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旅人》酒熏

21、拯救情结

　　夜色依稀朦胧，客厅里的小橘灯散发出温暖光芒。
　　顾息睡觉非常规矩，这么久了几乎没动过姿势。安静的睡颜下一双无框眼镜显得很契合。丝路伸出手，轻轻取下他的眼镜放到桌上。
　　现在该怎么办呢？
　　想了想，她试着叫他：“顾息？”
　　“……嗯？”
　　没想到自己一叫就醒，丝路愣了一下后连忙道：“呃，看你睡着了本来不想叫你的，但天色这么晚你还不回家，父母应该着急了吧？”
　　他只是静静看她：“我不和他们一起住。”
　　啊？
　　丝路顿时想起刚才那个电话，“对了，刚才有人打电话问你。”
　　他毫不犹豫判断，“那是宁式，我和他一起住。”
　　男人！？
　　见少女瞬间睁大眼，顾息随之笑笑。“我本来是一个人。后来救了他，从那以后就一起住了。宁式脾气很暴躁，性格很恶劣，不过心不坏。”
　　丝路想了想问：“他一听说是我，似乎很不高兴。我做了什么事惹到他了？”
　　顾息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见他刻意躲避这个问题，丝路拧起眉。如果没做什么事的话，那就是……他不喜欢自己的性格，还是行为？
　　随后丝路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他大概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她的话还没说完，顾息就干脆打断：“我从来没有那么认为。”
　　丝路沉默。即使那是身体原主人的事，她开口也很艰难。
　　“你应该知道，这个身体过去发生了什么。”
　　“但你是无辜的。”
　　“所以你是同情我吗？”
　　“不，我想帮助你。”
　　望着顾息认真的眼眸，丝路怔怔出神。
　　若是这个身体还有人爱，只会因为那光鲜美丽的外表。而他，却是在她那么狼狈的时候，对她伸出手。
　　拯救至此。

　　夜半，温柔的月光透过略薄的窗帘，在房间洒下淡淡的清辉。
　　丝路辗转了几次身子，依旧没有睡着。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床的另一侧，因为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与她不同，顾息睡得非常安稳。明明在别人的床上，却像自己家中一样安全感充足。反倒她这个正牌主人，怎么都睡不着。
　　至于为什么会躺在一张床上？
　　在顾息无家可回后，如何安排睡觉场所便成了难题。这公寓真的很小，连沙发都没有。于是丝路决定让他睡床上。而她向来也没有为客牺牲、自己去睡地板的高尚情操，就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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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路呆呆望着天花板。
　　其实是因为，顾息始终都传递出一种安心信任的感觉吧？这才是她愿意与他共享一张床的原因。
　　这样一想，少女终于进入了梦乡。

　　铃铃铃！
　　第二天，闹铃声准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只手啪地按住它，然后手的主人打了个呵欠，慢吞吞从床上坐起身。视线一转，另一个人正乖乖躺在主人给他安排的角落，睡得很安稳。
　　想着让他多睡几分钟，丝路独自去洗漱收拾。可当她返回卧室时，顾息居然还在沉睡。无奈之下，少女只好伸出手摇晃他的身体。
　　“唔……”顾息慢慢睁开眼。
　　“该起床了，不然上课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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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很难被叫醒？那为何昨晚一个短信，就能让他从被窝里亲自跑来，帮她解决跳闸事件？
　　这时男子终于睁开眼。
　　他慢慢坐起身，清秀漂亮的容颜下，衬衣领口敞开，软软的黑发微乱，睡眼惺忪……当他看清眼前是谁后，微笑。
　　“早上好，云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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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路镇定地跑了出去。

　　果然还是不能随便留男人在家啊。
　　跑出卧室的少女撑着脑袋，坐在客厅里等待。忽然瞥见桌上的无框眼镜，她伸手取过，呆呆看了一会儿。闲得无聊的她顺手扯出一张纸，试着把镜片擦得更干净。
　　就在这时顾息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的眸中雾气已经散去，显出清澈柔和的颜色。
　　“咦？你弄好了？”丝路发现身后的男子，随手把擦好的眼镜递上，“喏。我给你买了牙刷和毛巾，等你洗漱好我们一起吃早餐——刚从外面买的包子。”
　　他微笑着答应：“好。”

　　吃完早餐，两人坐地铁前往学校。他们走进学校时，正是学生大批到校的时间。
　　见到并肩而行的两人，每个人愕然张开的嘴怎么都合不拢。同样是注目礼，但还是有区别的。望向顾息的一般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可投射到自己身上的，则基本都是嫌恶。她偷偷看向顾息，后者神色如常，挂着早起后就有的微笑。
　　见她看过来，顾息轻声道：“云嘉，放学了一起回家。”
　　“啊？”是因为想继续帮助，所以特地陪在她身边？这样看来，顾息的“拯救”情结已经深入骨髓了。
　　“可是，我们的家在不同方向吧？
　　“嗯。可以一起去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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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他微笑的面容，丝路只好表示同意。

