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空》玫瑰柠檬水

3、多年之后的告白

　　十九

　　啊……文晸赫听到这个消息，忽然心跳得很难受。
　　他不知道弼教搬去了哪里，这个小城市竟然变得如此之大。
　　那么就这样了吧，就只能这样说再见。

　　这一次他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学校的车，即使他顺路在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风从车窗外吹向他有些微热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感伤。

　　第二天，他打起精神去参加毕业典礼，拍了很多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是阳光灿烂。
　　校园，再见。

　　之后，文晸赫用了几天的时间，坐着公交车把这座城市重新走了一遍。
　　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拿好了所有的材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就这样，他只身上路。

　　弼教在和安七炫打电话，说自己租了新房子，这下不只是离自己的公司更近了，好像离安七炫的住处也近了。
　　安七炫说，既然这么近，下次不如一起租房子好了，说不定更便宜。
　　弼教随口应付过去了。安七炫是有女朋友的人，总归不太方便。
　　安七炫问弼教，手机里的联系人都找回来了吗？
　　没有……丢了手机之后，平时没有联系的人就真的再也联系不上了。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圈子有多大。
　　弼教笑出声来，安七炫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手机里的联系人，算上自己，才勉勉强强两位数呢……
　　笑着笑着，他忽然很想哭。

　　二十

　　日子就这样温吞吞的过了三年，弼教交了一个女朋友，然后毫无征兆的分手了。
　　安七炫说这不科学，弼教的性子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分手。
　　弼教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我人比较木嘛，又不浪漫。
　　安七炫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公司派他和另一个同事去S城接一个案子，出一趟公差。
　　对方公司的人请他们一起吃饭，走过酒店大堂的时候，弼教瞥到了一个身影。
　　穿着西装的后背，宽阔得好熟悉。
　　只是弼教一行人路过得太快，那人始终是背对着他们，在和其他人交谈，看不到正脸。
　　一顿饭吃得弼教思绪万千，频频走神，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累了。
　　之后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走到楼梯间去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走回酒店大堂去。
　　那人还在，正看向他走来的方向。
　　目光在一刹那交汇。

　　“文晸赫？”果然没猜错，真的是文晸赫。弼教没想到在这么久之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又再次见到他。
　　文晸赫微笑着点点头，“学长，又见面了。”

　　弼教忙开心地走过去，“说起来，我们还真有缘。”

　　两个人没聊上几句，弼教就说要回去了，不然影响不好。
　　文晸赫给他递了名片，干了两三年，职位就已经成了客户经理，弼教笑着说真是不容小觑。
　　想想自己好像没有带名片出来，他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了文晸赫。
　　文晸赫侧着脑袋问他，不会像几年前那样，过一阵子又打不通了吧。
　　哦？弼教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文晸赫说的是什么时候，那时他丢掉了手机，一起丢的还有钱包。
　　然后他和文晸赫说，这一次会把他的名片放进钱包里，即使再丢了手机也不会失去联系的。
　　文晸赫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愿如此吧。

　　二十一

　　晚上的时候，弼教接到了文晸赫的电话，说自己刚下班，问弼教有没有时间出来喝口酒。
　　刚刚整理好需要的材料，想着是久别重逢，弼教痛快地应了下来。
　　文晸赫问了弼教的地址，说是等一下来找他，不然弼教自己一个人容易找丢。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文晸赫又打给了弼教，叫他下楼。
　　弼教走下楼梯，看见文晸赫正坐在这家小宾馆大堂的沙发里等他。换下了西装，一身休闲服的文晸赫青春逼人。
　　“走吧学长，我们去好好喝两杯。”文晸赫站起来，搭上了弼教的肩。
　　恍然间，弼教觉得自己才是比较小的那个。

　　文晸赫叫了的士，和弼教并排挤在后座，接着街灯看着弼教在黑暗中温柔的侧脸，很想问一句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要张嘴说出来，却又生生的咽下，喉结滚动。
　　这太像一句表白。
　　一别三四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人像弼教一样。偶尔想到他的时候，心里就会莫名地踏实起来，脸上就会有微笑。
　　明明弼教不是争强好胜的那类人，却总是可以奇异地给他的正面的力量，或许那是一种柔和的力量。
　　然而世界这么大，他并没有预计到还可以再见到学长。
　　中午送走客户之后他正站在空旷大堂里发呆，目光散漫地盯着楼梯间，有些不在状态，然后弼教忽然就出现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跳得这么快，胜似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恋爱。
　　不可以再失去联系了，不能够……

