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旅人》酒熏

12、小兽少年

　　“姐姐……”
　　“姐姐，姐姐……”
　　丝路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名为阿景的少年正笑眯眯蹲在地上看她。
　　“怎么了？”
　　“我想听姐姐回应的声音。”
　　“难道以前你说话没人理？”
　　“是啊，因为我说话他们听不见的。”
　　“……为什么？”
　　“我六岁的时候异能改造失败，导致基因崩溃，要不是哥哥护着早就消失了。可就算活着，也必须依靠仪器维持生命。每天看不见、听不见，意识就像飘在无人的荒野，一个人孤零零地，就算叫喊再大声，也没人能听见。”
　　丝路愣愣道：“如果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景眨眨眼一笑，“不要的。哥哥告诉我，他会尽全力救我，总有一天我会像个正常小孩一样。我相信哥哥，所以一直等着。看，不是你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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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多少年呢？现在已经十多岁了。丝路怔怔望着他，后者却兴致勃勃道：“姐姐，我带你参观基地好不好？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各个房间跑来跑去。”
　　“……好。”

　　阿景兴致勃勃地带着丝路，认真地向她介绍每一个房间。而他说得最多的，便是有关哥哥的。
　　“这里是哥哥的卧室。”
　　“这里是哥哥的战术演练厅。”
　　丝路好奇地看着房内两个巨大沙盘，“你哥哥是军人？”
　　“是，谢家几代人都是。”
　　看过演练厅，阿景再把她带到书房。
　　“你看，那是哥哥以前爱坐的位置。”
　　丝路点点头，扫视四周。只见整齐而密集的书架上排列着各式书籍，散发出久违的书香气息。随即，她的目光被一本单独摆放的书籍吸引。
　　阿景解释道：“那是合言集。每个谢家直系血脉在死前，都有一页的篇幅用来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丝路一怔，拿过来好奇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每个人谢家人身上，都流着恶魔的鲜血。
　　什么意思？
　　“姐姐你以前没看过吗？每个谢家直系家里应该都有一本啊。”
　　丝路干笑一声，将书放回去。
　　“再带你看看哥哥的收藏品！”
　　说着阿景拉住她，又是新一轮的念念叨叨。最后的结果是，丝路虽然从未见过阿景口中的哥哥，但连他喜欢的宵夜都知道了……

　　终于到了晚上。疲倦的丝路正想爬到床上睡觉，忽然阿景敲开房门，探进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行。你已经十三岁了吧？”
　　阿景失望地退了出去。
　　半夜，万籁俱寂。
　　丝路睡得正香，忽然警觉地清醒。有人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至于是谁，基地里不会有第二个别人了。
　　她没出声，只觉少年摸索着上了床，躺到她旁边。悄悄为她把滑落的被子掖好，又为自己拉好被子，再伸出一只手，轻轻贴着她的身体。任务全部完成，阿景终于安稳地睡了。
　　可这样……她睡不着啊！
　　丝路只好出声，“阿景？”
　　少年吓了一跳，接着以沉默抗拒。
　　她只好打开灯，正想耐心劝导一番，却愕然看见他裸在外面的光洁皮肤。似乎什么都没穿！？
　　“睡衣呢？”
　　“……我不太习惯穿着衣服。”
　　这话可真够惊人的。丝路抽搐着嘴角问：“为什么？”
　　闻言阿景眼眸变得黯淡。好半天，他才小声道：“六岁后我就一直躺在培养槽，每天被无数研究人员仔细观看打量，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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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路揉揉眉心，“好吧，你……可以在这里睡，但必须穿好衣服。可以吗？”
　　少年露出笑容，“好。”
　　一瞬间，丝路有种教小孩子的错觉。
　　当他重新规矩躺在她旁边后，依旧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贴上她的身体。仿佛这样就和某个人连起来，而不是孤单一人。就是那么温柔地轻挨着，仿佛那样就很满足。

