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江山谣》堇色鸢尾

6、府中妾侍

　　之后，父女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清影利用原身记忆，姑且还算从容地对答着。她借机说明了蕊儿为救她而牺牲的事，希望父亲能够妥善安置蕊儿的家人。宁奕覃当下应允。

　　“时候也不早了，爹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恩爱了。”

　　宁奕覃利索地起身，向清影交代了些关怀的话，且让她先行回房。随后在路上与陌沉相叙：“王爷，适才影儿在场，有些事老夫不便多说……”

　　“本王明白，请岳父直言。”依照宁奕覃的脾性，陌沉知道他不会仅仅满足于那些笼统的答案。

　　“老夫听闻婚房着火之前，王爷为了府中妾侍，故弃影儿而去。可有此事？”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更像是责问。

　　“不过是诱敌之计罢了。旁人耳食之言，岳父切莫当真。”陌沉从容应答，面不改色地掩饰着阡俞的失误。

　　宁奕覃目光炯炯，洞若观火。他在朝中为将多年的直觉可感受到，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庸弱王爷，相差绝不止一个档次。

　　“好个诱敌之计。王爷这些年来韬光养晦，亦不显山露水。现下你为何娶影儿，老夫也心知肚明。既然王爷有意朝堂之事，老夫定会鼎力相助。只是影儿心思单纯，又倾慕于你。老夫只希望王爷能够真心待她，莫要再令她身处险境。”他的嗓音浑厚有力，不容抗拒。

　　陌沉礼貌性地回以一揖：“谨记岳父教诲。”

　　其实早在清影提起要嫁给泠王陌沉之时，宁奕覃就已经有过此番思量了。谁人不知泠王只是个挂名的闲散王爷，既不受宠，又无实力。若将女儿嫁给他，一来讨不到任何好处，二来怕是会招惹另外两个主。谁曾想他宁奕覃大将军，独树一帜，只因宠爱女儿而同意这门婚事，竟还奇迹般地说服了皇帝。可谓是令人咋舌。

　　陌沉深知宁奕覃虽表面和善，对女儿百般呵护，但面对朝堂政事，绝非一个善茬。否则又怎能仅凭一己之力，走到如今的位置？即便党派斗争愈演愈烈，他依然能够紧握兵权，实力可见一斑。

　　宁奕覃本与梁王洛淇井水不犯河水，经昨一事，心中颇具成见。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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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影独自行走在瑟瑟冷风中，摸索着回缃羽殿的路。这王府说大也不大，整体的风格偏向清雅。很多地方格局相近，又七弯八绕的，加之缃羽殿地处偏僻，的确不怎么好找。她暗忖：刚才的会面幸好没露馅，为了防止多说多错，还是早点离开得好喔。

　　她颤颤地连打了几个喷嚏，吸吸鼻子，加快了脚步。

　　大约又走了几十丈，绕了个弯，清影总算找到了缃羽殿。远远便能望见拂晓站在门口，好像正在等她似的。

　　果然，她才刚走近，拂晓就迎了上来：“王妃，两位夫人求见。”

　　“夫人？”

　　她脑子一转反应了过来，自家夫君既是王爷，有两个妾侍也挺正常的。不过她们这时候来找她，是想干什么呢？

　　带着疑问，她推开了房门。只见两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坐于桌旁，另有两个婢女侍奉在后。她们见清影回来了，立刻站起行礼。

　　“妾身初荷，参见王妃。”

　　“妾身温芩，参加王妃。”

　　“奴婢参见王妃。”

　　四人齐声。

　　“免礼。”清影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顺口道，“你们也坐吧。”

　　“谢王妃。”二人各自入座。

　　那位名唤初荷的女子先开了口：“妾身本该一早来请安的，只是下人说王妃还在休息，妾身便不敢打扰，故挑这个时辰前来。”

　　“妾身……今日身体抱恙，所以……咳咳……来迟了，还请王妃恕罪。”右边那位病娇美人就是温芩。她此刻面无血色，嘴唇发白，斗篷底下还揣着个小暖炉，看上去是真的病得厉害。

　　“没关系，其实你们以后也可以不用来的。”清影说话实诚，压根儿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温芩微微蹙眉道：“这……怕是不合礼数吧？”

　　“礼数？礼数重要还是人重要？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先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出于一番好意，她直截了当道。

