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衣裙》夏天的小狗

4、小美女林晓妍 2

　　后来林晓妍觉得很神奇，小明也说喜欢她！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可是现在她知道了，也一点不觉得难堪，跟听到其他人告白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林晓妍想起每次运动会，纪明总会提醒她去看他跑步，他得到的奖品永远都会送给她！“他真的一直喜欢我呢！可能我们太熟悉了吧。”这么想的时候，林晓妍心里会变得很暖，这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的！
　　过去，林晓妍和纪明只是在教室里上课时一起玩，然而从那天起，林晓妍在课间休息，甚至放学后也常常和纪明等男生混在一起。她去看他们打球，然后一起回家。
　　后来，林晓妍与夕月也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她甚至很有些感激夕月，因为从那天以后便很少有人再给她那些令人烦恼的“惊喜”了，夕月的“转告”还真管用！林晓妍的确是个不记仇的小女生。
　　其实林晓妍不知道，夕月的“转告”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男生们眼看着林晓妍与纪明越来越亲密，这才停止“攻势”。纪明是人缘很好的男生，虽然有人调侃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没人想过要破坏。
　　就这样，一转眼到了六年级下学期。林晓妍一直期盼的奥数竞赛在这一年竟然被取消，让林晓妍遗憾不已的同时，也让她的生活更加轻松。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纪明一起考上一所好中学。林晓妍已经打心眼里想要和纪明长久地呆在一起，尽管她从未说过。
　　考上好中学，对林晓妍来说并不困难，她的成绩一向很好。但是和纪明一起考上一所好中学呢？林晓妍有点担心。不，是很担心。
　　纪明并不是喜欢读书的小男孩，甚至连装作喜欢读书也不愿意。林晓妍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问过他： “小明，你想和我上同一所中学吗？”
　　他回答得很肯定：“当然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你确定？你百分之百地这么想？”林晓妍现在变得有点罗嗦了。
　　“当然。”纪明还是很耐心地回答，“因为我百分之百地喜欢和你一起！”
　　“那你为了我努力读书好吗？”林晓妍急切地问。
　　这一次，纪明没有马上回答她。好一会儿，他才对她点点头，说：“好。”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林晓妍开始竭尽全力帮助纪明“努力读书”。看到纪明眉头紧锁想题的样子，林晓妍就会很感动。林晓妍不再让纪明抄她的作业，他们也很少再玩笑打闹。她问他最多的话，变成了“这道题你会做吗”。
　　这样的生活让林晓妍很安心，她相信，他们可以考到同一所中学。
　　在这样安心的、充满美好希望的日子里，林晓妍迎来了自己的12岁生日。
　　纪明一早就送了她生日礼物，是一幅可爱的小狗速写。林晓妍养着一只小京巴胖胖，那只小狗对所有去林晓妍家玩的同学都很友好。现在胖胖跃然纸上，活灵活现。纪明画画是很好看的。一角的签名处赫然写着：I love you，明。
　　林晓妍一下子脸红了，她轻轻说：“谢谢你，小明。”小心地把画收起来。很奇怪，过去她从没有这种脸烫得发烧的感觉，是因为长大了一岁么？
　　整颗心像要飞起来，快乐得想唱歌。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呀！
　　那天也是他们小学阶段的最后一次运动会。纪明照例拿了短跑冠军，还打破了校记录！林晓妍看着纪明站在主席台上领奖，忽然第一次打心眼里感到骄傲，好像领奖的是她自己一样！她第一次发现，小明竟然这样好看，而自己，是如此地喜欢他！不经意地，那幅小狗速写以及那让人心跳的签名又浮现在眼前。“说起来，”林晓妍快乐地偷偷筹划着，“我也要找个机会对小明说‘我喜欢你’，好像我还从来没有说过呢！”
　　她看着他，幸福得天旋地转。
　　这一天，许多同学为林晓妍庆祝12岁生日。“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当夕阳西下，林晓妍回到家看到胖胖跑来迎接她时，不禁幸福地感叹道。她忍不住拿出画和真胖胖对比，内心温暖得快要将她融化掉。
　　是啊，还有什么比这更甜蜜的呢？
　　拆生日礼物是这一天快乐的延续。林晓妍收到了许多精美的小礼物，有八音盒，带小锁的日记本，磁带，和各式各样的文具。不经意地，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普通的笔记本上。
　　那是一本棕色硬壳抄，看上去似曾相识。翻开第一页，鲜红的大字“奖”赫然映入眼帘。“奖”字下面是两排钢笔字，写着“六年级（二）班纪明，荣获男子五十米短跑第一名！”
　　“原来是小明的奖品啊。”林晓妍想，难怪看起来似曾相识。自从他们成为同桌，纪明总是把运动会上得到的奖品送给她，而运动会奖品几乎每次都一样。“小明干嘛不像过去那样直接给我呢，”林晓妍心里嘀咕着，“我可是很期待看他脸上骄傲的表情呢。”
　　内心隐隐有些遗憾。运动会奖品的意义自然又不同于一般礼物了。不知何时，林晓妍对纪明的心思越发细腻起来。
　　第二页隐约有笔迹透出。“不知小明又写了什么。。。。。”她急切地翻过去看。
　　“小妍，”横条纸上是娟秀的字，林晓妍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小明写的！她急急地读下去，“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夕月。”
　　夕月？怎么是夕月？难道这是夕月送她的生日礼物？夕月送她的礼物竟然是小明的运动会奖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林晓妍无法理解。初夏的风从窗外吹过，她觉得冷。
　　只一秒钟，她就想出了答案，纪明把奖品送给夕月了，只能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不自觉地把嘴唇咬得发白，心里非常非常不舒服。他怎么可以送给夕月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夕月偷偷拿了纪明的笔记本来跟她开玩笑，可是。。。。。。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她抱着手臂瞪着笔记本上夕月的名字，前一页上鲜红的“奖”字清清楚楚地映过来。
　　林晓妍忽然“腾”地站起来，拿起笔记本飞快地跑下楼去。
　　小学同学大多住得很近，林晓妍，夕月和纪明也不例外。很快地，林晓妍就跑到了夕月家门前。她正准备敲门，大门却从里面先打开了。林晓妍抬头，正好看到夕月眉开眼笑地送纪明到门口。
