逸先和如意一并出来，心里一时纳闷。

　　本着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如意匆匆拉了两人走远，走到一处清净的街角，对着裴逸先仔细福了福身，道：“多谢裴公子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如意感激不尽。”

　　看到如意头一次对自己这样客气，裴逸先盯着她出了神，想着总算也没白帮她，便不以为意地笑笑，心里倒是喜悦的。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呢？”裴逸先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想到裴逸先总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意便也不多加隐瞒。“打算去长安见见世面。”

　　“哦，这样啊，”说着裴逸先负手，停顿了一下，“能与姑娘相识，也算是有缘，实不相瞒，家父正是新晋的同中书门下三品，裴炎，如果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同行去长安，姑娘意下如何？”

　　原来他就是裴炎的儿子。这么想着，如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裴逸先。现在是680年四月，离着裴炎失势不过四年的事，如果跟裴炎走得太近，必然到时对自己也会有影响，最好是在自保的前提下悄悄帮助李家人，况且，现在还不确定这见鬼的任务到底是不是一定要完成，总归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裴逸先见如意看着自己好半天，以为她有动心的迹象。

　　“还是不麻烦了，我和承绍一路走一路游，这样挺好的，谢过裴公子了。”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裴逸先顿时痿，很不甘地看了眼袁承绍，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了，若是到了长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裴府找我。”

　　“好的，先谢过裴公子了。”

　　如意一口一个承绍，又一口一个裴公子，叫得裴逸先心里着实不好过，恨恨地剜了一眼袁承绍，甩开胳膊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