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凉如水（补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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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戎已有半年未见靖王，担忧、思念、愧疚种种情绪萦绕心头，好几个夜晚，他偷偷潜入凌云阁，暗中探视。每每看到靖王虚弱无力，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宇文戎总是忍不住向隅而泣，锥心泣血，他真切体会到了疾病的可怕，可怕到令一个高大威猛，身强力壮，铮铮铁骨的汉子，憔悴如斯。他多么希望靖王能够痊愈，即使是面对那个怒目圆睁，饱以老拳，肆意鞭打的父王也好，那样的父王至少是健壮的，而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靖王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宇文戎欣喜、激动、还夹杂着恐惧，他慌乱地将红漆铁弓、手套放到几案上，取下墙上的金丝莽鞭，急急赶到门前迎候，面色恭谨，垂首侍立。只见藏青色的靴子终于走到近前，宇文戎默念已久的“父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靖王以雷霆之势踢中了腹部，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跌倒在地。他无暇顾及火辣辣的钝痛，撑起身子，跪直，奉鞭请罚，心底有些自嘲，果然如此，和想象的场景一模一样，这样也好，与其被冷冰冰的漠视，还不如挨痛快淋漓的鞭子，这样至少证明父王还记得我这个儿子，还可以骗自己说：父王是爱我的，他只是忘不了，忘不了我当年所犯下的罪孽。
靖王亦是百感交集地望着儿子，许久未见，清瘦了许多，细看宇文戎身体微颤，明明在害怕，仍然倔强的坚持，心里莫名一痛，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撒娇耍赖的戎儿，变得如此沉默、安静，只会对理无理的责罚默默承受，不争辩，不求饶，貌似恭敬无比，可一转身，立即我行我素，不知悔改。“我就不信拗不过你的性子。”靖王想到这，夺过鞭子，一边狠抽，一边怒骂：“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如心是焕儿的生母，也是你的母亲，‘侍妾之身，蒲柳之姿’，这样的混帐话你都敢说，你母妃素来繁礼多仪，就是这样教你礼仪规矩的？”
鞭子打在未曾痊愈的背脊上，撕碎了皮肉，撕裂了伤口，却远没有心底的痛，宇文戎没想到会累及母妃，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对母妃的指责，哪怕那人是他的父王，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碾过，宇文戎冷冰冰地反驳：“戎儿的母亲只有母妃一个。在父王心里，姨娘是您的妻子，大哥是您唯一的儿子，你们伉俪情深，父慈子孝，一家和睦。如果没我这个不肖子的存在，您早就把母妃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既然这样，您当初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为什么要弃她而去？您走后，母妃经常到十里长亭静坐，从日出等到日落，鸿雁归来时，从未捎到过父王的只言片语。父王只知道替姨娘抱不平，何曾想过母妃的委屈。”话闸一开，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无法控制。
在靖王心底有一处无法触及的领域，那里住着他一生中最珍爱的女子，承载着他们太多、太久、太真的记忆，甜蜜的、忧伤的、无奈的、断肠的，太多的情感杂陈在那里，他从不宣之于口，更不许他人提及。宇文戎的话生生撕裂了他心口的那道疤，心口仿佛流淌着鲜血，全身的力气瞬间抽离。
宇文戎觉察到身后的鞭子停住，扭头一看，靖王神情黯淡愣在当场。宇文戎立即心生悔意，父王身体刚刚康复，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呼唤道：“父王……”
靖王回过神来，右手握着鞭子朝外一指：“滚，给我滚，靖王府容不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子不言父过的道理你都不懂，别说父王没做错什么，就是做错了，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这些年的鞭子你白挨了，本王管不了你，你给我滚！”
宇文戎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淡淡一笑，问道：“这里是戎儿的家，父王要戎儿到哪里去？”
