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FGH》二触

3、第二章：荞麦面

　　第二天白羽起了个大早，胃已经不痛了，烧也已经退了下去。
　　坐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视线触及到墙角违和的蜘蛛网，回过神来似的眉头一皱，心想自己嘱咐妹妹按时清洁房间的叮咛又被当做耳旁风。
　　他翻开被子下床，左转右转没找到鸡毛掸子，打开门寻思着进客厅翻一翻，结果听见厨房里噹噹噹的声音。
　　他顺着声源觅到自家妹妹的身边，出其不意地对着她的耳朵“喂”了一声，白贝贝吓得一个激灵把手上筷子扔到了锅里。
　　“白羽你吓死我了！”白贝贝捂着胸口，使劲喘了几口气，怒了，抄起一旁的锅铲就准备往哥哥身上招呼。
　　白羽一撇嘴，又往锅子里瞅了一眼：“你准备煮筷子啊？”说完伸手一指，竹制的一双筷子在已经清汤泛白的锅里飘了起来。
　　“等我弄好再收拾你！”用力剜了白羽一眼，白贝贝立刻动身挽救现场。白羽没兴趣再看，于是转身到饭桌旁挑了个位子坐下。
　　抽了双筷子，他有节奏地敲打着碗边，叮叮叮叮，叮叮当当。
　　“白贝贝，妈呢？”他看了下表，已经七点半了，一般这个时间母亲会早早地晨练回来，做够一大锅面条，等他从学校回来，三个人呼啦啦的解决完。
　　“喔，说是跟朋友去了承德，一星期之后回来，”白贝贝一边说话，一边把芥麦面拌匀后，又倒了几滴醋跟生抽，完了以后把脑袋又探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咬着筷子的白羽瞧，“老太太临出门前嘱咐我好好看着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他有点郁闷，咬筷子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喂，你咬什么筷子啊，有心事？”她又把碗里撒上葱花，湘菜和花生碎，最后滴了两滴香油，“快来端你的面。”
　　“没事儿，”白羽起身进厨房把做好的芥麦面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低下脑袋闻了闻，嗯，不错。
　　“一般你说没事儿就是有事儿，要真没事儿你总会损我几句。”拿抹布擦了擦灶台，白贝贝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随便甩了甩，看着闷头只顾吃面的白羽，心下顿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欸？你不吃啊？”白羽又挑起一筷子面，稍稍低下头观察了一下挂在面上亮晶晶的酱料，“味道不错。白贝贝，你有两手啊。”
　　“……”白贝贝顿觉无力，只好回头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哥，喝点水。还有，妈说这几天她不在让我带你去医院做做胃镜。”
　　白羽接过杯子的手一抖，颤颤巍巍的开口：“你开玩笑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能说会道的，从咱俩认识的那天开始。”
　　“你不用说——哎你现在说这些有屁用啊？骚出去再想回头道歉，你还要脸吗？”
　　白羽咬着吸管看着坐在对面掐着手机撂出一句句狠话的女魔头白贝贝，那女孩子连骂人的话都这么云淡风轻——细细回想，好像两人的性子从小开始就是千差万别的。温吞迟钝的反义词是犀利外加思维敏捷，白贝贝好像什么都占了上风。
　　虽然只比自己小上两岁半。
　　“唔，这女的就是典型的大学生小三。”白贝贝率先于对方先挂了电话，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小啜了口，还不忘抬抬眼皮督促着咬着吸管不喝奶的白羽，“别想给我蒙混过去。”
　　白羽尴尬地挠了挠头，偷偷憋着气硬是把那杯牛奶给喝了个三分之二。白贝贝满意的笑了笑，又悠悠地开口：“翘翘束薪，不安其室，岂彼金夫，贤二千石。”
　　“所以说你这位同学直接找的有妇之夫咯？”他捏着鼻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残留在嘴角的奶沫，“还金夫，傍了个大款？”
　　“是啊，天天开着辆雷诺拉古娜CC上下学，课也不上了。其实按说我俩以前关系还挺好的。”
　　“然后呢，因为她做了小三，你们都挺唾弃她的？”
　　“唔，周围朋友都挺不齿她……我吧，我还行，就只是觉得她做的有点快而已。”
　　“为什么？”
　　“我觉得她挺厉害的，能把男人抢到手，就是种本事啊。我甘拜下风。”
　　白羽一口草莓蛋糕卡在嘴里，呆怔了一会儿，猛地抬起脸来看着白贝贝有点躲闪的眼。
　　“哎玛……白贝贝，这莫非是我想的那样？”
　　白贝贝又喝了口咖啡，轻轻地开口：“那你想怎样？快吃完去医院。”

