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相见 ...
-
四十·相见
所谓千年，究竟是什么样的概念？
没有亲自经历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懂吧。
坚硬的巨石化为尘埃，名噪一时的圣人们徒留虚名，曾经一起踏过的草地高楼已拔地而起。
满目疮痍的回忆又还剩下什么东西？
千年之久，足以把悲化为恨，悔化为伤。
而了解那些的人，早已随风而去。
麻仓家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股宗却还是那个股宗。
在不断的相遇与别离之中，那只小猫选择了旅行。
旅行的相聚与别离更加频繁，显然，这样短暂的伤痛更加易于掌控。
呐，股宗，那时你到底为什么要出手呢？明明对手是那样重要的叶王大人。
……无论在这里小生如何的解释或者说是辩解，都无法磨灭已然是定局的实景。
就像是梦一样。
对面的敌人就是叶王大人就像是梦一样。
那是背叛吗——是背叛吧……
明明都已经许诺了呢……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叶王。以【猫又股宗】之名。
我永远是，叶王，你的持有灵，你的朋友。
——绝对无法忘记的，刻在灵魂上的许诺。
说到底，背叛了叶王，又背叛了承诺的他，早已是，背叛了自己的，不可原谅的混蛋了。
是的，不可原谅……
那是旅途中的风尘也无法洗去的罪孽与愧疚。
对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叶王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还是在麻仓呢——那个孩子满身都是危险的气息。
*
不似现代大城市的喧嚣，千年前的夜晚月明如水，星光微冷。
吃饱喝足，大腹便便的股宗走在狭窄的院墙上。
刚刚在附近的小河里抓完鱼作为晚饭，野生的果然比麻仓家的要好上许多——事实上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个味道的差别在于咸水和淡水，但这些细枝末节都不会妨碍他对小河里的鱼森森的爱。
心情愉悦，踏着月光，它走在墙壁之上。
然后，他的路被堵住了。
“让一让，小生想要过去。”
那是一个撑死不超过七八岁的男孩。
宽大的斗篷似乎是一层结界，完美的将自己与四周隔离开来。
他坐在墙头，两只脚垂下，双手在身体的两侧轻轻的撑着唯一用以支撑身体的墙体。
完完全全的仰着头，股宗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射向天幕的深处的目光，像是在发呆一样。
——那个孩子与自己处在不同的次元。
不需要任何观察，那孩子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这样。
他坐在墙头，四周没有任何东西。
似乎只有八九岁，腿脚是很正常孩子的长度，离地有至少两米的距离。
股宗顺着他所在的地方向下看去，那里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
——他是怎么上来的呢？
好奇害死猫，猫咪总是有着浓厚的好奇心，即使长出了第二条尾巴的猫又君，本质也依然是一只小猫。
——嘛，跟我无关。
他毕竟是猫又，很快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虽然还只是以着死亡不到一百年的猫又，股宗还是做出了自以为最精准的判断。
它弓起了身子，准备跳下去，绕路走，目标是一旁的小院。
“天的那边，是什么……”
然后，他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清清凉凉，如梦似幻。
“呐，你知道么？”
“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股宗反射性的放松身体，将目光再次投注在身边的男孩身上。
此时他已经把头低下，转过来正好面对股宗。
“小生……”
“嘛……反正你是不知道的。”
那个男孩的表情无法用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词语形容。
“谁说小生……”
“不要往那边逃哦，”男孩的表情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一定会撞鼻子的——那里是我的院子，设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功能不一的结界……小心出不来哦~”
“诶——”
可是另外一边就是不允许他近的地方了——
从斗篷里伸出来两只手，股宗被抱起。
男孩的怀抱温暖而干燥，却莫名的让人安心。
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在男孩的另一侧了。
“走吧……猫咪。”
“才不是猫咪，我是猫又！”
“呵呵，”男孩笑了起来，“猫咪炸毛了。”
“都说了不是猫咪！”再次炸毛，“算了——我叫股宗。”
就像是被月光下那个男孩的笑容蛊惑一般，鬼使神差的，它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麻叶……不，我叫麻仓叶王，很高兴认识你，股宗。”
那是千年年因缘的起始，互通名字的两人，编织了最初的羁绊。
*
“也就是说，要小生回去陪那个叫做叶的家伙去相亲么？”
城市最高的大楼顶部，披着黑色和服，穿着木屐的棕色小猫站在护栏上面。
“都说了，不是相亲啦。”
发出声音的是股宗平伸的手臂上的诡异鸟儿。
看得出来形态是鸟，可是却没有任何颜色，只有一片明显的叶子飘浮在里面。
——麻仓家的式神。
风儿把猫又的和服吹得猎猎作响。
“都差不多。”股宗说“叶明，不就是个相亲么，非要小生亲自去看看呢群后辈们亲亲我我么？”
“不是啊，他们……有些特殊。”
