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天将明》阡佰

10、8. 无雪圣诞夜

　　圣诞节前夕，萧晗终于在一家叫做“Envy Me”的酒吧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回归到他所熟悉的端盘子的老行当。
　　其实关于工作,江远没少给他费心,开始，他想为萧晗在自己的公司安排一个职位。可当他问到萧晗的教育背景,对方想了半天，最后回答了一句，“初中毕业......差俩月”时，江远认为让萧晗在自己的公司工作是个糟糕的决定。
　　他也曾经劝过萧晗趁年轻可以准备一下自考，或者也可以考一两张证书。但是当萧晗硬着头皮啃了两天江远为他找来的书本之后，他们双方都认为，让25岁的萧晗通过读书步入正规的白领之路是个更糟糕的决定。
　　因此，当江远得知萧晗的新工作以后，尽管他不太喜欢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倒也没怎么反对。
　　由于地段原因，这家酒吧的效益并不太好，所以萧晗的活不多，工作时间也算自由。当然，与之相辅相成的是，老板付的薪水也高不到哪去。但萧晗的心理好歹平衡了些。
　　如果说，当初他接近江远完全是为了所谓的金钱与利益，那么一个月下来，除了仍旧未变的物质目的，萧晗的内心渐渐生长出一种从未感触过的奇妙感觉，就像春雨之后破土而出的绿草，它崭新，茁壮，势不可挡。
　　被这种感觉牵引着，萧晗决定就这样继续和江远相处下去。

　　钟强不知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是个外地来的打工妹，条件并不是太好，但钟强就是跟她对上眼了，闪电速度进入热恋状态，像得了宝一样，张口闭口把对象挂在嘴边，每天乐得比招财猫还喜庆。
　　刚开始，萧晗也觉得钟强的女友虽然长得一般，但身材不错，关键是人品也还行。这女孩性格挺内向的，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她似乎碍于钟强与别人合住，一般只在外面与男朋友约会，哪怕偶尔来家里一次，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一角，小脸儿羞答答地，像一颗还泛着青的小樱桃。
　　但萧晗到底还是低估了女人善变的特质，没过多久，当这女孩得知这所房子完全是钟强一个人的,萧晗作为朋友，只是暂住于此时，青涩的小樱桃摇身一变，立马成为了世故的小人精。
　　这小丫头不但没了那一副欲语还羞的矜持样子，说起话来分贝直逼电吉他，还三天两头地特意趁萧晗在家时来找钟强，而且一来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带着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卖菜、做饭、拾掇屋子，内衣外衣随手就抓，抓来就洗，吓得萧晗看到这女人就开始满世界地藏内裤。
　　生杀予夺般的大清洗让萧晗不禁感慨万千，自己只不过蹲了两年监狱，怎么出来后发现全世界的女人都变了个样，她们太能算、太复杂、太伪善，难怪江远这个大老板管得了全公司的员工，却要对一个女人望而却步。
　　又过了没两天，钟强女友带来一堆自己的衣服，开始以所住的宿舍用水不便为由，在钟强家大洗特洗，洗完了还就干脆存在这了。于是乎，柜子里的男士衣服越来越少，女士服装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当萧晗打开柜子，看到那一排排C罩杯文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冲着自己仅剩下的一条可怜的内裤叫板的时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住所问题当下告急了。

　　其实萧晗找到工作后，本打算过了新年就从钟强家搬出来，好好寻一处让自己满意的住所。但他没想到，“噌”地一下，人精女友，神兵天降，仅一个回合，萧晗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赶紧上网查询租房信息，但临近年底，房源少之有少，萧晗最终决定让江远帮忙。可电话还没来得及打，圣诞节就到了，死气沉沉的“Envy Me”像沾了仙气儿似的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萧晗也从上班之后头一次感受到忙的脚不沾地的感觉。
　　圣诞节当晚,萧晗在酒吧里一直忙到晚上9：00点才下班，刚打开家门，便听到卧室里隐隐传来的男男女女的喘息呻吟。他在客厅里愣愣地站了一分多钟，最终蹑手蹑脚地锁上家门，朝楼下走去。
　　离开家后的萧晗无所事事地漫步在大街上，一对对的情侣们与自己擦身而过，带起串串温暖的欢笑和阵阵刺骨的寒风。Chrismas day，这个基督教国家的传统节日如今风靡中国市井，为众多年轻情侣们造铸了一个浪漫又时尚的爱恋之日。而入狱前的萧晗，也没有一年不在赶着这样的时髦。
　　天空有阴沉了整整一天，却一个雪花都没有落下。不下雪的圣诞节能有什么意思？萧晗嘲笑那些三三两两的小青年没见过大阵仗，其实在他的印象里，从没有那个圣诞节是银装素裹的。

