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内衣失窃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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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准时集合！排队吃饭！都明白了没有？”军训基地6后楼下，教官声嘶力竭。
“听明白了。”一群穿军装的女生回答。她们在8月的烈日里晒了一下午，此刻都很有些无精打采。
“声音太小，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记住？声音要洪亮！再问一遍，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上楼休息的愿望战胜了疲劳，这群小女生一个个表情怨毒地盯着教官。
“好！解散！”
总算放行，大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绿色方阵刚要散开，却听到教官粗声道：“怎么回事，都回来！又忘了是不是？教官说‘解散’后，你们要说‘散’，像这样拍手，然后才能解散。回来！重做一次！”
这脑袋一根筋的教官怎么不怕被群众的眼神光束杀死呢？绿色方阵又慢腾腾地聚拢来。
“解散！”
“散！”“啪！”拍手声音相当大，充满了怨愤。教官终于满意地离开了。
林晓妍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往上挪。6号楼并不是很大的建筑，却装载了军训基地所有学生。男生住123层，女生住456层。林晓妍的宿舍在5楼。爬5层楼在平常轻而易举，但是在一下午的训练后却显得异常困难。这才仅仅是军训的第二天！林晓妍绝望地想，还有整整八天，整整八天的暴晒，军姿，齐步走，难吃的饭菜，混着汗臭的军装和不近人情的教官等着她们！
两天前，林晓妍到育才实验中学报道，正式成为一名初中生。报道后所有同学坐大篷卡车来到军训基地。两天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期待中的初中生活一开始竟然如此让人崩溃！就连一个简单的“解散”，教官也要折腾她们三次才罢休！
总算挨到5楼宿舍，林晓妍顾不得身上脏便往床上一躺。她本是个爱干净、爱漂亮的美丽小女生。可是军训么，还有谁有这样好的精力呢？太阳下军姿站上半小时，再漂亮也白搭。
“晓妍，”同铺的丁玲说话，“我有条粉红色裤子找不到了，你有没有在哪里看见？”
“没有哦，”林晓妍有气无力。她问丁玲，“军训带粉红裤子干嘛？又不能穿。”
“不是了，是里面穿的裤子。。。。。。”
林晓妍才知道是内衣。她觉得丁玲红着脸好好笑，大家都是女孩子，有必要这么害羞么。她说：“你再好好找找吧，可能从床缝掉下去了。”
林晓妍闭上眼睛，她听到丁玲絮絮叨叨着下床的声音，心里祈祷着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紧急集合，能好好休息一下，午休时的紧急集合简直要命！就这样，林晓妍慢慢睡着了。
吃晚饭前，可恶的教官给女生们带来一个好消息：晚饭后安排洗澡。
女生们大喜过望，下午在6号楼前对教官的愤恨一扫而空。尽管教官还在自顾自扯着嗓门说“每个班只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听到没有！”女孩们却早已沉浸在可以洗澡的喜悦中。
林晓妍很高兴，她早想洗澡了。大热天出一身臭汗，晚上不能洗澡简直要她的命。前一天晚上她就计划着洗澡。5楼上没有自来水，平常大家洗漱洗碗都得到6号楼外的自来水池进行。林晓妍千辛万苦从楼下提了一桶水爬上5楼，却又不好意思在宿舍里行动，大家可都会看见呢。厕所隔间太脏，且没有门。洗澡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最后，林晓妍用那桶水洗了一些衣服，和大家一起挂在阳台衣架上晾干。
收到“安排洗澡”的喜讯后，一群女生立马来了精神，迅速上楼收拾衣服用具。阳台上唧唧喳喳热闹非凡。
林晓妍同样开心地忙着收衣服，可是有一件漂亮的文胸她总也找不到。她拿着撑衣竿把所有衣服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分明是昨天洗好了晾在这里的。”她闷闷地想。
突然她想起丁玲也说一件内衣找不到了。
“也许有人偷衣服呢！”林晓妍闷闷不乐，“居然偷内衣，真恶心！”
洗完澡后，林晓妍拉着丁玲走进值班老师宿舍。
“罗老师，我和丁玲的衣服被别人偷走了。”林晓妍没好气地说。
罗老师看上去四十几岁，烫卷发，戴一副金边眼镜。她听林晓妍说完，扶了扶鼻梁上眼镜，问林晓妍：“你们的衣服被偷走了？你们看见是谁偷走的吗？”
林晓妍摇摇头，心想如果看见，衣服就不会被偷走了。
“小姑娘呀，”罗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们都没看见，可就不能随随便便说是被别人偷走的哦。再说谁会偷两件小衣服呢？如果真的是有人偷走，那个人为什么不把所有衣服都拿走呢？”