“哦——”
“叶，他是麻仓叶王转世的半身，而安娜……她拥有和千年前叶王同样的能力。”
“！”
叶王大人……
即使过了千年，也无法不说出啊，“大人”这两个字。
——不对，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叶王大人的能力……
“灵视，吗。”
“嗯，”对面出来了一个轻轻地鼻音，“那么，请您作出决定。”
“三天之内，小生会回到麻仓本家。”
*
那个叫做麻仓叶的孩子已经十岁了吧——
叶王大人现在……的身体也已经十岁了。
那孩子一定和现在的叶王大人很像吧。
明明都一直躲着十年了，今天却要见面了么。
将叶王大人再次送回轮回的两人，叶贤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自己。
它其实是想要叶王大人活在世间的吧，所以十年前的那一夜才没有回到麻仓家。
——啊啊，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那孩子啊……
*
经过了三天并不是很紧张的跋涉，猫咪到达了麻仓本家。
离家出走了十年有余猫咪又一次在熟悉的大宅里徘徊。
——麻仓家已经小了不少呢。
要是叶王大人再回来一定都不认得了吧，哦呀，反正他本来就不怎么认得的。
“叶明，那孩子在哪？”
“还在上学，应当很快就回来。”
“他的房间在哪？”
——以上是发生在股宗刚刚回到麻仓家时，与叶明的对话。
此时的猫又股宗正在麻仓叶屋外的屋檐上颓废的抽着大烟【= =】
寻着叶明给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麻仓叶的房间。
“哈哈哈哈——”
一阵阵的笑声打破了平静。
“你这么小年纪就已经有老婆了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太羡慕你了！！”
那是两个动物灵——狐狸和狸猫么？
“是吗？可是我……”
“搞什么嘛！如果高兴就说，干嘛绷着一张脸！”
“你们就别在糗我了……”
不同于两个动物灵的兴奋，男孩叹了口气。
“因为，这不是叶师兄……自己所做的决定。”
一个女孩走了进来，似乎比十岁的麻仓叶要小一些。
“更何况，你们是这家里的持有灵……”很明显那女孩在抖，“请你们保持该有的身份！”
可是女孩的话一点用都没有，两只咋呼的动物灵还依然在起哄。
——真是烦人，小生真想……
“你不用在意，玉绪，他们是不会听别人劝的。”
男孩说，语气里满满的倦怠。
“不过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很困扰。”他继续说。
股宗第一次转过头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孩。
完全不一样。
和记忆中的叶王大人。
没有一千年前叶王大人的温润儒雅，更没有五百年前泽奈·科斯的狂傲。
眼前只是一个平凡的麻仓家十岁男孩而已。
但是，从他身上溢出的这股气息，弥漫的这种感觉，又是难么的似曾相识。
——如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的话大概，小生要以为回到千年以前了……
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是说他是叶王的半身的话……
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呢。
叶王大人的话……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完美又从容的解决的吧……
这样烦恼的表情从来都没有在那位大人身上看到过呢——
也算是一种不同的体验吧，在小生跨越千年的旅途中。
“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
忍不住，它开口。
“担心再多也没有用，不如就去看看吧——到灵场恐山去看看从未谋面的老婆吧！”
“也是，总会有办法的~”
并没有对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惊讶，男孩自然地接道，然后循着声音的来源地看去
——不是啊，这孩子不是有着么，属于叶王大人的从容。
“呜哇啊！从来没有见过的猫咪！！！！”
他的声音过于大了，以至于彻底淹没了一旁女孩“是灵啊！叶师兄，不是普通的动物灵。”的声音
——收回前言，这孩子好像不是从容，大概……是天然呆吧。
“抱歉，”它说，“小生因故来访，不过我很不会应付那些烦人的东西——”
“叶少爷，我想跟你谈一谈，能不能先请你把那几个啰嗦的家伙请出去呢？”
把那几个聒噪的家伙。
“！”眼前的麻仓家继承人明显惊到了。
——你还差得远呢，叶少爷，不论是实力还是气度手段，与叶王大人相比。
“小生只要和低俗的动物灵在一起，头就会痛。”
“什么！”
狸猫和狐狸明显是不服，冲上来就要动手。
帅气又轻松的搞定了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股宗站了起来。
“很抱歉，我还没有报上名来。”它弹了弹烟枪。
说来第一次见到叶王大人，他也是这个年纪。
小生果然老了啊……这么容易就想起原来的事情了。
“小生已侍奉麻仓家大约一千年了——这次为了陪叶先生一起旅行，才从环游世界的旅程回来。”
他介绍着自己。
向着对面似曾相识的面容。
“我是猫又股宗。喜欢的是，浪迹天涯。”
是啊……
千年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亲自经历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懂吧。
那千年的等待啊，换来的，最终大概也只是谁都能说出口的——
【恍若隔世】这四个简单至极的字眼吧。
那些不懂的人，大概也仅仅只能，理解至此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