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旅人》酒熏

34、两个人的战争

　　克雷洛斯有事出去，留下丝路一个人在屋里。虽然附近有守卫，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依靠智脑把他们轮流交替、监视路线等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
　　清晨的阳光一如既往地温暖。
　　确定那个男人已经离开后，丝路悄悄出了房间。在智脑扫描指挥下，她通过避开与打晕守卫，一路顺畅出逃。
　　没想到这么容易……
　　望着不远处的高墙，少女不自觉勾起唇角。这是最后的阻碍了，只要她能从这里出去，以后就能逃得远远的。
　　微微眯起眼，丝路一边计算着自己的跳跃能力，一边后退准备助跑。
　　……
　　就在她刚冲到一半、还没跳起来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柔和含笑的声音：“我亲爱的海伦，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身子一僵。
　　不会吧？
　　缓缓转过头，只见男人纯黑制服下一头银发灿烂得耀眼。见到丝路，他轻轻勾起唇角，眼神冰冷毫无笑意。

　　继续跑？还是拼死一搏？
　　丝路正急速思索，忽然旁边另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眼眸平淡无波，打量周围的目光冷淡而无意，仿佛任何东西都无法勾起他的注意力。在他肩上，正飘着一个蓝莹莹的小家伙——小章鱼阿蓝。
　　夏伦！？

　　他随意瞥了少女一眼，对克雷洛斯淡淡道：“既然双方都不愿让步，那此事到此为止。”
　　见他转身就走，丝路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最后的机会。在克雷洛斯的监控下，就算她恢复全盛实力也硬打不过，而这次要是被抓回去，监视一定更加严防。
　　她疾步上前，想要阻止夏伦离开，身体却被克雷洛斯强行拉到身边。那个男人用轻柔的语气道：“海伦，我们该回家了。”
　　丝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死！
　　她只能越发厉害地挣扎着，眼睁睁望着夏伦离开……

　　这时小章鱼阿蓝有了动作。它没有跟上夏伦，反而飘到丝路身边，有些兴奋地喷着泡泡。夏伦走远了才发现，顿时皱起眉，“阿蓝，回来。”
　　小家伙依旧轻盈地绕着少女，不肯离开。
　　克雷洛斯眼里闪过杀机，微笑道：“我说夏伦，要是不管好身边的东西，它很有可能哪一天突然消失掉，对吧？”
　　“阿蓝！”
　　小章鱼终于停止了飞舞，依旧恋恋不舍地飘停在原地。
　　克雷洛斯不再管它，直接抓住丝路就往里面走。少女只能踉跄着，再次被带往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甜蜜囚笼。
　　望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夏伦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砰！
　　丝路恨恨地将花瓶扫落，响起清脆的破碎声。她沉默着立了一会儿，慢慢摸索着回到床边。是的，就是摸索。
　　现在的她，完全看不见了——这就是克雷洛斯对她这次逃跑的惩罚。
　　那宛如恶魔的声音犹在耳畔，“如果不乖一点，迟早有一天，你会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身体也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供我欣赏……记住了吗？我的人偶。”
　　这个疯子！变态！
　　这下怎么办？回去吗？从来都是干脆直接、正面挑战敌人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向来都是勇于反抗的。
　　但事实告诉她——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

　　门外传来脚步声。
　　克雷洛斯又回来了？
　　丝路下意识抬起头，可眼前的黑暗提醒她已经看不见了。正在心里暗骂着，这时门开了。只听那人沉声开口：“你是……海伦小姐？”
　　丝路愣住了。
　　不是克雷洛斯，而是……夏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听他又道：“海伦小姐，恕我冒昧前来。之前这只海生灵对你的异常反应让我很在意。毕竟，它是我很珍惜的东西。”
　　珍惜？丝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阿蓝对他这么重要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海生灵么？
　　算了，现在不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

　　少女向他伸出手，终于抓到后，开始在他手心写画。
　　【先带我离开，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夏伦一怔。
　　小家伙飘到两人中间，兴奋地喷出一连串的泡泡。那情景如梦似幻，瞬间记忆像是被大风一页页吹过，他有那么一刻出了神。
　　当意识恢复后，男人静了静，沉声道：“跟我来。”
　　他伸手抓紧她的手，牵住她往前走。少女看不见前面的路，在她的黑暗世界只有两人交握的温暖。

　　“上马车。”
　　车轮咕噜噜转动起来。
　　渐渐地她听见逐渐喧闹起来的人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苏醒了过来，散发出亲切鲜活的气息。
　　“海伦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丝路无声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海生灵对自然能量特别敏感，所以阿蓝感受到了她的灵魂吧？可一旦想起它，过往那些记忆全部潮涌而来。
　　快乐的、痛苦的、遗憾的……

　　她慢慢伸出手，再次在夏伦手心轻画。
　　【谢谢你带我出来。我要走了。】
　　“你还什么也没告诉我。”
　　【那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只想维护神的荣耀，其他一切都不在乎，不是吗？就连亲人朋友的性命也可以置之不理。】
　　马车中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不过没关系，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无悔就好。至于那些爱恨就由我来解决。今天谢谢你把我从宗教裁判所带出来，但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去的。那时候就是向他复仇了。】

　　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对一切还懵懂无知的小章鱼高兴地飘上了她肩膀，显得很亲昵。
　　“等等。”夏伦忽然道。
　　少女停下脚步。
　　“你刚才说错了。”夏伦语气平静道，眼底的哀痛被他悄然藏起，“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他以血来偿还。虽然不知道你和克雷洛斯翻脸的原因，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目标一致不是吗？”
　　“去我家吧。你不用辛苦东躲西藏，治疗的事我也会帮你想办法。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夏伦的语气夹杂着情感。
　　少女沉默片刻。
　　他后悔了？真的吗？过往记忆再次翻滚，丝路露出一丝苦笑，最后点了点头。

　　虽然从前和夏伦很熟，但也从未拜访过他家。没想到换了身份后却能住在这里，命运真是奇妙。
　　发现她的失踪后，克雷洛斯展开了严密的搜查。可在夏伦的庇护下丝路被保护得好好地，还能安心接受治疗。
　　可惜不知克雷洛斯给她用了什么药，一个星期的治疗后，依然没有成效。

　　这天丝路正待在房中，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一定藏了什么人，是女人吗？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艾琳小姐，请你回去。”
　　没多久带着怒气的柔润嗓音再次响起。这时声音的主人已经找到丝路，她瞪大眼道：“咦？真的是女人？”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了！你不是克雷洛斯的妻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丝路也想起了声音的主人——那个总是跟在夏伦身后，心迹一览无余，却被对方视若无睹的少女。她还跟着他吗？真是执着。
　　“喂！我问你话呢。”
　　丝路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不说话？”艾琳还想再说什么，终于赶到的守卫略带强硬地拖住她的手臂，“艾琳小姐，请您务必出去。”
　　“哦！你们真是太粗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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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夏伦出现在房间。
　　他望着坐在窗边的丝路，低声道：“听说艾琳来闹过，我很抱歉。”
　　【没关系。最近情况怎么样？克雷洛斯的动向？】
　　“他像疯了一样在找你。”
　　丝路勾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都是他自找的。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拥有的时候又不在乎。】
　　然而就算再可怜，那也不是他施暴的理由，她更不会因此原谅他。
　　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必须以血才能洗清。那些还留在记忆中的爱与遗憾，决定了她和克雷洛斯之间终究会有一场最后摊牌。
　　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在黑暗的世界中，丝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