林晓妍无言以对。“可是丁玲的内裤找不到了，我的文胸也不见了。只有变态狂才会偷内衣！”
这话让罗老师大跌眼镜，她啧啧道：“内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再好好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放在哪里忘记啦？以后晒衣服也要小心些，用夹子夹好，这回也许是被风吹走了呢？你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难免缺少经验。世界上偷东西的人还是很少的，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动不动就先怀疑别人。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更不要动不动把‘变态狂’这种词放嘴上，哦？”
“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老师。”林晓妍反感地回答。她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巧合，两个人同时丢内衣！但她不想再对罗老师多说，拉着丁玲走了。走出门好几步，还听到罗老师犹自喃喃“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这么小就穿文胸”，本来很有些愤怒的林晓妍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丢失文胸的事让林晓妍当天晚上睡不安稳，直接导致她第二天起床号响起时压根爬不起来。好不容易懵懵懂懂下楼洗漱完毕再一路小跑上楼穿好军装，尚未来得及整理内务集合号已经吹响。林晓妍心里大叫不好，要么迟到被罚站军姿，要么床铺混乱被罚站军姿，今天总是逃不掉了！正在犹豫不决，上铺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快下去吧。我帮你整理。”
“哦！”林晓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太谢谢啦！”道声谢，立刻转身下楼。她依稀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叫叶湘，军训第一天下午站在太阳下晕倒了。当时林晓妍心里有一点点看她不起，但很快她就开始感激叶湘，因为后来教官担心类似情况再发生，同意让方阵转移到阴凉地带训练。尽管依然苦、累，不用晒太阳已经足够让林晓妍感恩。
现在林晓妍又开始羡慕叶湘，不用训练、在宿舍里美美地躺着休息多好！平常林晓妍很骄傲，事事不甘人后，断不许自己做所谓“逃兵”。但今天，这想法一旦在她脑中形成就挥之不去。身体配合大脑，也越来越不舒服。
“报告教官，我肚子痛。”她终于说出口。
这是林晓妍第一次打报告请假，教官爽快地同意了。
因为腹痛，林晓妍走得很慢。好不容易从操场走回6号楼又爬上5楼，啊，简陋拥挤的宿舍此刻显得如此美好！
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阳光斜斜照进来。
突然，林晓妍看到走廊尽头，一个人影一下子从阳台闪进距离阳台最近的宿舍！
她一下子懵了，几乎疑心自己眼花。然而转瞬间立即联想到丢失的内衣！那个变态狂小偷！
怎么办怎么办，心里打起小鼓。林晓妍很紧张，她过去从未遇到这种事情！ 有一刹那，林晓妍几乎想立刻跑下楼去。
可是怎么甘心呢，那个人就在眼前，偷东西干坏事！而她，林晓妍，衣服的主人，反而像过街老鼠似的落荒而逃？
“不，”林晓妍立刻改变了主意。她轻手轻脚，但很快地，往走廊转角处走去。那里是值班老师宿舍。
可是罗老师的宿舍门锁着。林晓妍抬起手敲门，才发现一只小手颤抖个不停。“咚咚咚”，没有响应。“咚咚咚”，林晓妍很着急，加大力度敲门。
门依旧紧闭着。走廊那头，却传来脚步声。
林晓妍从转角处贴着墙壁望出去，来人正从一间宿舍出来，一闪又钻进另一间。这回她看清楚了，是个男人。内心的恐惧愈发强烈，一个男人，在女生宿舍鬼鬼祟祟转悠，安着什么好心！
林晓妍急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个男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下去，马上就会走进她们的宿舍，那么她们可爱的衣服一定完蛋了！而更可怕的是——叶湘，她突然想起那个女孩娇弱的面孔，叶湘应该还在宿舍里！
“怦，怦，”林晓妍心里吵翻了天。一个声音说：“快下楼去，赶快下楼去搬救兵！”另一个声音说：“这时候大家都在训练，哪儿都没人，下楼根本来不及。”