　　而这几天，迷人性感的女助手一直处于震惊当中。
　　她认识的那位向来懒懒又冷淡的将军，由从前的仅在闲暇才打开屏幕，变成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出神地望着屏幕。
　　年轻将军从前很少有表情变化，但现在盯着屏幕，有时会微笑，有时会皱眉，有时会露出担忧表情，有时甚至会笑出声。
　　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好上不少，送餐时还会对她点头微笑。
　　每次女助手都强忍着不去看屏幕，但这一天将军的视线忽然离开屏幕，转而望向远处的窗外发呆。于是她抓紧机会飞快瞥了一眼。
　　屏幕上，一个少女正脱着衣服，然后换上新衣。
　　就这个？
　　走出房间的时候，女助手还在傻傻地想：将军这段时间就在看那个少女？天哪，暗狱里有多少女人等着，只要他一个眼神，她们都恨不得直接爬上他的床！
　　生活在继续，屏幕生活也在继续。

　　“噢！”
　　丝路一个不小心差点滑倒在地上。她倒吸着冷气从地上直起身，这时闻声赶来的阿景急急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刚让清理机器把地板打蜡，所以很滑……”
　　她叹气，“阿景，你是不是很无聊？”顿了顿，她赶快补充道：“我不是指责，就是问，你是不是觉得日子比较空闲？”
　　“对啊。”
　　丝路揉揉眉心，想了想道：“那我教你一点东西吧。”
　　“好啊！”少年眼睛闪闪发亮，“教什么？”
　　“想要在末世生存，必须有战斗力。”

　　接下来的日子，丝路仔细地教着他如何使用各种武器。有着智脑做后盾，加上她的实战经验，任何问题都手到擒来，到最后阿景一直用崇拜的眼光看她，她尴尬的同时，也吃惊于他的领悟力与天赋。在战斗上阿景非常有潜力，说不一定有一天会成长到所有人都忌惮的程度……
　　这一天丝路还在高兴身体同调很顺利，忽然基地响起了电源不足的警告。
　　她傻眼了，“能源不够？”
　　阿景点头，“好像最多再撑两天。”
　　可同调还有半个月才结束……
　　“怎么我来没多久就没电了？”
　　“呃，我记得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进来补充电源。但这次日子应该到了，但还没人进来……”
　　为什么？被挡在门外了？
　　想到这里丝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虽然阿景以为她是谢家人，但一旦有别人进来，她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她当机立断，“我要离开基地。”
　　“啊？”阿景睁大眼，然后笑眯眯道：“好啊，反正只要跟着姐姐。”
　　“呃，你就留在这里，等你哥哥来接你。”
　　“为什么？姐姐你要去哪里？”
　　“嗯……你不是很想见你哥哥吗？等他过来，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少年沉默良久，睁着大眼凝视她。他的灰色眸子周围有着一圈花纹，极其美丽，而那双眼透出的是无比的纯真单纯，有种醉人的灿烂。
　　“可是姐姐，我从漫长的荒野中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
　　“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就要带我认识这个世界，对吧？”

　　或许是被小兽的乞怜激发了母性的光辉，林丝路最终答应带他一起上路。她用了半天时间整理装备武器补给，阿景则乖乖待在一边等候。
　　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少年抬起头，顿时睁大眼。
　　只见丝路穿了一身银灰军服，简洁又带着凛冽的杀气。而她本人的面容柔弱而沉静，因此形成了极端的矛盾感。
　　他喃喃道：“哥哥的衣服……”
　　完全没听见的林丝路意气风发道：“出发！”

　　两人坐上军用特制越野车，就这么开出基地。
　　刚走了一小段，丝路猛地踩住刹车。
　　坐在副驾的阿景吓了一跳，“怎么了姐姐？”
　　丝路微眯起眼，视线一动不动，示意他往左前方看，“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军队？”
　　阿景只是看了一眼，“是哥哥的军队。”
　　她顿时僵住表情。不是吧？而且这样正面相遇，没有岔道……
　　“阿景，我不想和他们见面。”
　　“怎么了？”
　　她痛快地承认：“我不是谢家的人，救你只是出于机缘巧合。”
　　阿景微怔，随即微笑，“姐姐就是姐姐啊！救了我的姐姐。”然后他打开门跳下车，冲她微微一笑，“姐姐待在这里哦，我去和他们说。”
　　少年快速走过去，远远地，她只看得见阿景和一个军人交谈。
　　没多久，少年就回来了。
　　他坐上车，关了门，冲茫然的丝路微笑，“好了，交代清楚了。出发吧！”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放心吧，他们不会来打扰，姐姐想去哪里都可以。”说完阿景专注地望着前面的风景，像是很开心，“我们快走，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丝路点点头，一踩油门，开始了两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