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樱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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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知道四月一日还会外出办公，是在一个樱花和阳光一样灿烂的下午。
加长的黑色轿车定定停滞在店门外，看起来高端洋气上档次并且……格格不入。
“那么我留下来看店……”
最后的言语被压制在四月一日拽着我上车的动作中，我瞪大眼睛望着窗外两只欢乐挥手道别的姑娘，依旧搞不明白状况。
车内宽敞舒适，物件一应俱全，不知为何我甚至看见了佛像和十字架共存的景象。
“真不知道这家主人是十分虔诚还是没有信仰……”我捡起一只明显是用来钉钉子用的稻草人，嘴角抽搐。
“如果能够实现我的愿望，那么即使是魔鬼，我也会去信仰。”
我转目望向四月一日，对他突然说出如此……如此别致的话表示疑问。
“某本名著里的，有没有很应景？”
我愣了愣，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探查四月一日额头温度。
被一把拦住。
随着他动作同时出现在我视线中的，还有一只黑色的馒头。
“怎么样，摩可拿108秘技之声音模仿，是不是完~全分辨不出？”
对于黑馒头的嘚瑟行为我选择性的进行了无视，扭头去看四月一日，却见对方面上并没有任何不赞同的神色。
“这么说，这次你们扮演的是魔鬼？”我玩笑道。
谁知四月一日却认真的看了我一眼：“这么说，也没错。”
我眼皮顿时狂跳起来。
经过一路的胡思乱想担惊受怕，车子终于缓缓停在了一座偏僻的庄园门外。
车窗框出的一小片区域中，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颇似神曲中地狱门上景象。
哪有人在自家大门上用这种东西当做装饰的？
我嘀咕一句，跟着四月一日出了车门。
眼前一亮。
我在车上看见的那一角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花木与精致的纹样，我瞪大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之前看见的那些花纹其实是被隐藏在了微微翘起的藤萝阴影中。
“好精巧……”我伸手想要撩起细看，却被四月一日以不经意的样子挡住。
“藏起来的东西，如果被发现，那就会很在意发现它的人。”他在我耳边轻声道，看不见表情从而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认真在警告，还是仅仅在吓唬人。
不过不管是哪样，他都成功的让我不敢再有动作。
“请出示请帖。”
门口的侍者拦住了四月一日，我诧异的回头去看车上的司机，老人家只是冲我回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便自顾自的开车离去。
难道不应该是司机来解释一下附带请我们进去吗？
我皱眉去看四月一日，却见他好整以暇从口袋中掏出了请帖。
难道刚才的司机是他雇来的？或者干脆就是妖怪？
我想问，却终究按捺下来，随着四月一日一同进入大门。
入内，视野中又是一番景象。
漫天樱花结成红粉样的云朵，聚在路边。宽敞的道路上被铺上一层浅粉，看起来少女味十足。
但是……我低头仔细查看脚下的花瓣，花瓣粉嫩可人，却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两点（从店到市场）一线，作为半个宅人来说条件反射的对未曾见过的景色感到反感。
我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随着四月一日一同向前。
“樱花啊……”
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似是感慨，又像歌唱。
我四处张望，却扫见四月一日完全没有听见似的向前行走。
“这家伙的听力有这么差么……”我继续寻找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忽而一阵大风。
等我睁眼时，四月一日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反倒是歌唱声更加清晰。
“樱花啊，樱花啊……”
这次我听得更加正切了，直直望向前方，歌声正是通过最前面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传开来的。
我仰头张望，这棵树形状优美，树冠扩散蔓延，一直伸展到相邻的房间上方。
而这时候，我的视线才从这棵巨大的树木上转移到树下的房屋上。
说是房屋，其实有一个更集合适的形容词。
玻璃城堡。
那一栋房间有一大半都是用玻璃为墙为瓦，乍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在阳光反射下，才能稍微看见一丝微光。
房间内陈设讲究且自然，与外界场景完美融合，就像从没有那道屏障。
事实却总是残忍的。
当我着迷的向前行进的时候，我撞上了透明的墙壁。
“所以，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一个女声轻轻道。
我被这突然响起在我头顶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向上望去，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而那个女声却在下一刻，响起在我耳边。
“一定能够理解我吧，如果是您的话，一定是能够理解我的。”
如同自语般的，她在我耳边用那一把极为适合歌唱的嗓音轻声诉说，语句中淡淡的轻诉直想把人拖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理解？理解什么？我的眼皮开始打架，脑子中仿佛进了水银一般沉重起来。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
“您的话，一定会明白……”
明白什么？
我昏沉着，脑海中忽而闪过大量陌生的画面。
——仿佛变成了一棵树，眼睁睁看着千百年的时光从眼前溜走。
许许多多的人在我面前来了又走，没有人留心，没有人在意。
——直到这里突然建筑起了一座宫殿似的玻璃房间，一个小姑娘住了进来。
好听又愈来愈轻的女声在我耳边呢喃：
“您的话，一定能让我完成最后的……”
“美梦吗？”