靖王不假思索道：“回金陵，你母妃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不去陪她，赖在靖王府做什么？”
宇文戎仍是笑：“戎儿总有一天会去陪母妃的，但不是现在。”
“这由不得你！”靖王一把抓住宇文戎的手臂，想要把他拖出去，宇文戎奋力挣开，口气决然：“我不会离开的，父王除非杀了戎儿，把我的尸体扔出去，否则您赶不走戎儿的。”
靖王掌军多年，向来说一不二，一言九鼎，哪能忍受这样的威胁？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叫板了，而他已经老了，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把孩子拎出去了。不由悔恨，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他留下。靖王气的牙齿发颤，怒道：“你断定我不忍杀你是吗？好，很好，我今天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靖王将所有的激愤、恼怒集于鞭梢，疾风骤雨般朝宇文戎袭来，撕皮裂骨的痛，宇文戎握紧拳头，咬牙苦撑，他身体本就虚弱，不一会就支撑不住，蜷缩在地上。
靖王知道宇文戎性格倔强，若不是实在坚持不了，断不会这样，心里挣扎：不能手软，这个畜生越来越无法无天，连我都敢顶撞，还有什么不敢做？一定要让他记住这次教训。如是想着，手上却不由得削减了力道，默念道：认错，你只要认错，我就停手。
宇文戎却清楚的记得靖王说过：“知错？你一句知错就能唤他们回来吗？你罪该万死，还有脸求饶？”从那以后，宇文戎再也没有认过错，求过饶，只会忍，只能熬，熬到酷刑结束，靖王头也不回地离开。
宇文戎走后，秦膳坐立不安，躲在后门等候，看到二公子一回府就被阿南带走，感到事情不妙。可他只是一个仆人，人微言轻，救不了人，情急之下，想到如夫人。如夫人向来心善，又是大公子的生母，她去求情，一定能转危为安。
如心身为王府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哪是秦膳相见就见到的，直接被挡在门外，秦膳好言说尽，就是不放行，无奈之下，他大声呼喊：“如夫人，老奴有要事，求您让老奴进去。”如心听到呼声，走出门外，秦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夫人，求您救救二公子。”
如心连忙扶起秦膳，问道：“小王爷怎么了？”
秦膳将事情始末一说，如心大惊失色，她不敢怠慢，慌忙赶往鸿鹄园。秦膳紧紧跟在后面，亦是心急如焚。
二人赶到鸿鹄园时，就听到鞭打声，如心禁不住责怪，焕儿真不知轻重，小王爷是他能打的吗？一路小跑赶去，进门一看，挥舞鞭子的竟是靖王，宇文戎倒在地上，下意识地闪躲，满身血痕，触目惊心。
如心冲上前去，拦住靖王：“王爷，手下留情。”
秦膳走到宇文戎身前，蹲下身，呜咽道：“二公子。”竟然语不成调。
宇文戎目光有些迷离，出口却是安慰：“秦伯，我……没事，不必……担心！”
靖王见状，也不忍再打，沉声道：“你对你姨娘如此不敬，她还为你求情，你不觉得羞愧吗？向你姨娘道歉。”
宇文戎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靖王脸色铁青，只觉得一阵心悸，胸口憋闷不已，忽然一口鲜血涌出，金丝莽鞭落地，如心惊慌失措，慌忙搀扶。
宇文戎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站了起来，焦急的询问：“父王，您没事吧？”
靖王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怒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居然去捡地上的鞭子。
宇文戎不再迟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是戎儿的错，父王不要生气，都是戎儿的错。”咬咬嘴唇，转向如心：“戎儿不该对姨娘不敬，请姨娘原谅。”
如心不敢受礼，侧身避开：“小王爷，你不必如此，我承受不起。快扶小王爷起来。”
秦膳上前搀扶，宇文戎轻轻甩开，望着靖王恳求：“戎儿认错了，父王累了，回去休息吧！”
靖王仍然不依不饶：“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过些天，你当众奉茶请罪。”
“是。”宇文戎垂下头，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和靖王的身体比起来，他的面子算什么？
靖王见目的达到，扔下句：“记住今日的教训。”便在如夫人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宇文戎随后跌在地上，昏厥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心凉如水（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