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三嫁》风前客

25、命悬一线

　　明惠帝多年来都命人看管打理偌大的公主府，府内亭台楼阁山石花木皆精致如画，若是宛素不知，还以为这又是皇宫里哪处院落。看来不仅明惠帝厚待胞姐，先皇亦是十分看重这个女儿，成亲时刚她这么一座豪宅。

　　搬进来未两日，箫惊墨造访。他说靖亲王凌重铎上书皇上，南疆战事纷扰，熙国正当用人之际，重新启用镇国公宋岩，以副帅之位回归战场，将功折罪洗往日之耻。而且，明惠帝竟准奏了。

　　靖亲王与夏国作战正酣，一路顺利收复两座城池，从未现败绩，却为何要为同是武将的镇国公说话，他难道不知以一己之力收复失地，会是何等荣耀的功劳？

　　除非他是在拉拢镇国公。

　　箫惊墨面色沉了许久：“当初宋岩战败，其中确有内幕。我偷听父亲与大哥谈话，他们说有什么军事机密被泄漏，夏国连夜偷袭，打得宋军措手不及，失了临岩关这个屏障，才惨败至此。”

　　“谁泄漏的？”她颇为惊讶。

　　“他们声音很低，我也未听见。”

　　“他拉拢镇国公，未必是好事。”宛素默然，总觉得这帝都内即将要有什么不测风云。

　　林霜天作为宛素的师父，亦同她一并搬入公主府，暂住邀月阁。她一支曲子学了十七天，终于没有弹错一个音，林霜天淡淡笑了：“公主今日的曲子弹的不错，我可以教你一支新的了。”

　　宛素顿时无语望天。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晚饭后她在烛光下看自己的手指。手心与指间长着一个个厚茧，摸上去触感僵硬，但从手背看上去，十指细白纤长，还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她突然举起右手，猛然切向左手，灯下的清丽容颜，缓缓勾勒出抹莫测的笑。她睡不着，便拎了把白玉团扇一边摇着一边踏着月色夜游公主府。皓月当空，满地霜华，公主府的一物一景都被镀了层银白月华，有一种不同于白日的幽然风雅。

　　“公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陌菱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紧随其后问。

　　“随便转转。”她随口答道，又想起什么，“去疏桐轩。”

　　疏桐轩是长公主夫妇的居室，百无聊赖的夜晚，她突然想去那里感受下她母亲的气息。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生前名动天下，死后又能让她的亲弟弟念念不忘。

　　疏桐轩离她的晚睛居有一段路，走了好一会儿还未到，头上却开始冒汗，手中扇子不由哗哗扇个不停。行至疏桐轩附近的落月湖时，远远看见一人从岸边柳荫下踱出，信步走向湖中水榭。那道身影沐浴了月色，清拨出尘，衣袂随步履微扬，宛如行云流水般飘然。宛素的脚步不由一滞。

　　“是林公子，公主要不要过去？”陌菱道。

　　“也好。”

　　水榭中的人察觉到有人过来，回身行礼：“公主。”

　　“都说了不用对我行礼，你太客气了。”宛素满脸无奈地摆手，“你也睡不着？”

　　他淡淡一笑：“天气真热。”

　　月色下他静默如沉璧的眉眼格外清晰，只轻轻一笑，温润儒雅的脸上便有光华流转，另人莫名其妙地心生安宁与清净。宛素别开目光，突见他手里握了支碧绿玉箫，便道：“你还会吹箫？”

　　他点头，举起箫在指间打着转。宛素听过他弹琴，还未听过他听箫，好奇心上来，双眸闪闪发亮乖巧笑道：“师父，能不能吹一曲让徒弟饱饱耳福？”

　　玉箫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泛着温润光华，剔透欲滴，可那箫中渐渐响起的曲子，虽空灵清雅，却幽怨凄切，如泣如诉，似暗含着无数沉痛往事，令听者无不动容。

