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天将明》阡佰

7、5. 幸福闯进门

　　磨磨蹭蹭地吃过不知是晚饭还是算夜宵后，已经临近午夜时分了，幸好第二天是周末，所以江远一点都不着急。可永健就不同了，他晚上喝了太多酒，虽然在宾馆里睡了一觉，可一坐进温暖的驾驶室，上下眼皮就止不住的往一块磕。
　　“困了？”
　　“没事。”
　　“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这就送你回家。”
　　“嗯，好。”
　　平心而论，永健在说出这句话时，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不舍。在这天晚上，他所说的一切几乎都是谎言，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在演戏，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一片虚假的气氛，有了一丝小小的眷恋。
　　当然，接下来的事，永健采用的策略和男女第一次约会一样，那就是以静制动，见好就收。既然这个大款认定了他就是自己以前的好朋友，那么就不必操之过急，细水长流才是最重要的。
　　午夜的街道完全不用担心堵车，几分钟之后，奥迪A8便精准的停靠在钟强家的楼道口前。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之后，永健非常诚恳地邀请江远上去坐坐，虽然他知道江远是一定会谢绝的。
　　两人分别后，永健一路哼着小调编着花步上了楼，但一到家门口他就傻了眼。
　　虽然说穿错裤子以至于落下钱包没带证件这件事，阴差阳错地促成了自己和一位“高富帅”老乡见老乡，心里敞亮亮，但与此同时，穿错裤子必然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他现在身上根本没有家门钥匙！
　　永健借着光看了看表，这个点钟，小钟那家伙指定是在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穿梭着压马路。试着敲了几下门，屋里果然没有动静。掏出手机拨过去，居然一直占线。永健的口袋已经空了，出去住旅馆是不可能了。苍天！莫非今晚要睡楼道？果然乐极不生悲的事轮不到他萧永健的头上。
　　楼道里没有暖气，过堂风“嗖嗖嗖嗖”地挑战着永健的体能，他真的很困很累，靠着墙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水泥地的冰冷是他的臀部感受到的唯一触觉。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对于那一长串号码，永健看都没看抓起来就喊：“你小子死哪去了？赶快给我回家开门，我被锁在外面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他说：“我马上就上来。”

　　“怎么这么马虎，出门都不带钥匙。”永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便发现自己又回到温暖舒适的A8上了。
　　“咳，最近心情不太好，出门时把裤子穿错了。”
　　“我说呢，腿那么细，怎么穿了条那么肥的裤子。”
　　“呵呵，那是我朋友的。”
　　“为什么心情不好，遇到什么挫折了吗？”
　　“也不算，就是失恋了。”
　　“所以你就在傍晚的时候喝成那个样子，然后找个十字路口往中间冲？”
　　“我那会确实是喝多了，可我没想自杀啊。本来就是想要过马路的，没想到信号灯一下就变了。”
　　“如果你不在红灯变绿的时候突然跑过来，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你。所以，尽管你吐了我一身，还是值得的。”
　　“我当时一定糗大发了吧？”
　　江远只是微微的笑了一声。实际上，这家伙当时不光吐个昏天黑地，一直到了宾馆还在撒酒疯、说胡话，怎一个“糗”字了得！
　　“刚才你为什么一直没走？”
　　“我在等你把卧室的灯打开。”
　　“干嘛等我开灯？”
　　“那样的话我就知道，你已经平安到家了。”
　　“我靠！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你还怕我在楼道里丢了呀。”
　　江远转过脸朝对方轻轻翘动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江远把永健再次安排到一家酒店后便离开了，可原本在车里已经困得就要打呼噜的萧永健，现在却无比精神了起来。
　　他睡不着，整个身体就像一张饼一样，在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反过来掉过去的“烙”，而比身体更加活跃的，则是他的大脑。
　　此时的萧永健，既兴奋又紧张，即冷静又冲动。他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天花板的某一处，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和从今以后即将发生的分分秒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风水轮流转，还是天上掉馅饼？
　　幸福，似乎一下子闯进他生了锈的人生大门，差点闪了他的腰。
　　床头的电子钟出现2：00AM的字样时，永健再一次拨打了钟强的电话，这回，通了。
　　“小钟，拜托你件事。你跑车认识的人多，帮我找人办一张假shen份证，姓名改成萧寒......”

