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中一

82、回家

　　“臣妹有负圣命，请皇兄降罪。”虽然是二哥，虽然也害怕受罚，但我更希望二哥成为一个好皇帝，现在政局不稳，更是要树立威信，而且也许也可将计就计。
　　“.....”二哥表情有些古怪,好一会才正声道,“先起来吧，念你请来圣子，就罚你在宫中闭门思过一月。”
　　“谢皇兄。”眼角偷瞄了眼与大司马并排站着的西都侯夏侯尚，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两月不见却越发内敛了....估计这两月二哥也没让他太好过...
　　“南岭圣子，欢迎到南夏，路上辛劳，朕已在东南门设宴，为圣子洗尘，庆祝两国结下兄弟之盟。”
　　“多谢盛皇...”达萨丝始终微垂着眼睑，淡漠却不失礼节，我想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放弃过去的仇恨也是强人所难吧....看了眼二哥身后的官员,不论怎样,至少现在看上去二哥对达萨丝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
　　“樊器，常舍莲你二人保护公主不力，樊器降为庭护军，常舍莲降为执金务。扣奉2千石。”有些震惊地看着二哥，不知他为何要当众如此宣布，不过，这两个职位虽为副职，可都是有实权的呢，一个管禁军，一个管国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名曰贬实则升，转念也就明白了,哎....西侯啊无论灭亡,还是爆发都要越早越好...
　　“谢主隆恩！”两人都跪了下去，看不清表情，不过似乎都挺心甘情愿的。
　　随着宦官摆驾东南门的呼喝，二哥和达萨丝骑在马上在队伍的最前面，随后跟随着那些文武官员，向东而行，好久，我就那样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心中一片茫然。
　　“公主？”樊器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看了眼他那一号表情，不禁感叹其对新工作的超强适应力。
　　“樊器，我由南市回宫。”
　　“公主，那便是绕远路了。”
　　“叫他们先回宫吧，有你跟着就行。”樊器没再说什么，只是指挥士兵离开，便随我向西门前去。
　　二哥的休养生息政策看来是很成功的，看着那一片热闹景象，早已没了历经战争的痕迹，只除了些因为损坏过于严重无法开张的大商号，南市俨然是小商贩的天下了。悄悄注意着济生堂下的产业，却只见片片残垣。正在担心之际，却在街角见到了熟悉的身影，香囊摊吗，亏他想得出来....
　　“叔叔,我要买四个虎头香囊。”。
　　“.....要、什么颜色的？”
　　“红、青、白、黑。”
　　“都卖完了，过两天再来看看吧。不过最近其他颜色不太好卖，下次也许就只有红色的了...小、小妹妹还要吗？”
　　“到时候，我会派人来买的。那就麻烦叔叔给我准备四个红色虎头啦。”我半开玩笑地说道，回头之际却看到仍恭敬守在后面的樊器，突然有些生气，“樊哥哥，你瞧这香囊可好，前些日子就想送样东西给哥哥，可一直找不到顺眼的，不如把这香囊送予哥哥。”说罢，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掀了那颜色异常醒目上面象是绣了些龙凤图案的大花袋挂在了他外袍的腰带上。
　　呃，还是挺有视觉震悍力的，不过怎么好象很眼熟啊。甩了块银子，便拉着显然有些愣神的樊兄向皇宫方向走去，当然暗爽不已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群奇怪的眼神，和身后显然不是很有底气的声音，“堂、小妹妹，那、那个香囊是、是婚嫁....”
　　“樊器啊，你不要老是一副我是主子的样子，好不好！前几日还好，这几日近了皇城你怎么又打回原形了。以后你要还是象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再帮你买根簪子算了，婆婆妈妈地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
　　“.....公主,保护您是...”
　　“停，樊器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了，你的主子只有皇上，对我你大可不必有那些所谓的君臣之礼，那样反倒变成我逾越了，”我转身面对着那因我突然停下也停下的身影，“樊器，请你站在那一下好吗？”
　　我走到了他左侧，站定，道：“恩哼，朋友就该并肩而行，这样才能患难与共，我虽不知你怎么想我，可你对我来说便是那生死至交，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虽为女子，也崇尚那样的友谊。今后你要是有何烦恼之处大可来找我，虽并不一定能帮上忙，可能听到朋友抱怨也不失为人身幸事。所以...今后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你可千万别再走在我后面了，我啊，一辈子也当不来领导的,你说好吗?”有些忐忑地侧头望了眼他，却看到他微钩的唇角，随后是他简短却也似乎透着坚定的回答，“好。”心中大石落下，呼，不妄我这两月来的言传身教。
　　“既然是朋友，嘿嘿，以后为了方便称呼，不如就叫你铁面吧？恩恩，就这么定了（大姐刚刚是谁说不能以身份欺压别人的），至于我嘛，你就叫我鳞虾好了。”
　　回宫的路上，却不再感到孤单，我和樊器天南地北地聊着，第一次除了小天和小羽外，我又有了说话的对象，在他面前我不再是南夏三公主，而是个在这个时代思想可以算是离经叛道的女子，而我也在那天知道他虽没有雄厚背景，却学富五车，心怀天下，一心为民。两种原本根本不可能相容的性格，却因为我奇妙的境遇和这奇怪的世界开始互相影响，互相理解。几十年后，虽然许多东西都已回不到从前，我却依然记得那一段可以畅所欲言的快乐时光。