林晓妍强迫自己镇定，一秒钟，大脑百转千回。此时此刻，她除了手中一个空矿泉水瓶没有任何工具，即使有，凭她一个小女生也绝无可能和坏人正面对峙。那时的初中生鲜有手机等通讯设备，宿舍里也没装电话。怎么办呢？林晓妍绞尽脑汁。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墙角一个红色小瓶上。她蹑手蹑脚地捡起来仔细一看，“啊，太好了！”浅浅的笑容终于慢慢出现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就在林晓妍苦苦思索时，叶湘透过宿舍门上的玻璃也已清楚地看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在上铺，抬头便透过玻璃望见门外走廊和对面宿舍。看见男人闪进对面宿舍的刹那，叶湘差点吓得大喊出声。这个人穿着和学生一样的军训服，一张脸却满是褶皱。叶湘的心脏噗通噗通，每跳一下仿佛就掀起一阵不可名状的疼痛。她实在很害怕，这时候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而男人可能下一分钟就打开她的宿舍门！
下一秒，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该怎么办呢？她环顾空荡荡的宿舍，试图寻找藏身之处。她不敢这时候打开门跑出去，想象中那个男人一转身就会发现她！可是藏在哪里呢？军训宿舍连大衣柜都没有！
而且，叶湘忽然意识到，如果躲在屋里被坏人发现，甚至比跑出去危险性更大！因为在这间宿舍里，她根本没有地方逃跑！
这一刻，叶湘决定溜出去。她开始在宿舍里翻箱倒柜，她找啊找，动作却始终很轻，直到一个白色大药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叶湘紧紧抓住瓶子，抓得手心生疼。脑海里又浮现出门外那人满是皱褶的脸，那张脸这样丑陋，她不禁一阵恶心。这恶心来得如此强烈，一刹那间她甚至忘记了害怕。“这个恶心的男人！”叶湘愤懑地在心里骂道，雪白的小脸此刻更是憋得毫无血色。
转念间，她决定不逃了。可是要怎么办？此刻她唯一的武器，是手中的白色药水瓶。
军人家庭出身的叶湘小小年纪便深刻明白“作战时机”的重要，透过门缝，她看到男人正从对面走过来。
叶湘全身的血液好像烧开的水，滚滚沸腾着。
轻轻地，叶湘打开门锁和插销，就让门虚掩着。“噗通，噗通”，世界静得只剩下门外脚步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走过来，发现这间宿舍没有锁门。一种让人作呕的笑容从他脸上溢出，他轻轻推开门。
那恶心的笑容尚未来得及舒展，一股刺激性药水便直射入眼！他疼得立刻闭眼，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人影，只听得耳中“噗噗”作响，药水一股接一股扑面而来。
“妈的！”男人疼得用手捂住眼睛，哭爹骂娘。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随着脚步声临近，喷射过来的液体从一股变成两股，并且这后来的一股劲力更猛烈，刺激性更强！
“我X你妈，X你祖宗十八代！”坏蛋痛得蜷曲在地上，嘴上犹自骂骂咧咧。
可是两个小女孩没有给他睁开眼睛的机会。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躲在门后的叶湘第一时间将医用酒精喷进了他的眼睛！紧跟而来的林晓妍手中握着更强力的武器：雷达，杀，杀，杀！
事情的颠覆只在一瞬间！医用酒精和杀虫剂，多么不可思议却又行之有效的武器！
叶湘和林晓妍一击得手，兴奋得像冲锋陷阵的勇士，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恐惧”二字。直到她们 “子弹耗尽”，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彼此。
一时间，两个女孩都站着没动。走廊上只剩下男人的嚎叫，混杂着求饶的声音。
药水用光了。两个战士仿佛一时无法适应这种窘境。渐渐地，恐惧又爬上她们因为过度紧张而苍白的小脸。
“跑！”林晓妍终于从喉咙中憋出一个字，拉着叶湘飞快地冲下楼去。
后来林晓妍才知道，她们当时压根没必要跑掉。她们刚跑走不久，罗老师就和4楼的值班老师一起回来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林晓妍后来听罗老师说起，当她们发现变态男人时，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哼哼卿卿直求饶。所以，虽然“弹尽粮绝”，林晓妍和叶湘也根本没必要害怕这个再也够不成丝毫威胁的变态狂。
然而，当时她们哪里知道！两个小女生的勇气随着“弹尽粮绝”消失殆尽，只顾一溜烟往下跑。
4楼，3楼，2楼，1楼！眼看就要跑出6号楼，“嘭”地一声，林晓妍却和来人撞个正着！反弹回来正好又和紧跟在身后的叶湘撞到一块！两人跌在一起，人仰马翻。
忍痛拉着叶湘站起来，林晓妍心里莫名憋了一股气。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又愤怒又委屈。也许是先前太紧张内心反而变得迟钝，遭遇变态小偷的惊慌恐惧此时才排山倒海涌上心头。林晓妍又惊又怕，眼圈情不自禁地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还好吧？你刚才跑得太快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