　　“开一间大床间。”冷风吹够了，萧晗来到一家大酒店，准备泡个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对不起，先生。酒店今晚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被预定了。”
　　怎么会这么衰！
　　萧晗无奈地收起磁卡。要不换一家？看来得打个车了，上次江远订的那家酒店叫什么名来着？萧晗边走边想。刚踏入旋转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从侧门走入大堂内，他穿着劲黑的长款风衣，衣领高高竖起，显得非常低调。
　　“远哥！江远！”萧晗连喊两声，又顺着旋转门回到了大厅内。
　　“萧晗？”江远转过身静静地望着对方，似乎有些惊讶，甚至可以称作......惊喜？“这么巧。哦，今天下午给你打了个电话，但是你没有接到。”
　　“啊？你打电话了？”萧晗忙得一下午都没机会看电话，忙掏出手机。“呦，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啊，我都不知道。对了，远哥，这家酒店都住满了，换一家吧。”萧晗一脸真诚地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你怎么跑来住旅馆啊？”
　　“我......”江远迟疑了一下，紧接着萧晗又说话了。
　　“唉，总之，这里没有空房了，我刚刚问的。”
　　“你怎么也来住酒店？又忘带钥匙了？”
　　“没有。”萧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朋友小钟，跟女朋友在家呢，扰人春宵是不道德的，所以我就出来了。”
　　江远见过钟强两次，却早已不记得，当初自己的钱包就是在这个人的车上弄丢的。
　　“你小子这方面还挺有素质。”江远宠溺地揉了揉萧晗略微长长了一些的头发，紧接着揽过他的肩旁，大步向门口走去。
　　“这是要去哪？”
　　“去一个不会扰人春宵的地方。”
　　萧晗还没弄懂什么意思，便不由分说地被江远塞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紧接着，他看见江远转身拨了一个电话，只低声说了那么短短的一句。
　　“我今天有事，不过来了。”

　　十几分钟后，车停了，萧晗这才知道江远所说的地方原来是自己的家。这是萧晗与江远相识一个月以来，头一次来到他的住所。尽管萧晗知道江远作为有钱人，居住环境肯定不会差，但是大门打开之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我操！
　　江远家是一所高层的四居室复式住宅，以黑白灰三色为主体色调，家具并不太多，彰显了极致简约的装修风格。萧晗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通透的落地窗口，窗外霓虹闪烁，尽展一派缤纷炫目，宝气珠光，却映衬得室内多了几分宽敞，少了一丝温馨。
　　这时，江远拿来了一瓶85年的Lafite，缓缓注入到两只高脚杯中，萧晗安静地看着，才发现那瓶液体是整个房间里仅有的温暖颜色。
　　在酒吧里上班时，萧晗也经常趁老板不注意，偷偷尝过各种各样的好酒，但从没有哪一种酒能比得上斟在他面前的这只高脚杯里的暗红色液体。其实他的酒量并不是很大，两杯红酒下肚，整个人便有种浮游云海的感觉。
　　好在视野还算清晰，听觉还算敏锐，意识还算清醒，周围没有任何美女进行欲望的刺激。
　　“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对啊。”
　　萧晗有些哀怨地摇头。“唉，你这房子，好是好，但是缺点东西。”
　　“哦？什么东西？”
　　“人气儿啊，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会无聊吗？你想，你要是每天一下班，就有个美女在里面忙紧忙出，把好吃的好喝的都摆到你面前，那是什么心情？可你看看现在，圣诞节里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块儿，脸对着脸喝酒，真是怪。”
　　江远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每天早出晚归，房子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两眼一闭，无不无聊都无所谓啊。再说，我习惯一个人了，不喜欢别人弄乱我的家。”
　　正说着，萧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今晚为什么要去住酒店呢，不会是佳人有约吧？”
　　“胡说八道。”
　　“不是佳人，上车前的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江远转过身，对萧寒侧目而视，轻挑俊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电话了？”
　　“我明明有看到......”
　　“萧晗，”江远生生打断了萧晗，表情却是说不出地优雅。“我从不过圣诞，因为我觉得那是西方人庆祝的日子，和我毫无关系，但没想到上天竟然安排我在这么多年之后再次遇见你，我想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上帝存在吧，所以，”轻举手中酒杯，江远双眼浸满了笑容。“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远哥！”
　　“当”地一声过后，二人均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萧晗早已忘记了，他刚才想要问的问题。
　　“远哥，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想让我帮你找处房子？”
　　“咦？你怎么知道的？”
　　江远叹了口气。“房子的事是我忽略了，我应该提早忙你安排的。现在全市正进行拆迁改造，想租到好房并不太容易。不过，如果让你和另外一人合住在一个屋檐下，分用卧室和洗手间，共用餐厅和厨房，你愿不愿意？”
　　江远本来还有些心存顾虑，可谁知萧晗听罢连连点头。“我没问题啊，和小钟合住的时候，我俩别说餐厅厨房，连厕所和卧室都是合用的。”
　　“那好，明天上午我派人到你那去收拾东西。”
　　萧晗一下愣住了。“明天就搬？搬到哪去？”
　　“就搬到这，你刚答应的。”
　　“你家？你别开玩笑了！”萧晗既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大相信，一人独大的江远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空间？
　　“你是怕我这230平米的房子装不下你这小身子骨？”江远从上到下将萧晗扫视一番。“我这有四间住室，除了主卧，剩下的几间屋你随便挑，如果你愿意，哪怕住到储藏室，我都没意见。”
　　“可是，不是，那个，刚刚你不是还说不喜欢别人弄脏你的家吗？”
　　江远即刻反驳了一句：“我有说你是别人吗？”
　　一句话，问得萧晗哑口无言。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唯利是图。
　　萧晗在心底愤懑了一句，然后试探着问：“你准备收多少房租？”
　　“我不要钱，但我会提一些小的要求，只要你不违反，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这人毛病大，肯定会打扰你的生活，我还是到外面租房比较好。”
　　江远探过身子，半眯起双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促狭神态凝望着萧晗。“自从你喝得昏天黑地冲到我的车上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打扰我的生活了，所以，要扰就扰到底吧。”
　　“可是......”
　　“废话少说！”江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像只小雏鸡一样长着毛绒脑袋的萧晗，声音也变成那种不容反驳的霸道。“我要工作一会，你赶紧上楼洗澡睡觉，今天好好适应一下，别等到明晚再告诉我，你小子有认床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