　　他带着弼教去酒吧喝酒，弼教还是用饮料兑着酒喝，喝着喝着又醉了。
　　文晸赫不知给弼教灌下去多少酒，最后弼教实在是不行了，头晕的要命，不小心靠在了他的肩上。
　　文晸赫笑着看他，“学长，你知道吗，我那年犯了个错误，其实酒精兑着饮料是更容易醉人的。”
　　弼教眯着眼睛，点点头，“是吗。”说完之后眼睛又闭了起来，文晸赫知道其实他没有在听。
　　“学长，醉的这么厉害，就别回去了，去我家吧。”文晸赫邀请着，“我给你弄醒酒汤。”
　　弼教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好。”

　　二十二

　　弼教喝得太多，走路有些不稳，走着走着就像要摔倒一样。
　　文晸赫伸出手臂，把他搂住，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文晸赫知道这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但是被抱住的瞬间，心里还是一颤，像是过了电。
　　这就是喜欢吗？
　　他有些失眠。

　　后半夜的时候，弼教被尿憋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抱着文晸赫，脸上不好意思地红了。
　　他轻轻撤回手臂，静悄悄地下了床，去找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发现文晸赫也醒了，睁着眼睛在看他。
　　“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他道着歉。
　　“没关系的，是我自己醒的。”

　　被折腾起来了之后就没了睡意，弼教躺了一会儿，翻过身来发现文晸赫也没睡。
　　“你怎么不睡？”他问。
　　“因为忽然间醒了，睡不着。”
　　“那我们还真像呢。”弼教笑起来，“对了，你是哪里人？”他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我是Y省的。”
　　“Y省，好像很美的样子，我一直很想去的，就是没去过。”
　　“那学长想去吗？我过两个月要回家一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可是我没有假期呀。”弼教有些失落地说。
　　“那年假呢？应该可以窜休的吧。”
　　“啊……是啊，应该可以吧，我回去之后问问。”
　　“要是假期给下来的话，就一起回去玩吧。”
　　“好。”

　　弼教翻了个身，忽然被墙角里的东西吸引住。他揉眼看了看，惊讶极了，“文晸赫，那把吉他……”
　　“嗯，是你给我的那把，毕业了之后就背过来了。”文晸赫说着，下了床，走过去把琴拿起来，“要弹吗？”
　　“算了，都忘了。不然你弹一个吧。”
　　“好。”文晸赫坐在床边，扫了扫弦，开始弹一首有些久远的小调。
　　弼教打了个呵欠，在文晸赫的琴声里，带着笑意慢慢地睡着了。

　　二十三

　　弼教在S城待了一个月，整个案子处理得很顺利。中间和文晸赫吃了几次饭，逛了一次街。其实这一次逛街是要给家人买东西的。
　　他问文政赫，什么酒比较好，想要带一瓶回去。
　　“自己喝吗？”文晸赫好奇。
　　“不是，是送朋友的，出来一趟总得带点什么回去。”
　　“哦？什么朋友啊，竟然要送酒。”他心里有点吃味。
　　“呵呵，是安七炫啊，你也认识的。我在那边也就只有这一个最好的朋友了，当然要送点什么东西。”
　　“好吧。”文晸赫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地给弼教推荐了起来。

　　弼教走的那天是周三，文晸赫要工作，所以也没有送成机。
　　他给弼教发了短信，说要保持联络。
　　弼教回了一个字，“好。”

　　回去之后弼教问领导可不可以请假，领导还算好说话，说可以休的。
　　弼教上了□□，和文晸赫讲了这件事。文晸赫说好的，你等我，我先到你那儿办点事，然后咱俩一起回去。
　　弼教发了个笑脸给他。

