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之并肩而行》墨泠奇谈

20、引狼入室（下）

　　心中颇是忐忑不安的德维特心中用中文说着：“这可能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德维特看着裘德笑了，一旁的爱德蒙则站起身侧对着裘德，无声地张了张嘴，德维特看出那口型是——“谢谢。”

　　德维特在裘德回身的那一瞬间悄悄地冲着爱德蒙笑了一下，然后拖着椅子挪动着朝着桌子行进，发出刺耳的“嘎嘎”声。裘德第一时间看直了眼睛：“哦！天哪！大人，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滴滴？真要命——这地板——”他扶住额头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德维特则孩子气地笑着，摆了个“我也不知道”的手势，顺起桌面上的书，继续看着，爱德蒙回头用刚刚端起的茶杯遮住自己已经向上翘起的嘴角，裘德更加显得无奈了。

　　于是时间被掐算得刚刚好，法利亚神甫回来的时候，整个室内已然安静下来，充满了祥和的气息，那就好像是刚才的吵闹声和更早之间出现的争吵都只存在于梦中，在神甫眼中，爱德蒙就这样充满忧郁地、安静地站在那儿喝着可口的红茶，异常惬意的感觉，裘德站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的德维特，当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用警惕的眼神瞪爱德蒙一眼，

　　而德维特则坐着看书。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说：“你们回来了吗？看的怎么样了，神甫？”

　　“那真是棒极了，你是怎么想到的，用那种方法？真是太聪明了——真是期待啊！”

　　德维特举起书，认真且带了点骄傲地说：“那是千年的智慧啊，当然好了。”他看见法利亚神甫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神甫……我这次准备去马赛，神甫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说起来，那边的农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德维特大人！大人你怎么——”

　　德维特对着裘德的追问，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的吧，我也是突然想到的，而且也有裘德跟着的，难道你们不放心吗？”

　　法利亚神甫则神色一变，眼神益发认真地看着金发的青年：“……我想，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都一脸惊奇地盯着法利亚神甫，就连刚才极力反对的裘德也不例外：“为什么，神甫？”

　　“啊，其实你们看，这样不是也挺好的，”法利亚神甫指了指窗外，眼睛环视了四周简朴但是不乏温馨的家具，“早些年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疯子，我也把自己当成疯子，那个时候，我仍旧向往了外头的世界，可是如今看来，巴黎的权力、财富也只是过眼云烟，又或者是那些爱啊、仇恨、不甘啊，也早已经随着那些死去的、销声匿迹的人们，灰飞烟灭了——”法利亚神甫说得很慢，眼睛只瞟向微微颤抖着的爱德蒙，声音仿佛是远方飘来的风吹过所有人心头，“让那些逝去的、或者没有逝去的人们，始终在我心头留下最初的印象，那就已经够了，”他淡淡地笑着，那真是已经不在乎了，“……这么多年的牢饭吃下来，我发觉其实我并不全然无辜，比起那些靠着自己双手、双脚吃饭的人们……主让我赎清自己的罪，我在做，而如今能够像养老一般地生活，大约是主给我最大的恩赐了。”

　　他坚定不移地说：“不要让我，千万不要让我离开此地，我已经离开那个被金色、红色晕染的地方太久了，已经不再适应了，就算是让我看，也不愿意再看到了，我老了，就是这样……”

　　“这样啊。”德维特感觉法利亚神甫一定是几次遭受了病痛的折磨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裘德和老洛克则觉得理所当然地对着神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上帝保佑您。”

　　而爱德蒙显得表现有些冷清，差不多要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地也画了个十字，动了动嘴巴。

　　宁静的空气流转着，小会客室内的五个人可以说都是各怀心思，却也不多言语了，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阳光逐渐偏移，才散了。

　　“哗——”德维特直接跳下船，又向前跑了两三步，终于抓到了自己被风吹跑了的帽子，“早知道就带大礼帽了，……不过那样子好像更热了，这鬼天气啊！”已经多年没有直接暴露在灼热的太阳光下进行人挤人的活动，德维特相当不满地抱怨着。

　　“大人！”裘德在后面大喊着跑上来，喘了气口粗气，“……大人，您能不能不要乱走了，行李还没有送过来，稍稍等一会儿吧，我立刻吩咐他们送到驿站去，我们可以先在这边的集市逛一下，然后再去驿站休息。”

　　“……裘德，我没有想跑啊，只是刚才风把帽子给吹了，我追出来的，”看着裘德几乎急红了的脸，德维特好心地解释着，“你就是有些太紧张了，放轻松行不行啊？”

　　“德维特大人，别说放轻松的话了，我现在可是连手脚都不记得怎么放了，洛克那家伙都没有跟得来，就我一个人跟着您，真是有些不放心啊……”

　　“哦……裘德竟然称呼洛克是‘那家伙’你完了哦——”

　　“大人！我这不是急得嘛。”裘德讨饶道，“大人就忘记刚才我说的话吧！”

