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阴差阳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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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微趔的脚步，微醺的醉意，在视见靖王的一刻，站定，清醒，他抱拳施礼，恭声道：“王爷，乌骓马回来了。”
靖王点点头，眼神凝聚在马鸣身后的宝马上，询问道：“那个逆子就是骑着这匹马出府的？”
马鸣点头称是。
靖王走上前，梳理着乌骓马的鬃毛，他的手摸过它的脊背，扫过它的尾鬃，最后摸了摸马的肚子，微微停顿，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顺势捏在了指间。
靖王转过身，注视了马鸣一会儿，吩咐道：“带它回马厩吧。告诉傲儿，他的马回来了。”
马鸣有些激动道：“王爷您熟知马性，一定明白，乌骓马性情刚烈，不易驾驭，如果不是它自己愿意，二公子是不可能骑走它的。乌骓马认定的主人不是沈公子，而是二公子呀！”
靖王脸色晦明难辨，决然道：“这匹马是本王送给傲儿的，我不会食言。他们两个势同水火，不能因为一匹马，再生波澜。你不希望它成为第二个追风吧？”
马鸣怛然失色，栗栗危惧，不再争辩一句，牵上马，朝马厩走去。
靖王摊开手掌，凝视着掌心的黑泥，脑中浮想起帮宇文戎清理伤口时，撕下的破碎蓝衫上，沾染的些许黑渍，恍惚知晓他今天的去向。靖王沉思了一会儿，又将它攥在手心，直奔落叶轩。
靖王府，落叶轩。
宇文戎斜倚在床上，借着一盏残灯，翻阅着几张密报。蹭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迅速合上纸张，熄灭油灯，伏在床上假寐。
靖王推开房门，借着清冷的月光，视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已经“熟睡”的儿子，五味杂陈，心乱如麻。再向前时，不由地放轻了脚步。
宇文戎察觉出靖王一步步逼近，那种熟悉的气场一点点将他笼罩。屏气敛息，双眸紧闭，拳头越握越紧，内心越发无措。切切的感受到靖王的手掌贴近，宇文戎的身子不由的一瑟。
靖王敏锐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颤，却未动声色，将手中的黑泥置于宇文戎的枕侧，便转身离去，哒哒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却愈闻愈远。
父王就这么走了？宇文戎不可思议的睁开双眸，揉揉额头，犹自不敢相信，难道是在梦中？瞥见枕侧的异物，宇文戎取出火石，点燃油灯，一块黑泥？取过一块方帕，捏起黑泥，细细揉搓，乌黑的土粒里掺杂着一根细微的马毛。
宇文戎瞬时清明，乌骓马回来了，父王已知晓他今天的行踪。钟山的土质异于旁地，呈暗黑色，骏马疾驰之下，四蹄杨飞，自然会沾染上这有罕见的泥土，自己衣服估计也不能幸免。百密一疏，不过也幸有这一疏，才让他感受到父王这种无言的告知中，也许夹杂着些许的信任。父王心里明白，我私自去钟山，只是关心他的安危。
宇文戎泪水潸然，却笑得真切，他披衣而起，行至书案前，提笔写了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但觉精神抖擞。展开最后一封密报，上面汇报了萧婷的藏身之地——溢香园。宇文戎批复道：“静观其变，切勿打草惊蛇！”他还要用这个鱼饵，钓一条大鱼。
抬头望天，信心满满，湛蓝的夜幕下，一弧新月，笑得媚眼弯弯。
次日，日丽风清，万里无云。
靖军数万精锐，持枪鹄立，跻跻跄跄，旗鼓相望。
靖王龙骧虎视、威风凛凛地居中一站，众将士“唰”的一声齐齐跪地，齐声吼“拜见王爷”，动作整齐划一，呼声震天，山河万里弥漫的尽是男儿豪情。
宇文焕站靖王身侧，亦感到心潮澎湃，这位威武雄壮，令人高山仰止的统帅正是自己的父亲，难以抑制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沈傲昨晚折腾了半宿，却不似往日睡到日上三杆，一大早便溜回了溢香园。蝶舞的天籁之声，一晚不听，相隔何止三秋？
沈若旭“病”了一晚上，当然没有“大碍”，洗漱完毕后，便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准备几天后的寿宴所需，王府上下，忙忙碌碌，喜气洋洋。
秦膳不顾天气炎热，喜滋滋地戴上了宇文戎送他的绵手套，逢人便夸，仿佛得到了天下至宝。宇文戎视见，会心一笑，无由的温暖。