　　“母后！！”进了宫门，却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顾形象地撒丫冲进了那温暖的怀抱，抱紧着，深呼吸着，感动着，“母后，灵儿好想你...”
　　头上的手温柔地抚了两下，“看看你，才出去两个月，性子又野了不少。”抬头看了眼，母后眼中的担忧早被泪光取代，把头再度深埋，蹭了两下，想保持平静，却还是有些哽咽，“让您担心了，母后，灵儿以后会好好活着，好好的！”

　　“奴婢叩见公主！”在母后那用过午膳便回到了朝凤宫，原本以为会很冷清破败的宫殿却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有的风貌。有些痴痴地进入宫中，却被满殿的宫女阻住了脚步。
　　“你们....是谁派来的?”
　　“禀公主，皇上听说您要回来特命我等来伺候公主起居。皇上知道公主喜爱清静，让我等前来，任公主挑选中意的留下。”最前头的宫女像是颇有地位。
　　“你可知道小羽她现在在何处？”
　　“禀公主，羽尚宫现在凌华伺候皇上。”尚宫吗？微皱眉，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小羽，可这毕竟是二哥后宫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羽尚宫她最近可好？”
　　“禀公主，来这前我等都是经过羽尚宫训诫的，羽尚宫是皇上最信任的女官。”
　　我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可她的回话却已让我无法习惯了。有空还是亲自去看看小羽吧。
　　在她们中挑了两个年纪最小的，一名如意，一名兰瓶，暗自希望她们仍能童心未泯，不然光应付那些宫廷礼节就让人受不了了。
　　好不容易疏散了正殿的宫女，带着两个同龄的宫女向里走去，却在看到院中景象时，流下了眼泪，那竟是一座花架，虽然时为冬季，虽然架上无藤，虽然早已物事人非，今日今时才真正明白《江城子》中那种让人绝望的无奈。
　　浑浑噩噩中已被两个宫女梳洗一翻，然后便长久凝坐在那花架下，无意识地抚摸着失而复得的竹笛，如今就算回忆美好也带着恐惧，痛苦着并快乐着，心上的伤很痛，却莫名地希望它永远痛下去。
　　“灵儿，”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呼唤，一个温暖却不合时宜的怀抱，唤回了我的思绪，想要悄悄退开，却因他的话而停下，“二哥知道你喜欢云方别院的紫藤，明日灵儿可愿与我在这花架下种上，来年春末，虽不一定能成荫，可一年、两年的总会等到花开的。”
　　“.....二哥,谢谢你...”无法拒绝，无法逃避，人可以抗拒寒冷，却永远无法拒绝温暖。
　　二哥慢慢放开了我，顺了顺我梳洗后尚未干透的发，“天色已晚，回里殿吧。”说罢便牵着我进了里殿，两个宫女早备好了晚膳，“灵儿，可愿与二哥一起用膳？”
　　“哎....午时在母后那听说二哥当了快半年的皇帝却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为人平易近人,谦恭有礼,现在看来这平易和谦恭有礼确是真的,可这近人嘛....”笑看了眼二哥那认真的表情，“臣妹倒是不觉得，反倒感觉二哥与灵儿生疏了，这家可是哥哥当着呢，做妹妹的要是能吃饱喝足就该偷笑了，不过呀，我可不懂什么礼数的，也就不谢二哥了，倒是哥哥不嫌弃的话，妹妹给你舀碗四宝汤，去去寒如何？”
　　“你呀！哪学来的腔调？”二哥摇头失笑道。
　　“二哥，皇家也是家啊，现在家里有娘，有哥哥，妹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看着二哥那陷入深思的表情，我道，“二哥，灵儿很喜欢现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