　　两个人一边打闹一边笑，看上去非常开心。一个说：“夕月你进步神速啊”，另一个说：“名师出高徒呗！”这一个又说：“明天我们玩魂斗罗”，那一个不同意了：“不要啦，我还是喜欢忍者神龟。。。。。。”
　　他们俩就站在夕月家门口，又是笑又是打闹，谁也没看见就在一米之外的林晓妍。仅仅一米之外而已！
　　直到纪明终于恋恋不舍地转身，才猛地发现林晓妍居然站在眼前，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太明亮了——不明原因地，纪明发现自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说：“小妍？”
　　“我——我来找夕月，”犹豫了好一会儿，林晓妍才忽然开口，“没想到你也在。”她声音颤抖着，但说得很急很快，生怕一停顿就再也说不出来似的，“夕月，我不能接受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小明送给你的东西应该好好地保存着才是，你不应该转送给我。所以，”她还是没能一口气说完，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轻声说：“我来把它还给你。”
　　本来，是想来找夕月问清楚的。而现在——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问了吧。
　　纪明这才看到林晓妍手中的棕色硬壳抄。他的脸刹那间莫名地红起来。那是他的短跑第一名奖品，下午夕月缠着他要了好久。可是现在，这个笔记本又被夕月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林晓妍？她为什么这样做？
　　“夕月！”纪明感到很窘。他有点气急败坏地问：“你不是说你很想要这个笔记本吗？为什么你又——”
　　“你干嘛大声冲我嚷嚷！”纪明的话被夕月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你问我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要告诉她，我要让她知道，你——”
　　“夕月！”纪明几乎带着恳求地叫她。
　　“小妍，我就是想要告诉你！”夕月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我早就想告诉你了！现在小明会把好东西送给我而不是留给你，他和我在一起更快乐，你不要再勉强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了！他不可能，也根本不想和你考同一所中学！”
　　夕月每说一句，林晓妍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捂住了嘴，才没有立刻尖叫或者放声大哭。然而不管她怎么克制，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珠子哗啦啦往下掉。“咚！”林晓妍手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她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哇！”林晓妍终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转身跑下楼去。
　　刚才一直麻木站在原地的纪明忽然冲夕月叫道：“你为什么这样！”说着便跟着林晓妍一路跑下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林晓妍。他一把抓住她，才发现她手上衣服上全是眼泪。
　　林晓妍回过头来，满脸是泪。他心里一疼，几乎不敢去看她，只是急切地说：“小妍，不是像夕月说的那样。笔记本是她一直向我要，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才给她的。”
　　林晓妍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眼泪还是啪啦啪啦往下掉。
　　“也是她找我教她打游戏机我才去她家的。”纪明接着说下去，“你别听夕月的话，她都是乱讲，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说！”
　　林晓妍忽然浅浅地笑了一笑。她说：“我记得从前有一次你也这样说。你还叫夕月八婆。”
　　林晓妍一笑，纪明便大大松了口气。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也笑了。“夕月就是个小八婆嘛。”他说。
　　林晓妍愣了一下。“夕月就是个小八婆嘛”——这句话实在太亲昵了，任何人——不需要具备多么敏感细腻的神经——都能轻易听出其中的亲密。
　　是什么时候呢？林晓妍抬起头看了看麻黑的天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如此亲密了呢？
　　而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隐约听到纪明的声音仍在说：“所以你别跟她计较啦，她说的话不算数的。”
　　“可是你和夕月在一起确实更快乐，是不是，小明？”好一会儿过去了，林晓妍才轻轻地问。她的眼泪几乎干了，声音也不再有哭腔。她看着纪明，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比和我在一起快乐多了，是不是？”
　　纪明又开始挠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和夕月一起打游戏机确实很快乐，而林晓妍——他已经很久没和林晓妍一起玩过了——林晓妍现在总是问他：“这个你会做吗？”
　　一想到这里，为难的表情就出现在纪明脸上。林晓妍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她的眼泪差一点又掉下来。她想说小明，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打游戏机，我也可以的！可是她说不出来，纪明脸上那种为难的表情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应该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很奇怪，过去怎会从来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呢？在她觉得全世界的幸福都围绕在身边的时候，在她觉得所有梦想都可以实现的时候？
　　她又抬起头，天空好像在几分钟内全黑了。原来，以前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做梦。梦境总是在最美的时候结束么？
　　今天是梦醒时分啊。她对自己说。
　　“小明，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你。”轻轻地，她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在眼泪又一次落下来之前跑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