整个王府弥漫在祥和愉悦的氛围中，唯有一人没被这种氛围感染。华逑的住所医书遍地，这位一向注重仪表的神医此刻瘫坐在地，抓耳挠腮，苦思药方。他举世无双的医术，再一次面临挑战。离殇之毒，果然不同凡响！镇定，一定要镇定，这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池。华逑纷乱的思绪，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平复，所以他一早打发药僮去采药，更不愿他人来打扰。
只是，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不速之客惊扰。沈傲破门而入，拉起华逑，急促道：“华大夫，快，快帮我救个人！”
华逑厌恶地甩开沈傲的手臂，慢条斯理地整好衣冠，十分麻利的回答了两个字“不去！”
沈傲一愣，不去？“喂，你是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蝶舞被迫喝了哑药，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不是神医吗？去救救她！”
蝶舞在锦州城艳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溢香园的头牌姑娘，人美，舞美，歌更美。她的歌声宛若昆山玉碎，幽兰泣露，绕梁三日，回味无穷。溢香园有了她，引得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鹭，只为一饱耳福。蝶舞无疑是无数男人梦中的红颜。
然而，再出名，也不过是名歌妓。华逑身世显赫，自命清高，要他给一个卑微的妓女医治，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医术。
华逑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直接撵人。
可惜，沈傲不是一个自觉的主儿，脸皮也够厚，索性坐在地上耗上了：“小爷我不吃这套，今天，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要不然，我不走了。”
华逑也不含糊，你想呆在这，那就待吧！华某就不奉陪了，二话不说，拔脚走人。
沈傲见状，顿时傻了，一跃而起，拦住华逑，哀求道：“华神医，你别走呀，你要怎么样才肯救蝶舞？你开个条件！”
华逑瞥了沈傲一眼，回了八个字：“石烂海枯，带砺河山。”言罢，扬长而去。
沈傲呆在原地，细细品味“石烂海枯，带砺河山”，根本不可能呀。这才明白，神医是拿他开涮。好呀，你不医是吧！小爷还不用你了，我就不信，整个锦州城找不到一个比你医术高明的大夫。
事实证明，还真找不到。望着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摇头叹息，束手无策，沈傲近乎崩溃了。
正午时分，沈傲耷拉着脑袋，回到靖王府，心想还得去求华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得抓牢。自己的面子是不够的，需要人帮忙。沈傲找遍了夜翎阁看不到沈若旭的影子，随手抓住一个下人问父亲的去向。
小厮见沈公子面色不善，战战兢兢地回答：“王……爷，王爷犒赏三军，请沈……总管去喝酒。”
“阿焕呢？”
“大公子也在军中。”
沈傲松开小厮，不住抱怨，早不犒赏，晚不犒赏，偏偏赶在今日，能用的人都指不上，再迟些，蝶舞的嗓子就医不好了，只能孤注一掷了。软的不行，来硬的。
沈傲从卧室提了一把宝剑，杀气腾腾地冲到华逑面前，沈公子毕竟是仁慈的，杀别人的事干不出来。直接把剑锋架在自己脖子上，红着眼睛，威逼：“你救不救蝶舞？你要是不救，我就死在你面前！”
华逑压根不吃这套，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要抹哪个部位才能一剑封喉，否则，弄个半死不活的，白白浪费药材。
面对这么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华神医，沈傲除了无语还是无语。沈傲扔掉手中的宝剑，欺身向前，将华逑的左臂拧到身后，押着他朝府外走。
华逑医术高明，却不懂武艺，更没想到沈傲会用这种无赖手段。华逑被押解着，跌跌撞撞，狼狈前行，却一点都没有松口：“你带我去也没用，我说不治就不治。”
沈傲不管这些，先把人弄去再说，挟持着华逑出了靖王府的大门。
华逑的药僮如玦，闻讯追出。沈傲只觉得一条黑影向他袭来，徒手一劈，掌风冷厉。沈傲下意识地抵挡，松开了华逑。
如玦迅速将华逑拉至身后，收回了掌力。他只为救人，不想伤及沈傲。沈傲并不领情，华逑被劫，那不是断了蝶舞的指望吗？握紧拳头，直击如玦头部。距离一寸时，如玦反手抓住沈傲手腕，将其掀翻在地。