　　德维特看着裘德的样子，硬是屏住了笑，犹犹豫豫地转了两圈，才松了口：“行啊……不过裘德要带我去看看那个附庸的小镇子，就是之间你说遇到维尔特先生的那个地方，我可是记得很牢的，别骗我说不是的。”他有意地露出倔强来，仍旧显得稚气的脸做起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裘德更加是比不上洛克的顽固不化，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表演”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那么接下来，我就直接去驿站吧，先休息休息，整理一下，然后，我就去索兰德家那边，反正有佣人定期打扫着。”

　　“是的，大人，上次你让我送消息去打听的那些事情，我想那边的人应该已经有个结果了，到明天的时候，大人也已经可以知道消息了。”裘德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自己就是索兰德家利落的办事员一般，头微微扬起，好不骄傲的样子。

　　德维特看着裘德的样子，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很是开心，而裘德看着他的样子却整张脸一僵，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盯着德维特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

　　“是的，大人……大人啊，其实我不得不说，大人看上去既年轻又俊俏，而且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脑子又聪明，很能干，脾气又好得没话说，大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你能不能说人话啊？”

　　“哦！”裘德一惊，赶忙低下头急匆匆地讲话从嘴巴里吐出来。

　　“等、等等，你说慢点儿，我全没听清楚！”

　　“其实……大人没有必要、没有必要找个比自己老这么多的女人啊！”

　　这次轮到的德维特脸色僵硬地喊起来：“我没有啊！我只是帮人打听一下而已、而已懂吗？好了，裘德你别再多想了……”

　　“是吗？嘿嘿，是我多想了、多想了。”

　　“喂——如果你脸色好看一点的话，我倒是会相信的！”德维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走到了裘德前面，“我们还是赶快去驿站休息一下吧，很长时间都没有坐船了，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是的，大人。”裘德摇摇头跟上，心中却为自己上司的感情生活而感到同情，或者说对于生活在伊夫堡中的广大单身汉们感到悲哀。当然，这也只能是在心中默默地想着，绝对不能说出口什么的。

　　德维特看上去不开心，或者说是很不开心，至少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看到自己的家被洗劫一空之后还能够维持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反正，心中极度恋家的德维特是做不到的。可是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坐在空无一物只留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的索兰德宅邸客厅中，脸色苍白地听着几个索兰德家仆向他汇报着。

　　索兰德家族在马赛的房子很大，和所有欧式庄园一样，有着相得益彰的漂亮花园，然而十年不到的时间让这样一个华美的庄园完全地破败下来，如果不是这里还地处城市的中心地带，说不定也就是荒芜的一片，灰败的墙面，完全没有修剪过的草坪，还有已经长满杂草的小花园……

　　“大人，说不定是今年来修剪花园的园丁没有来啊，这里还有那里，”裘德随意地指了指，“看上去应该是今年才长出来的，要不要我安排一下人手，你看这几年伊夫堡也是有钱了，您的收入现在也是可以动一动的。”

　　“不用了，裘德，”德维特的话音有些冷，“他们连大厅的那几幅画都搬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总之，让他去算了……”德维特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所谓的“他”究竟是指这所房子，还是指其他的人或什么的。

　　“那么还要听下去吗？”裘德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几个仆人，有些为难地问着。

　　“算了，让他们写下来吧，反正最主要的我也已经知道了，马赛是找不到人了，让他们去巴黎找找吧。”

　　“已经派人去了，少爷。”

　　“嗯……我知道了，那么有消息之后再说吧。”德维特不想再说话了，挥了挥手都让他们退下了，他视线随着几个人的动作一直到了门边，又一次地打量了整所房子，有些怀念地对着裘德说，“这是我出生的地方啊，虽然小时候经常需要到北国去生活几个月，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个家的，这些年太忙了……对我来说根本不是理由。”

　　“大人？”

　　“你大概会怪那些人怎么没有将这里照顾好，可是，裘德，其实我最想怪责的其实是我自己，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维护这个家呢？只是一味地从中索取温暖，我还真是差劲啊……”

　　裘德反驳：“没有这回事的，大人！您只是不知道……”

　　“呵呵，我说过这不是理由啊，”德维特叹了口气，并不过多地沉浸在刚才的悲伤当中，“看来还真是不得不去那边的奴隶镇了，这里总该有个人维护着，反正也不剩什么了，少找几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也好，那么顺便雇上几个短工帮忙搬运一下东西。”

　　“是啊，”德维特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也一齐看看吧。”德维特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就平静了下来，总而言之，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并不会因为整个索兰德宅邸的破败而影响到岁月的流失，所以，德维特很淡定地在曾经的豪宅中过了一夜。

　　同样的还有索兰德家的几个仆从，作为一名贵族家庭中出来的仆从，他们很好的示范了“办事效率快”和“会看人脸色”两条，并做到了尽善尽美，几乎是在裘德开口之间就办好了所有的事务：比如说请了一个专业的园丁，比如说添置了几把椅子，比如说将货物运送到港口的小艇上，再比如说跟着小艇一起出发前往伊夫堡……

　　就连裘德看见了也不得不对着他们说：“辛苦你们了……”

　　而他们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并不辛苦，我们只是在为索兰德少爷服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