　　一曲毕，宛素依旧沉溺曲声之中。

　　林霜天幽幽道：“箫我吹的不好，公主，不知你是否听过沉璧吹箫，她的箫声，才堪称天下一绝。”

　　他神色突冷，宛素怔了下。她曾让箫惊墨暗中询问睿亲王妃沉璧的死因，确是被她害死。当年的宛素因爱生恨，在睿亲王妃的药中下素，是后导致年仅二十的睿亲王妃病殁。她看惯了电视小说中女配嫉恨女主并将其害死，也不过是心中有片刻怜悯罢了。可如今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即使是她的曾经，也让她十分不屑并强烈排斥。

　　一直一来林霜天淡然隐忍，对沉璧之事绝口不提，以至于她竟然差点忘了他和沉璧的关系。此时他一贯不流露情绪的眼渐渐涌起了浓烈恨意，她一直潜于心底的愧疚不安开始抬头。她想报答他，却在命运巧合下背负了毒死他心仪女子之债，真是可笑。

　　她低下头，无颜面对他冷厉的脸，无措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他温润的嗓音凝成一条线，“公主，你可知救活人性命有多难？杀死一人，却多易如反掌。”

　　林霜天忽然向她走了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满身月光变成一层严霜。宛素打了个寒颤，脚下意识向后挪，他却出手如电攫住她衣袖，另一只手飞快贴上了她颈部。

　　“你、你干什么……”她不敢动了，垂眼看她脖子的手。那只手白皙如玉，紧绷得青筋毕现，却只是轻轻握着，并微微颤抖，显然是他在努力克制着。他会武功，只要稍一用力，她便命丧黄泉。

　　一旁的陌菱吓得失声低呼：“世……林公子，你快放手，她是公主！”

　　她的急促惊呼在静谧月夜里显然格外突兀地，林霜天一凛，满面痛苦矛盾之色顿时隐去。他愣愣看着自己搁在宛素脖颈间的手，霍然意识到什么，正欲抽回手之际，又移上她头顶，拂了下道：“公主，你头上有片叶子。”

　　他摊开手，掌心果然有一片叶梢枯黄的柳叶。

　　说话间，他已恢复成平日湿润沉静的模样同，宛素惴惴地笑，无法忘记他看她时沉痛愤恨的眼神和那只差点掐死她的好看的手。

　　四下寂静中，岸边传来簌簌脚步声，有人朗朗笑道：“宛素，你可让我好找，原来躲这里来了。”

　　那人渐行渐近，一袭黑色锦袍袍角微扬，俊美如泼墨的容颜在皎皎月色下熠熠生辉，有一种肆意张扬的美。

　　“我老远便听见一阵极好听的箫声，原来是林公子所凑，佩服佩服。”

　　“箫公子过奖了。”林霜天淡笑，“夜色深了，我先告辞。”

　　“我今日带了壶好酒，特意拜谢林公子屡次相救宛素之恩，你可不能走。”箫惊墨取过身后侍女手中的托盘，手执青花缠枝莲纹酒壶开始斟酒。

　　林霜天歉然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公主，告辞。”

　　他对宛素行过礼后径直离去，箫惊墨目送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于夜色中，才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宛素：“你怎么了？”

　　“没什么。”宛素摆了个笑脸，一脸兴味道，“你带了什么好酒，快让我尝尝。”

　　“别转移话题。”箫惊墨笑容璀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看见了？他若知道林霜天对她怀有杀心，以他的性格，他们是要成仇人了。她不想往这些已无法化解的矛盾里再添乱，亦不想让他为她担忧。

　　“我没事儿，干嘛疑神疑鬼。”她笑嘻嘻扑进他怀里，用头蹭人的下巴。

　　“真的？”他不理会她的撒娇，脸色依旧沉冷。

　　“真的！”撒娇不奏效，她干脆踮起脚尖，一口咬上他下巴。

　　箫惊墨虽还板着脸，却被她弄得心猿意马，他狠狠扳过她的脸，亦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