　　进了医院肠胃科，挂了号，白贝贝受不了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转身去了后花园透口气。走之前再三嘱咐到自己之后给她安安静静地进去听，回来之后一字不落地复述给她听。白羽应下，目送着女魔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微微叹了口气，他在科室对面的长椅上坐下，两只手轻轻地交叉放在了大腿上。
　　真恐怖。
　　他不是没体验过胃镜的教训，大一的时候母亲曾带自己做过一次，将近两天没吃饭，做之前又喝了将近四、五斤的水，在脑袋昏昏涨涨胸口直抽搐的时候被迷迷糊糊推进了那个小黑屋一样的地方，一根管子插到咽部，顾不得喊疼，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想转头看看门外，看看母亲，却被身边的小护士用力给固定在了原处，胸口涌上一波又一波的呕吐感，而且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后来才知道管子在自己的咽部摩擦出血，还带着些许的肿痛。
　　回忆起往事，白羽拿着挂号单的手又开始哆嗦。转过头，大概的数了下前面的人数，估摸着只有三、四个人在自己前面，这下可好，哆嗦的心转而开始狂跳起来，内心深处上次做胃镜的黑暗经历又没命地朝自己压了过来。
　　“你怎么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确定那个黑影停在自己身边，白羽迟疑地抬起头，一个身穿黑色修身西装的男人轻弯着腰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男人五官英俊，轮廓有点深邃，有点像外国人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一眨不眨。
　　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伸手把自己手里紧紧攥成一团的挂号单轻轻抽了出来，缓缓展平，又放回自己手里。
　　“啊，我有点紧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白羽有点窘地发现那挂号单上一片片自己的汗渍。
　　“是吗？”男人轻笑了下，随即蹲下身子，与自己的视线呈一条水平线，“勇敢点，相信自己。”
　　白羽怔怔的看着对面朝着自己微笑的脸，毫不知晓自己耳梢已泛起了几分不自然的红。
　　“下一个，白羽。”
　　白羽猛地回过神来——轮到自己了！慌慌张张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脚下太急，登时有点站不稳。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白羽吓得一抖，莫名其妙的转头盯着对方。
　　那男人被白羽盯着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只好松了手，只留了一句“慢点走”就快步先进了科室。

　　“胃痛很频繁吗？”坐在桌子那边的年轻男医生边填写着报告边问自己，头也没抬。
　　“还行……两天疼一小次，三天疼一大次吧。”白羽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方面在顾忌自己的病情，但另一方面，所占分量更大地瞥向了正站在房间角落书柜前安静看书的男人身上。
　　自己……认识他吗？
　　医生翻了页，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悠悠地开口：“做个胃镜检查一下吧，你这情况应该不简单。”
　　白羽猛地打了个激灵，感觉浑身的血液全往自己头顶上涌：“医生，胃镜……非做不可吗？”
　　医生抬了抬稍微滑落的眼睛，道：“是的，你的情况估计有点棘手，越快做越好，快周六日了，到时候人多。”
　　“……这样啊。”
　　“你今天吃饭了吗？”
　　“嗯，早上吃了一碗荞麦面。”
　　“嗯，半流食，可以。中午呢？”
　　“一碗荞麦面。”
　　“……”医生稍稍扶了下额，又仔细打量了几眼白羽，“你家开面馆的吗？”
　　他其实就是随口打趣一下。
　　“不是，我喜欢吃面而已。”
　　“嗯，明天开始不要吃饭了，只能喝点流食，汤跟奶什么的，后天晚上准备做胃镜。”
　　听见“奶”这个字，白羽很明显地扁了下嘴，这完全处于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那明天就喝一天荞麦面的汤吧=。=

　　慢腾腾的走出肠胃科，白羽把自己的病历单子小心折了折放在裤袋里，掏了掏口袋，自己的手机居然忘在家里了。于是干脆向后花园的方向走去，准备叫上白贝贝回家。
　　走到急诊室一楼大厅，经过置在大厅北面的巨大镜子，随意朝那看了一眼，结果一看不得了。
　　刚才那个男的竟然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走在自己后面！
　　白羽吓得不轻，转过身子吭哧吭哧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好不容易站住。可是看着这人无良的笑容转念又想，也许不是坏人什么的……
　　“你准备去哪？”白羽还没张嘴，那男人倒是先开了口。
　　“啊？啊……你说我？”白羽一愣，心下的恐慌顿时居然消了一半。
　　“是啊，你现在要回家吗？”继续无害的笑。
　　“我要去后花园，”白羽喃喃的开口，声音不大，却一字不差地传到了男人的耳朵中，“哎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们两个不认识吧？”
　　现在才反应过……的确有点呆啊。男人弯弯眼角，只道：“喔，我也正好去后花园来着，一起吧？”说完径直越过自己往前走着。
　　“欸？”

　　事实证明白贝贝所经过的地方，前脚走，后脚就变成一片火海。
　　白羽闷着头跟在男人身后，绞着手指心想是不是该从小路走到别处，心里想着脚步一慢，那男人跟身后长眼一样悠悠的回头：“跟我一起走吧。”
　　“……”白羽低头，默。心想我跟你啥关系啊现在跟你走，把我拐了卖了怎么办，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的。
　　正准备要开口，就听见前方约莫不出五十米的地方传来一道凄厉的女人尖叫声。
　　他猛地一抬头，就只看见白贝贝骑在一个人身上，两只手招呼着往人家脖子上掐。
　　白羽心里一紧，双腿反应过来朝那边奔去，心下只觉得焦急。
　　这孩子，怎么又打架了。
　　那男人看见他仓促的背影，微微一笑，心下却是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白贝贝你干什么，赶紧给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