　　一天很快过去，放学后，两人一路走到地铁站。
　　由于是同一路线，方向相反，所以两人等车的时候，中间正好隔着轨道。
　　车还没来，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身着制服的顾息显得气定神闲，如同漫画中走出的少年，附近的小女生们纷纷兴奋地打量他，有的还悄悄拿出了手机。
　　由于顾息一直望着对面的林丝路，周围人很容易把目光投向她。
　　作为战职者，丝路一向对别人聚集的目光很敏感。感受到小女生们的仇视目光，她十分郁闷。

　　终于，车来了。
　　顾息上了车，然后一直走到玻璃门面前。车渐渐发动，他笑着冲她挥挥手，后者下意识举起手臂回了一个。
　　于是，丝路这边的小女生用更加仇视的目光看她。
　　丝路回瞪过去，倒把她们吓了一跳。
　　就在这种诡异气氛中，车来了。丝路立即放弃对峙，连忙挤上去。
　　记得她到这里后，第一次坐地铁整整错过了三次车。因为她总以为下一辆人会少点，但后来的事实无情地告诉她，她过去太无知。
　　坚决！上挤的动作一定要坚决！

　　二十分钟后，丝路走在回家的最后一段小路。这时天色有些昏暗，路人稀稀拉拉。她拎着包，忽然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少女停下脚步，警觉地望着前方。
　　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太敏感了？丝路自嘲地摇摇头。忽然，一个人影闪现挡住她的去路。少女警觉地拔出剑，凝神看过去。
　　那是个高大男人，一头灰白长发，瞳孔诡异地泛着亮光，古怪的语调响在空荡荡的街口：“好闻的……味道……”
　　她沉声道：“让开，不然我就出手了。”
　　“和上次一样的……终于……找到了。”
　　那声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丝路不再犹豫，正要出手，忽然眼前一花，她只来得及把剑挡在胸前，然后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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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快了。以她目前的同调程度，根本不是对手。林丝路慢慢从地上爬起，拭去嘴角的鲜血。
　　“跟我走……祭品……”
　　她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剑。

　　这时空气忽然荡出波纹，伴随着冷厉的气息，一个男人出现在场中。
　　他身形高大，有着几近完美的力量线条。凌乱黑发下，一双如血的红色眸子散发出杀意。男人随意扫了一眼局势，跨出一步挡在丝路面前，对上灰白发男子时语气有着说不出戾气张扬，“杂碎。”
　　灰白发男木着一张脸，“扰乱者……死……”
　　眼前又是一花，下一刻，两个人直接对抗交上了手！飞沙过后，只见灰白发男单膝跪倒在地，而红眸男人的手上沾满了血。
　　那是敌人的血。
　　他冷笑道：“就这么点速度吗？杂碎。”
　　灰白发男慢慢转头看向丝路，“你……逃不掉的……”声音还回荡在空中，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红眸男人轻骂了一句，“跑得倒是挺快。”接着回头对丝路冷冷道：“你还真有本事，没几天就惹到一个妖怪。”
　　少女试探着问：“宁式？”
　　他挑眉：“他跟你说过我？”
　　“提过一点。但是他没说过……你不是人类。”
　　宁式看着她手中的剑冷笑，“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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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更确定自己的看法了。”
　　“什么？”
　　“你这女人既肮脏又危险，顾息若是固执地想着‘拯救’你，恐怕最后会被你一同拖到地狱。”
　　“你说得太严重了。”
　　“严重？”宁式嘲讽地笑，“你不知道吧，顾息是个非常嗜睡的人。如果睡不好，他整个人精神状态会变得非常差。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昨晚我却见他放弃睡觉去帮你。这才不过几天，他就能为你放弃坚持已久的原则。以后呢？更久的将来呢？”
　　丝路无言。
　　“他自个儿发疯，但我不能置之不理。”宁式冰冷道：“记住了，陈云嘉。离顾息远一点。”

　　沉默良久，丝路终于开口：“可是我真的很感动。虽然我不是她。”
　　宁式一愣。他看着她，后者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悲哀，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动容。
　　“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像这个身体这样……肮脏的人，在得到那样爱护后，会感到怎样的救赎？”
　　说完她垂下眼帘，慢慢往前走。“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但对你的要求，我很抱歉。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不让他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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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式沉下脸，冷着一双红眸，望着少女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