听到这一连串的道歉，林晓妍募得抬头，才看到眼前跟她撞在一起的男生。他正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们，脸上写满歉意。
林晓妍摇摇头，说：“是我们不好，对不起。”说完她就低下头，想拉着叶湘赶快离开。现在她筋疲力尽，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6号楼。
叶湘忽然轻声惊呼：“晓妍，你的胳膊。”
林晓妍这才看到自己左手小臂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正冒出暗红的血沫。她脸一下子更白了。
“啊，实在对不起，我陪你们去医务室吧！”经叶湘提醒，对面男生也才注意到林晓妍手臂上的伤口，忙手足无措地再次道歉。
“我们自己去看看就行，谢谢你。”林晓妍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男孩看着林晓妍，呆了短短一秒钟。下一秒他不由分说地走过来坚持道：“一起吧。”
两个女孩都没有说话。林晓妍不想“一起”，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紧急集合哨声恰在此时像及时雨般响起。林晓妍马上抓住机会：“快去集合吧，我没事，谢谢你。再见！”
叶湘也向他挥挥手：“再见！”
如果紧急集合哨声在军训基地响起，所有学员必须立即停止一切活动到指定地点集合。这意味着如果哨声响起在深夜，所有人也必须马上起床穿衣，三分钟内赶到操场。
这是本次军训期间第二次紧急集合。育才实验中学军训团团长，也就是育才实验中学教务处主任胡老师，已经神情严肃地站在主席台上。
对于这次紧急集合，学生们并不像第一次那样怨声载道。休息时间、尤其是睡觉时间的紧急集合是大家最痛恨的，但训练时间段中的紧急集合更像是给枯燥的训练增加些许乐趣的调味剂。
所有学生很快到齐，并在教官的呼喝下迅速安静下来。胡团长清了清嗓子，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开口讲道：
“今天，我们军训团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非常严重的大事，这件事关系到每个学员的安全和成长。。。。。。”
胡主任一讲普通话，可以笃定的效果是，所有人都忍不住要笑。但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教官自己绝不能笑，更不能允许学生笑。所以大家都想笑却不敢笑，一个个鼓着腮帮子憋成内伤。
远在医务室的林晓妍和叶湘就不用忍着了。当胡主任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时，林晓妍和叶湘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惊慌恐惧，林晓妍也忘了手臂疼。甚至医务室的老师们也一个个忍俊不禁。
胡主任自顾自严肃地说下去：“今天，就在刚才，我们发现有男学员在训练时间进入女生宿舍！进行偷窃！这种情节相当严重！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学校将进行严肃处理！该学员即刻被我校开除！我在此重申一遍，任何男学员不得无故进入女生宿舍！从今天开始，学校也将加大力度保证学生安全。。。。。。”
这下，林晓妍和叶湘都笑不出来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对方，一时间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们的疑问与惊讶都写在脸上：那个小偷，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好一会儿过去了，叶湘才轻声说：“那么恶心的男人，怎么会是中学生？还好他已经被开除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她说话总是很轻，但现在，她轻柔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林晓妍只是重复道：“嗯，还好他已经被开除了。”
对于在宿舍门外发生的事，两个小女孩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说出来。
她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晓妍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学校里其他人怎么样，其他男生怎么样。。。。。”她抱着受伤的手臂，幽幽地看着窗外。
“刚才那个男生看上去还不错，”叶湘猜测着，“他好像很担心你呢。”
“跟我撞一起那小子？但愿吧。”林晓妍心不在焉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内衣失窃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