　　江远头天晚上临走时说第二天上午会带自己出去购物，永健“推辞”一番，最终还是“妥协”了。
　　自从出狱以后，他的确很想为自己好好置办几身衣裳，每当路过高级百货商场的橱窗时，他也总是停下来，欣赏一会当今最前沿的时尚浪潮。无奈，面对着那些衣冠楚楚的塑料模特，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可今天不同了，整个周末，江远陪着永健逛遍了崇海市的高级百货公司，职业装、休闲装、运动装，从头到脚，行头制备得一件不差，永健刚出狱时留着的那个乡土小寸头，也在高级发型设计师的鬼斧神工的抓弄下变的炫酷十足。
　　在购物间隙，江远还给了永健一张银行卡，说里面的钱并不太多，但日常生活绝对够用。还再三嘱咐他，如果遇到了什么大的麻烦，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永健几乎感激涕零。
　　中午时分，江远带着永健在本市最著名的意大利餐馆大吃了一顿，嘴里嚼着自己活了24个年头一次品尝到的龙虾，永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江远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呲牙咧嘴地说：“这是什么调料呀？这么辣，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芥末。”江远微笑着回答。
　　哦，原来让自己感动得差点哭出来的，就是这个鬼东西。
　　从那天开始，永健记住了这个味道。这是他第一次吃芥末而吃到哭，也是唯一的一次。许多年后，他独自一人一遍遍地将这种强刺激性的淡绿色调料像正餐一样放入口中，却再一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然而那时的他，内心早已淌成一片汪洋。

　　钟强开车刚一回到小区大门口，就看到一位戴着墨镜的时尚达人朝他酷酷地打着响指招手，他放缓了车速，摇下玻璃。“不好意思啦，哥们儿！下班了！”说完立刻踩了油门。
　　谁知跑出去还没十米远，他便从后视镜里看到刚才那位风度翩翩的帅哥气急败坏地跳着脚大喊：“姓钟的！你他妈给老子倒回来！”

　　钟强在客厅里左三圈右三圈，一圈接着一圈地围着永健转，一张嘴大得简直能塞下颗鸭蛋，可永健却处变不惊地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颠一颠地欢迎对方参观。
　　“据我的推测，你有以下几种可能。”钟强终于阖上鸭蛋嘴，开始发话了。
　　“第一，你去抢银行了，目前正处于在逃状态；第二，你被富婆包养了，从此列入小白脸软饭大军；第三，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点，你受不了失恋的伤痛，不想活了，提前为自己准备了这身行头，以备下葬之用。”
　　“去你的！你才不活了呢！你才抢银行傍富婆了呢！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是，那个，哥们儿，怎么一天不见你就变成了这幅光景啊？”
　　“什么叫‘这幅光景’？哥们我这回要发达了，知不知道？我告诉你，这还只是个开头。”说完，永健得意洋洋地把遇到江远的事告诉了钟强。
　　“这就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做了24年的梦，也没梦到过我萧永健的命里原来还有这么个贵人。”
　　“所以你就三更半夜地打来电话，魔怔似的非要弄个假shen份证？”钟强紧皱着眉头。“我说这靠谱吗？让人家查出来算不算诈骗啊？别回头你好日子没过上，再弄个二进宫。”
　　“谁诈骗他了？是他自己把我认成那个叫什么萧寒的，又屁颠屁颠地帮我买了这些东西，我可什么都没跟他要。我就算他日后发现我和那个萧寒不是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我可是个‘失过忆’的人，以前的事丁点儿记不得了，这一切都是江远一厢情愿而已，他自己眼神不好使，能怨得了别人么？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要让他发现我是认识他之后才要改的名。你的明白？”
　　钟强觉得也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行！证件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你自己也小心着点！还有，我好歹也算你和那大款的牵线人呢，你要真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哥们我啊！”
　　“那是一定！你说想要什么？”
　　“给我也弄身俄罗斯进口皮草穿穿！哥们我当了这么多年车老板子，也该威风威风了！”
　　“行！咱一人一身！”
　　“请我到‘阿一鲍鱼’吃海鲜！”
　　“没问题！到时候我开着A8接你去吃！”
　　“还有澳洲龙虾、阳澄湖大闸蟹！”
　　“我让你吃到你看见带壳的就吐为止！不光这个，咱还去逛夜店，去‘唇色’挑小姐，一人挑俩，就当着杜欢欢的面！”
　　“我操！够哥们！”
　　钟强说着抡起拳头重重地在永健肩头垂了一下，两人在嘻嘻哈哈的大笑中各自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痴梦也就此开始：
　　穿皮草、坐大奔、睡美妞、住别墅......
　　这哪叫大好前程，明明就是前程似锦啊！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