靖王府的守卫们不干了。好呀，在自家门口，沈公子被人欺负，那还了得？摩拳擦掌，一拥而上。考虑到华逑是王爷的客人，他们也没用兵刃，赤膊上阵。
如玦护着华逑，穿梭在众人中，抵挡、还击，游刃有余。
宇文焕骑着骏马，带着侍卫赶到时，双方正斗得不亦乐乎。
沈傲一看救兵来了，兴奋的大叫：“阿焕，快……快派人抓住如玦！”
宇文焕虽然没搞清状况，但觉得听沈傲的总没错，右手一挥，十几名贴身侍卫加入战圈。
如玦虽说武艺高强，终究寡不敌众，战况急转直下，一来二去，就把华逑弄丢了。奋力击开数人，如玦腾空而起，一望之下，大惊失色，华逑已被沈傲横放到马背上。如玦再也顾不得许多，手中流星镖打出，目标是那匹驮华逑的骏马。
沈傲急着上马，没有意识到危机，身旁的宇文焕却看得真切，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沈傲。流星镖随即赶到，击中了宇文焕的肩部，鲜血顿时涌出。
沈傲吓得目瞪口呆，反应片刻后，急的哇哇大哭：“阿焕，你没事吧？”华逑本欲看个究竟，奈何被人按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侍卫们一看大公子受伤了，那还脱得了干系？纷纷操起兵刃，朝如玦砍去，活的不要了，直接杀死，为大公子报仇。如玦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求自保，只能夺了一把兵刃，竭力抵挡，不久便支撑不住，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沦为刀下亡魂，“救兵”从天而降，十名黑衣蒙面人加入，打得王府侍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战况再次逆转。
如玦彻底得了闲，飞身救下华逑。华逑惊悚稍定，诧异地问道：“那些人哪来的？”
如玦耸耸肩，无辜地回答：“不知道，我没发讯号。”
华逑猜测道：“难道是少主派来的？”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宇文焕。这些黑衣人，他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是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在涿州的时候，就是这群人把他囚禁的。他们行踪诡谲，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只听命于宇文戎。伤感地望着侍卫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宇文焕觉得胸口的痛远远大于肩膀，努力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如他。
宇文戎没有派黑衣人出场，他接到暗报时，第一感觉就是有人设了个圈套让他钻。但他还是来了，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带着满身的鞭痕，在身中剧毒，不知能支撑几招的境况下，他还是来了。
宇文戎屹立在靖王府正门的台阶上，观察了一下战况后，喝了声：“住手！”随即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清光流转，剑声龙吟长啸，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纷纷侧目，望见一蓝衫少年，持剑而立，气势如虹，与两侧威风凛凛的石狮，头顶气势凛凛的鎏金大字“靖王府”浑然一体，搭配的是如此和谐。这本就是属于他的门庭。
那十名黑衣人一见宇文戎出现，立即收起兵刃，转瞬消失，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宇文戎收起软剑，疾步走下台阶，行至宇文焕身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宇文焕侧身避开，冷冷地望了宇文戎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在沈傲的搀扶下，向靖王府走去。众侍卫面面相觑后，也收起兵刃，紧紧跟随。他们进府后，宇文焕吩咐了一声：“关门！”红漆大门瞬时关闭。
偌大一条长街上，只剩下宇文戎、华逑、如玦三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阴差阳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