少年到青年之间的嗓音带着经历过时间打磨的陈年韵味传入我的耳中，随即是一阵大风吹散我眼前的模糊光影。我眨了眨眼，扭头，四月一日的脸近在咫尺，眼镜下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起来竟然像是生气的样子，摩可拿坐在他的肩头，正冲我举着爪子说你好。
我有些不明状况的看着四月一日，而他则上前一步挡在我的身前：“你还记得这个吗？”
拿在他手上的，正是我在车里看见的……用来钉钉子的稻草人。
总不能是她的吧……我腹诽着望向对方，直到这时候我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个清秀的、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姑娘，长发披散，云粉色的十二单温顺的垂在地上，像是那棵巨大树木的树冠，温柔的摇晃着。
跟那个稻草人明显不搭嘛！
我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却见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上前一步又生生忍住：“为什么会在你那？！”
“不是吧，真是……你的？”
我吃惊的喃喃，目光中的粉色姑娘面色惨白，紧张不已。
倒是摩可拿回答了我：“是昨天晚上来的一位客人交给四月一日的。”
“晚上也会有客人？！”
“她怎么会去找你？！”
同时响起的截然不同的声音分别出自我和粉色姑娘。互相对望一眼之后，我们的目光一同专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弯起嘴角：
“只要拥有愿望，就会到达店中。”
“而人的愿望，从来是不分晨昏冬夏的。”
我了解的点头，粉色的姑娘却大声尖叫起来。
“她怎么会有愿望？！她所有想要的东西，我替她获取；所有希望的事情，我替她完成，她怎么会有需要你来实现的愿望？！！”
四月一日微笑的看着她：“看来你已经接受现实了。”
“什么现实？”姑娘的表情明显警惕很多。
四月一日错了错身子，一只手搭在了一尘不染的玻璃墙壁上：“我以为你会问的是，她是怎么来到我的店里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来或不来，店就在那里，只要想找就能找到。
我腹诽着，却见到那姑娘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四月一日又向前一步道：“你应该知道的吧，今天这场……葬礼。”
“胡说！”那姑娘歇斯底里吼叫着：“胡说，她怎么会死，我分明已经……”
话音一顿，霎时间我们头顶的樱花树花瓣仿佛被渲染，自中心开始，波浪般闪着光变成一大片如血的海。
樱花树下埋死人，那么颜色就会变成血红的——血樱。
四月一日并不吃惊的道：“你分明已经剥夺了30人的生机，只求一人的存活。”
“可是这个人并不领情啊。”他的摩挲着手中的诅咒草人，微笑着：“你送给她的，背上是贴着某个人的名字的吧？”
“可是她撕掉了。”那姑娘漂浮起来，轻轻落在树梢，整个人都与背后的巨大樱花融为一体似的。
看起来就像樱花树的妖精。
我脑中想法一闪而过，便立刻被捕捉打捞。
没错，这个姑娘，就是樱花树的妖精。
血樱狂乱。
“没关系，只要有您帮助，我一定可以让她——”
“你还没想到她来店里的原因吗？”
四月一日高声打断了她的话，与此同时，摩可拿一个吸气吐气，那些狂乱呼啸而来的樱花竟被吹开。场地中出现一大片空白。
四月一日的声音好整以暇：“正是因为你现在的做法让她不安，所以，即使冒着再也不能回去的危险，她昨天才会用那样的方法找到了我。”
“她想要你停下。”
“你骗人！谁不想要活下去！她才那么年轻！”
“我从来不说谎话。”四月一日摊手：“你这样子，只是给她换了一种束缚方式。”
“她依旧不可能看见她想要的天空。”
血樱在四月一日的言论中渐渐停滞，旋转落地。
“呵呵呵呵……”
樱花的妖精忽然不可抑制似的以袖遮面轻笑起来，笑声中，我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轻语。
“无论被怎样对待，都学不会憎恨啊。”
“一直被关在这里，想要的也只有看看天空而已……”“可是……我想让你活下来啊……”
笑声渐轻，渐渐地变得像是哭声。
“这么长时间，我只有你一个……我想要你陪着我啊……”
无话可说，我们只能望着那棵大树上血色的樱花一片片落尽，铺满在地上，又渐渐褪色，剩下一地如雪的白。
而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也在细微又漫长的咔响之后，缓缓倒在玻璃城堡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引得喀拉一声。
——玻璃城堡，碎了。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树木尖端，有仅剩的粉红樱花，裹挟着点点银光，向上飞旋而去。
*
“所以，你是说今天办葬礼的大小姐昨晚灵魂出窍来找你？”
回到店里，我泡了一杯红茶为大家倒上，也成功的暂时堵住小多小全和摩可拿的嘴巴。
四月一日点点头。
好吧，如果愿望足够强烈的话就算身体被囚禁也无法阻止……这点我还算能够接受，不过，
“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简单说来，大概是自由。”四月一日喝了口茶：“因为得了传染病，从小被关在别院，常年看不到其他人，所以即使快要死亡也是很欣慰的。”
我瞪着四月一日，看着他用如此平常的语气来讲诉一个只是这样听起来就很不幸故事。
却被他轻笑着回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的人恐惧死亡，但是有的人，却把它当做一种解脱。”
“只是不同而已，所以强加而来的，即使是黄金，也有可能变成负担。”
我怔愣许久，终于了解的点头。
“最后的花瓣变成那样的白色，也许樱花她也终于懂了这样的事情，所以被净化了吧？”我有些欣慰的说。
“她是不是懂了不得而知，但是被净化，那是因为你。”四月一日微笑：“佛经中有提及，荼蘼乃天上之花，见之恶自除。”
“是你净化了那些血樱。”
我不可思议的瞪他。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或许我们可以接一些神社的生意了。”
“……”
“反正不用浪费。”
“喂……”
“明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吧。”
“喂！”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樱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