　　“谢王妃关心，妾身……”

　　温芩话还没讲完，初荷忽然打岔：“王妃您是不知道，温妹妹向来体虚多病，弱不禁风。王爷也一直对妹妹关爱有加，请过不少大夫为她诊治。本已好得七七八八，许久没有再犯。可就在昨晚，您与王爷的洞房花烛夜，温妹妹偏又突发旧疾，王爷便去了悠若阁。之后，婚房无故起火，想来并非巧合……”

　　“姐姐你莫要胡乱揣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咳咳咳……”温芩一激动，咳嗽剧烈到停不下来。身旁的婢女连忙帮她顺气。

　　清影挑眉审视着初荷：这人……还挺能挑事啊。合着来请安，就为了告状么？

　　先是告知她温芩有多么得宠，让她吃一波醋，失去理智。再往温芩头上扣个罪名，企图让她定罪处置。可惜啊，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宁清影了。不管洛陌沉喜欢谁，都与她没有关系。

　　至于火案之事，初荷的话看似有逻辑，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按理说温芩已经深得宠爱，也与她没有仇怨，又何必要冒着被拆穿的危险，不计后果地纵火杀人呢？这完全没有作案动机啊。

　　况且方才在正厅的时候，洛陌沉好像说刺客是什么……梁王府派来的，显然与温芩无关。说白了初荷就是想利用她对付温芩。若她真的中计下手了，事后让王爷知道，肯定要拿她问罪。如此一来，初荷这便宜就占大了。哼！真当她傻，没看过宫斗戏啊？

　　她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妃，要教训一个小妾还不简单么？

　　“初荷妹妹，凡事都讲个证据。你无凭无据就在这嚼舌根，怕是不妥吧？”说完，清影投给温芩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初荷没有想到清影会把话锋转向自己，愣了一愣，随即又道：“妾身虽无凭证，但王妃您不觉得此事蹊跷么？这分明就是她的诡计！”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与王爷都识人不明，忠奸不辨，才看不清她的‘诡计’？”

　　“妾身不敢……”

　　“实情怎样，相信王爷心中自有分寸，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妾侍置喙？”清影刻意加重了“妾侍”二字，意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身份。

　　见清影一脸严肃，初荷立马赔罪：“妾身知错了，请王妃恕罪。”

　　清影心里暗爽，表面依然保持正经：“念你初犯，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明白了么？”

　　“是……”初荷面服心不服，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好忍着。

　　“那，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妾身先行告退。”初荷行完礼后退了几步，转身之时不慎踩到了裙角，险些跌倒。

　　她的丫鬟小霜手快扶住她：“夫人小心。”

　　短短四个字，像一丝电流穿过清影的脑海：这丫鬟的声音，特别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初荷稳了稳身子道：“没事。”今天弄得如此狼狈，继续待着反而难堪。

　　这么想着，她加紧脚步，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大门。

　　屋内还剩两主两仆。

　　“多谢王妃解围。若没有王妃，妾身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温芩苦苦一笑。

　　“谢我倒不用，所谓清者自清嘛。看你这样，以前也没少被她欺负吧？”

　　“妾身孱弱，平日里几乎在悠若阁养病，咳咳……与初荷姐姐少有往来。”

　　“既然如此，你以后就不要来请安了。回去多多休息，先把病养好再说。”

　　“嗯。”温芩轻声应着，随后从袖中掏出一瓶小小的容器，对清影道：“妾身听闻王妃昨夜受伤，磕破了头。所以特意为您挑选了一瓶药膏，治外伤特别管用。还请王妃笑纳。”

　　“那就多谢了。”清影稍稍犹豫，最后还是让拂晓代为收下。

　　接着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待温芩离开缃羽殿后，拂晓不解地问道：“王妃，为何您就确信那些不是温夫人所做呢？”

　　清影谨慎地打开小药瓶看了看，随口道：“直觉。”和陌沉手中的实证。

　　没有说后半句是因为她在陌沉与父亲的交谈中，看出他有意隐瞒此事，所以也不好多嘴。

　　温芩旧疾复发不假，有人刻意纵火追杀她也不假。两件事情同时发生，的确不大可能是巧合。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刚穿越过来又差点丢了性命，如果不弄清楚真相，以后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下回见了洛陌沉一定要问个明白。

　　清影盖上了小药瓶的盖子，置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又躺回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