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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蝉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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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季节总是反复无常。
昨天夜里还是电闪雷鸣,阴云阵阵,早上醒来的功夫,却又看见初升的太阳照旧发出无限的光和热。
到了中午已然成了骄阳似火,炙热的太阳烤着地面,似乎上面的沥青都要熔化。
这样的天气,宿舍自然是如火炉一般,学生们都难以忍受,纷纷拿起书包奔向清凉的图书馆。
新学期开学以来已经有了三个多月了,伴随着盛夏脚步的迈进,大三的生活也也即将步入尾声。因为一些专业课程都要相继结束,各科对应的考试也纷纷而来,应付它们的同时,叶与析还要忙着找一些实习的相关信息,毕竟离大四不远,也就意味着离毕业只差一步了。
每天早上天一亮就和陆尘熙拿着电脑钻进图书馆,在里面一泡就是一整天。
今天起的有点晚,出了宿舍时已经是将近十点了。
外面空气炎热,走到哪里都感觉热烘烘的,浑身粘腻,一迈进图书馆,凉气便扑面而来。找了个位子,坐定,然后翻出书包里的复习资料,一本本拿出来,开始一天的忙碌。
临近中午时,叶与析手机响,她到走廊处接完后便神色自若地回来了。
刚坐下,坐在对面的陆尘熙抬眼看她,“是安易吧?”
她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故作神秘,“我一猜就猜出来了。”
“是吗?”她放下笔看他,“你有那么大本事?那不如猜一猜他找我干嘛?”
陆尘熙皱着眉头作沉思状,“照我说,安易那小子就一直对你没死心,肯定是找机会和你见面吧?”
她乐了,说,“你还真猜对了!”
他顿时警觉,“那小子想干嘛?”
她回道,“别紧张啊孩子,安易只是希望我下午能去给大一的小朋友做一个关于学习的演讲,他是那个班的助教。”
“鼓励小朋友学习啊!”他转手中的笔,眼光好似不在意却最终又流转在她身上,
“你要去?”
她摇头,“我忙着呢,回了。”
他一脸激动,“析析你明智!”
她赶紧敲桌子表示警告,
“看你的书!”
他尽力收起嘴角蔓延的笑意,重新将眼光定在书本上,不过,上扬的弯度依然残留。
隔着窗户,蝉鸣声依旧入耳,“知了——知了——知了——”,纷乱扰人的鸣叫,它们仿佛成了炎夏的使者。
图书馆里有人在小声的讨论,空气开始聒噪,让人无法静下心来,树上的蝉仿佛也成了灰白色冬季里,那一只只让人讨厌的乌鸦,叫声会让人觉得未来的某个时刻会出现什么不测。
譬如此时的叶与析,书上的字不管怎样跳动却始终入不了她的眼,不知怎的,莫名的心烦意乱。
是被最近的烦扰压抑的太久?
眼光瞥向窗外,她却将余光定格在对面的陆尘熙,不着痕迹,细细打量。
这家伙在看什么书呢?好像还挺入神,时不时的用笔画上两道,专心致志的样子都让处于神游状态的自己汗颜了。想移开目光,可是终究忍不住还是被他吸引。掐指一算,和陆尘熙在一起将近一年了,期间她经历了很多之前从未经历的事,开心的悲伤的,解气的亦或是惆怅的,一件件的印入脑海,深刻难以忘怀。
一年很快,大学时光同样也在飞速的流逝。多年以后,思及眼前的此情此景,经历一切的当事人一定会对自己说,何不在那时多看几眼?
如果,她知道在这之后,陆尘熙会一下子从她的身边消失,如果,她知道这几眼是她最后的关于他的念想,如果,她知道,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只是恍若黄粱一梦,那么,她会不会在此刻奋力的留住他?
后来叶与析经常想,如果那天,她答应了安易去做演讲,那么一个下午必然是会在学校忙碌,根本不会抽出时间去做其他的事,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后的事就一定不会发生。
命运的强大在于,它常常会在巨大的悲伤之前,先给你一场华丽的幸福,当你还在徜徉其中时,下一刻的倦怠已悄然来临,巨大的落差会给人虚幻无力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叶与析的手机再次震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变得有点不同寻常。看了眼陆尘熙,好像看书正入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
她拉开椅子,走出去接电话。
陆尘熙被椅子的声音惊动,抬头看到叶与析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心想估计又是安易,那小子还真是烦人!
过了大约一刻钟,叶与析回来,犹犹豫豫地坐下,没有拿笔,也没有翻书。陆尘熙感觉有点异样,问道,“怎么了?”
她轻呼气,努力作出自在的表情,“那个,我要出去一下。”
他奇怪,“去哪儿?”
“恩……”她开口,“一家实习公司约我见面,谈谈……实习的相关事宜。”
“真的!”