　　文晸赫定好了回程的日期，也买好了机票，弼教让文晸赫一起买好了，再打钱给他。
　　其实文晸赫是不想要这钱的，不过怕不要的话弼教和他生气，还是乖乖告诉了弼教他的账户。
　　弼教去批假的时候遇上了更年期的人事部主任，她仔细打量了弼教半天，就是不批假。
　　他哭丧着脸，问文晸赫怎么办啊……
　　文晸赫只能在电话那头说，那就下次吧，不如过年的时候来玩。然后过几天我还是要回去的，咱俩吃个饭。
　　嗯，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也真是太可惜了。

　　二十四

　　文晸赫又回来了，他给弼教打了电话，叫他出来吃晚饭。
　　吃着吃着，弼教就说，其实他精神病的人事经理今天忽然又批了假期给他。
　　“啊？什么？”文晸赫反应很大，吓了弼教一跳。
　　“我说啊，那个更年期的老女人，今天忽然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想休假，然后很痛快的告诉我明天开始可以休息一周再回来上班。真是伤不起……”弼教抱怨着，摇着头。
　　“既然有假期了，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机票还没退呢，明天下午的飞机，快回去收拾东西。”文晸赫催促着。
　　“这……太赶了吧……”
　　“不赶不赶，我陪你一起收拾还不成吗，多不容易的假期啊，不回去的话不是白请假了。”
　　他听到弼教没有假期时候的失落，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他们在不同的城市，相遇太难，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回去之后，文晸赫要先回家一趟，顺便就把弼教带到了家里。
　　文妈妈很喜欢好学生模样的弼教，嘴里念叨着要文晸赫多和学长好好学习。
　　“好好好。”文晸赫连声应着，脸上带着笑。

　　之后的几天，文晸赫带着弼教在城际之间转着，弼教说，果然大家所言不虚，这里真的很美。
　　嗯，文晸赫说，但我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这边转，哪里的人不看哪里的风景，这句话是真的。

　　文晸赫听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弼教心里发毛。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弼教忙检查起自己，衣服扣没扣错，裤链也拉了，身上也没有脏东西。
　　“没有，一切都很好，是太好了。”文晸赫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弼教的面前，伸开手臂抱住他，“学长，我喜欢你。”

　　二十五

　　“啊……什么？”弼教第一次接受到信息量这么巨大的话，他的大脑差点停止运转，“你是开玩笑的吧。”
　　“没有，不是玩笑。学长，我喜欢你，这几年没见你，特别想你。”文晸赫脱口而出的话，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我……嗯……我……”弼教被他圈在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让我先静一下，放开我。”说着，他想推开文晸赫。
　　“不放，不想放，一放手就又找不到了。”文晸赫说着，把人抱得更紧了。
　　“你在和我撒娇吗？”弼教叹了口气，“我很喜欢你，不过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可是我没有把你当哥啊。”文晸赫耍着赖，“毕业之前我去找你，电话打不通，你又搬了家，我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回去特别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在S城遇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那个时候才发现我喜欢你，如果早点意识到就好了，我就不会和你分开那么久。”
　　“所以现在是要我答应你吗？”弼教问，“我……其实我没想到。”
　　“学长，就让我好好抱一会儿吧。”文晸赫像是要把弼教揉进身体里，“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可是不说出来我憋得难受。明天分开了，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了。”
　　“晸赫啊。”弼教摸了摸他的头，顺着他的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其实我们这么多次失去联系，却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不是很有缘分吗？怕什么？”
　　“是啊，世界这么大，能遇见你，真的很幸运。”文晸赫喃喃着，“可是我怕啊，我怕想你的时候，连号码都拨不通，听不到你的声音，想要见你的时候，怕你已经走掉，看不到你的脸……”
　　“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办法答应你，我从来没想过你对我是这种感情，我现在有点乱。”
　　“没关系的，我只是……我没有想要你答应，我也没有那么勇敢，我并不奢望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
　　“学长，我想对你好的时候，别拒绝我。”
　　“好。”
　　“答应我，保持联系，别躲着我。”
　　“好。”
　　“我不会等你。”
　　嗯，所以我也不会有负担，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懂事。

　　弼教回抱了一下文晸赫，只希望能给他些安慰。
　　曾经他一直把文晸赫当做小孩子，可是这个小孩子，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早已长大。
　　他拒绝了文晸赫，却不想让他难过，因为这是他喜爱的孩子呀。
　　因为他已经足够勇敢。
　　因为自己也曾经这样傻傻地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