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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重来回首已三生(上) ...

  •   昌乐长公主凌素馨自记事起,与母亲、胞弟窝在偏僻破败的冷宫里,每日所见除了一群疯疯癫癫的被废黜的妃嫔,再无人问津,亦不知她身为天下至尊的父亲是何模样。

      八岁那年,她的母亲淑妃病逝,原来受人欺凌的日子变得更加苦不堪言。半年之后,她溜出冷宫,吃力地搬着母妃心爱的七琴弦,在皇帝下朝的必经之路弹起母妃时常弹奏的曲子。淑妃外秀惠中,才情兼备,素馨亦天性聪颖,自幼蒙她悉心教导,年纪虽小,琴技已是不凡。她的父皇乘着高高的龙辇走近,微诧地问随行内侍:“这孩子是谁?小小年纪,就如此精通音律。”

      内随均一脸茫然,她起身跪拜,面容平静:“回父皇,儿臣是淑妃之女,名唤素馨。”

      “淑妃?”皇帝回忆一会儿,目光渐冷,“回宫。”

      她跪得笔直,似早已料到皇帝反应,飞快道:“素馨知道父皇不愿见我们,但母妃已病逝,素馨的弟弟漻之现在被恶疾缠身,性命危在旦夕,素馨恳请父皇能派一位太医为他诊病!”

      皇帝微微皱眉,漠然冷笑,侍从便上前欲将她拉走。她快速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抵着腹部道:“素馨卑贱之躯死不足惜,但请父皇看在漻之也是您骨血的份上救他一命,素馨愿以死拜谢父皇隆恩!”

      话音方落,她心一狠,匕首刺破血肉,鲜血染红了她一身布衣。她惨白着脸看着面带震惊的皇帝,剧痛得将要昏倒之前,她微笑道说出此行的最后一句话:“不肖女素馨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然,她那一刀,故意避开了要害。

      就这样,八年未看过他们姐弟的皇帝将他们接出冷宫,移居一处不算太荒凉的宫殿,然后他们一步步往上爬,一路经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与人情冷暖,最后,她变成皇帝最宠爱的昌乐公主,她弟弟变成皇帝器重且角逐太子之位三皇子雍王。

      直至二十多年后,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她是怎样与弟弟合谋,害死另两个同为可怕竞争对手的兄弟。

      二皇子良王,徐贵妃所出。贵妃家世显赫,甚受皇帝宠幸,朝中拥护之臣不在少数。良王性温和宽厚,中规中矩,皇帝也赞他有仁厚之心。但是,他有一个致使的缺点:好色。

      除夕宫中大宴,良王微醉,中途离席。其时正雪后初霁,未被清扫之地不免路滑,良王行至一僻静湖泊,不慎落水。待有人发现时,已冻得气若游丝,神志不清,连太医也束手无策,未及半个时辰,殁。

      有知情者言,良王打捞上来时,手中紧握一片宫女衣袖,皇帝震怒,连夜彻查,一个美貌宫女被揪出。那宫女瑟瑟跪于帝座前,说良王酒后不检,欲□□她,她惊慌之下将其推落湖中。那宫女当即被乱棍杖杀。

      除了那死去的宫女,只剩她和弟弟知道良王是如何死于非命。那宫女是他们的人。雍王居于宫外王府,素馨便是他宫中的耳目,那宫女,直接受素馨之命去刺杀良王。所谓酒后乱性,不过是个明正言顺除掉他的局。

      六皇子泰王,家世虽不如良王显赫,却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亦是最宠爱的儿子。泰王聪慧孤傲又谨慎入微,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几近完美。若非要说出他一个缺点,那便是他的性情,太过刚毅。

      过刚易折,他也不例外。

      边陲属国进贡一批汗血宝马,皇帝龙颜大悦,下旨哪个皇子能驯服烈马,便将那匹马赐予他。泰王微微冷笑,足尖一点地便飞身骑上马群里最桀骜的一匹马。世人皆知汗血马性情桀骜难以驯服,纵泰王武艺超群,也从那乖戾飞奔的烈马身上摔下十数次。

      最终那汗血马是被她驯服了,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泰王摔得面色惨白口吐鲜血,全身骨头都摔断了二十多根。太医院首座听脉良久,面色沉重道:“伤及肺腑,王爷必须要细心调理一个月方可下床,否则后患无穷。”

      但泰王岂会听从?半个月后,他不顾太医劝阻,托着病体日日上朝,病情复发以至晕迷于朝堂上。一场秋雨过后,泰王又不慎染了风寒,自此身体每况愈下,终没熬到来年春天。

      与良王之死一样,这同样是个阴谋。世上只有她和弟弟知道,不仅那汗血马做过手脚,连泰王每日服食的汤药与膳食中,都下有少量相克的毒药,无色无味,太医也验不出。时日已久,素入五脏,神仙也回天乏术。

      两年间皇帝接连失望两个儿子,伤心之下身体大不如前,朝中高呼册立太子之声日响,皇帝却迟迟未有动静。他们知道,皇帝已经起疑了,不仅在朝堂上训斥雍王,并且也开始对她冷淡。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你。”昌乐长公主回忆到此处,眸中冷光才渐渐熄灭,浮出些微的柔和,“你当年心高气傲,借宫中招纳乐师之机混进宫里,徐贵妃寿宴上一曲惊四座,徐贵妃痛恨我与漻之,想让我出丑,便借口让我同你比试,结果却是不分轩轾,让她讨了个没趣。”

      季寒涧痴痴看着她清婉容颜,目中有一抹赧然:“二十年了,这些你都还记得。”

      “我记得很清楚呢,我还记得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感觉。”长公主完全陷入了回忆,神色随往事里的悲欢而时喜时怒,时柔时狠。她摇头轻笑,甜蜜又苦涩,“你那时一身白袍,宴席上自始至终都是清傲疏狂的模样。我很少见有人在皇帝面前还能维持这般气度,起初还多看了你几眼,心里暗想你生的不错,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后来你琴音一起,我便知棋逢对手,开始正眼打量你,心中竟开始期待与你一决高下。一场比试下来,果然如此。”

      “你当时寒着脸,我看不出你是何情绪,不过我是不服的。我纵横夏国无人能敿,岂能与一个女子打成平手?”季寒涧亦回忆当年初遇,岁月流过的英俊脸庞上露出少年人才有的轻狂。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我一国公主岂能被一个小小乐师打败?”长公主眸子亮了起来,仿佛夜暮里仅有的两颗璀璨星辰,“所以我们私下约战,地点便是我素和宫里的杏林。”

      季寒涧轻闭双眼,声音里流躺着浓浓眷恋:“那时正值三月,杏花开的绚烂。我赴约之时,只见你端坐杏花深处,粉白杏花落到你的肩上、发上、琴上,将一袭如雪白衣的你点缀得正加清灵绝美,你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弹琴,甚至未察觉我到来。当时我便眼前一花,只觉得满树盛放杏花与漫天漫地的落花都失了颜色。”

      长公主歪着头笑了:“我弹完一曲后才发现你,你当时好像都呆住了。”

      “那番良辰美景,我能不失神?”季寒涧唇边笑意温柔,历经风霜后的容颜令人心生安稳与沉醉,“杏花盛放的日子,我们每日都在杏林里弹琴,但因为都是孤冷性子,时常默然以对。后来杏花开败了,你说以后不用再切磋了,你最近会很忙。我心里一凉,问你忙什么,没想到你顿了一会竟然会告诉了我。你说夏国大军犯境,朝廷欲派镇国公宋隆迎战。宋隆有个小儿子,尚未婚配,便向皇上请旨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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