这是好消息,陆尘熙兴奋起来,“这是好事啊,那你赶紧去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叶与析连忙摇头,忽而又感觉自己反应过激,解释道,“你学习,我一个人就好。”
他点头,嘱咐道,“一个人小心点。”
她迟疑的点点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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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车,叶与析只觉得阳光晒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算晚,快步走向目的地。所幸那家咖啡厅离站台不远,她没走一会儿就到达了。
这是一家高级咖啡厅,环境清静幽雅,服务生玲珑有致地穿越其中,手持托盘,赏心悦目。
推开玻璃门,不远处的座位,男子向她招手示意。她理了理头绪,迈步向前走去。
她的声音有些拘谨,虽然已见过几次面,在他面前叶与析始终都是不自如。
“伯父,您等很久了吧。”
陆如海温和的笑了笑,“没有,最近学业很忙吧,打搅你真不好意思。”
她点头,说,“最近是有点忙。”
自从陆如海那次在学校见过叶与析,之后便时不时地联系叶与析,有时候是打电话,有时候则是约见面,而每次的话题自然都是围绕一人——陆尘熙。
叶与析清楚的明白,一旦陆尘熙知道自己一直在与他父亲联系,她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
“陆尘熙最近很好,您放心。”不知怎么,她有点心神不宁。
陆如海点头,“我知道,有你在他身边,我很放心。这次我找你,是有其他的事。”
叶与析抬头看他,男子的表情慎重而又忧虑。
他微微叹息,“与析,我查过尘熙银行卡的账目,已经好几个月未动了。”
她神色坦然,答道,“这我知道,他很早就找到了兼职,钱方面您不用担心。”
陆如海露出担忧神色,“尘熙自小就是娇生惯养,有的习惯一时还改变不过来,我真的不希望他因为想要和我对抗从而让自己太过辛苦,毕竟现在他应该以学业为重,如果因为兼职打工而耽误了学习……”
“伯父,”叶与析打断,“我觉得您是多虑了,陆尘熙现在很充实,生活比以前有意义很多。”
“话是如此,”陆如海扶了扶眼镜,“我听说你们现在有一些后续课程,学费需要重新交,光是凭他在影楼工作的那点钱怎么够学费和生活费?”
这话像是击中了她的软肋,叶与析咬了咬嘴唇,刚想开口,陆如海却像看透她心思一般继续说道,
“你和他一样只是学生,难道凭你一人之力可以减轻他的负担吗?就算你想帮他,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她一时语塞,思忖着该怎么回答。
四周安静,叶与析却是心情波澜。他说的没错,在巨大的经济压迫面前,不管是她还是陆尘熙,多少都会感觉到无力。
陆如海说的话,恰恰就是这些日子阻塞在心中的结。她清楚地明白陆尘熙对他父亲的恨,所以,尽管已经快到山穷水尽,她依然支持他,尽自己所能帮他,一如既往。
桌子的那头好像有东西向她靠近,隐约觉得上面有一串数字,她不经意间抬头,目光却在接触到那东西时如触电般地迅速收回。
内心惊慌失措起来,表情开始不自然。
陆如海看出了她的慌乱,不失时机的说,
“上面的钱足够支付你们目前所需要的一切,密码是尘熙的生日。”
她惊异,笑道,“伯父,您这是干什么?”
陆如海脸色平稳,期待如往昔,“你不需要告诉尘熙,这个的使用权在你,我希望以你的名义来帮他……”
“我想您太高估我了,”她摆手,“这个……我不能胜任。”
钱是个及其敏感的物件,它不可轻易的被触碰,因为钱而变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叶与析单纯的将自己和陆如海的见面看作一件举手之劳的善行,在她的面前,他是一位犯过无法饶恕的错误并且不被儿子原谅的父亲,但同时,他也是一位实实在在想关心儿子却又一再被拒绝的父亲,她见他,告诉他陆尘熙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一种本能。
可是,当这种关系里被融入了金钱,那么,就意味着它正在向危险迈进。
那张银行卡与她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陆如海面带恳求,“现在他只会接受你的帮助,不是吗?”
她冷静下来,目光冷淡决然,
“伯父,我能跟您说的是我很抱歉,这笔钱,我无法帮你,如果您想他接受,那么请您自己去找他,恕我不能代劳,有些事情,一旦越过了原则底线,我只能无能为力。”
陆如海并未收回,目光沉稳老练,眼前的叶与析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开头的拒绝无非只是之后接受的前奏。
他靠向椅背,微笑说,“你再考虑考虑。”
此时的她依然不假思索,端起咖啡,低头啜饮,
“对不起伯父,”她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阳光刺眼,却给人以踏实,“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话音未落,声音突然停了,端着咖啡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起来,摇摇晃晃地放下,慢慢站起身,竟有些战栗。
眼光凝视前方,
在不远处的门边——
一个少年静静伫立,黑色的瞳孔,像是看了很久,眼神,深不见底。
他看她,
是戏谑,还是悲凉?
她喃喃自语,“陆尘熙……”刚要迈步,他却苦笑,转身离开,走的很快。
快步追了上去,她好不容易赶上他,挡在他面前,声音急促,
“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他看她的表情,淡淡叹道,
“叶与析,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圣女,然后去拯救别人,对你来说,可以值多少钱?”
空气仿佛凝结,她讶然,
“你是这么看我?就凭你今天看到的,你就下定结论我是这样的人?”
他不看她,应该说是根本不想看她,连说话的语气都恢复了最初的不屑,比之前的更加冰冷,
“怎么?他给你多少钱?”他故作思考,“10万?20万……”
“陆尘熙!”
她满目惊讶与愤怒。
他不理,眼中都是鄙夷,开口,“怎么?感觉受到羞辱了?”
她僵在原地,愣眼看他,没有辩解。
“既如此,还是散了吧!”叶与析无奈的笑了笑。
他点点头,轻叹,“没错,是该散了!”
面前的人转身,不留一丝余地,背离她,越来越远,而她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下意识地两手握紧,微颤,
是变天了吗?
不然,
怎会这样满身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