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江山谣》堇色鸢尾

2、暗影血光

　　宁清影不知触碰到她的是什么东西，却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泛上心头：这深山野岭，黑灯瞎火的，难道我运气真就那么背，遇到流氓劫匪了？

　　这想法刚蹦出，她便不敢在原地继续待下去。于是忍着浑身痛意爬起来，往前跑。直觉告诉她，若是不跑，也许会丧命于此。

　　“救……救命啊！有没有……有没有人啊？”明知身处荒郊野外，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呼救着。边喊边小跑几步，拐了个道。隐隐约约见着不远处有灯火，便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说回适才陌沉寻着残影来到此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约莫是在前方二十丈处。根据那慌忙纷乱的脚步声可推测出女子并不会武功。至于她后面那三位……

　　紧随清影的黑衣人发觉有外人介入，不免怀疑其来意。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可能再遣人来终止行动。若说他不是来救人的，难不成还是正巧路过的？

　　黑衣人怕节外生枝，留下后患。相互间比划了几个手势，决定将他一并除掉。

　　弓顿发，飞矢毫无阻拦地穿破灯笼，灭了烛火，使四周重新回到漆黑状态。

　　还没看到来人就失去了光源。清影脚下一打滑，又与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额头磕出的血点点滴落，绽在雪地上。这回，她是真的跑不动了。最后就撑着副“破罐破摔”模样，弱弱地倚靠着身旁树木。

　　意料之外的是黑衣人没有对她下手，而是翻跃过几棵大树，步步朝着那人杀去。

　　陌沉对这样的追逐戏码不感兴趣，本无心与他们纠缠。可这些人非要阻他的道，碍他的事。

　　既然是他们先动的手，那就怪不得他了。

　　陌沉从容地将废灯笼置于一旁。没有了烛光照明，反而使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微微闭目，仅靠耳力判断着黑衣人此刻的位置。

　　十丈，五丈，两丈……黑衣人快速接近，施展杀招。凌厉的剑气横扫而过，却被他轻易地向后一倾避开。左右树木被拦腰斩断之声，在这静谧的树林中显得格外突出。另一个黑衣人配合着同伴的招式，绕至他后方劈下一剑。陌沉不紧不慢地侧身闪过，动作优雅亦舒缓。与此同时徒手拈住利刃，令黑衣人无法抽开剑身。在二人还未来得及使下一招之前，陌沉指上稍稍用力，只听“砰”的一声，刀刃断裂。半截剑旋转着飞出，割裂前方黑衣人的脖颈。而后又反扭身后人的剑柄，干脆利落地把剩余半截剑深深地扎进他的胸口中。强大的内力震得前后二人整个飞身出去，撞得筋骨错位。

　　这一连串的动作仅在眨眼间罢了。

　　黑衣人心有不甘。纵然不敢说他们能在江湖中排得上名号，可至少在杀手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怎的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

　　可惜他们至死也没看明白他的武功路数，更是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虽然陌沉原先无意杀人，但从他们的招式和配合度上看，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既然动了两个，那第三个定是留不得。只是那人也算有点功夫，若借助夜色刻意隐藏，不暴露呼吸和脚步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也并不容易。

　　再说回宁清影这端。

　　方才那阵打斗声她不是没有听见。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她稍稍一挪脚……便触到一具温热的尸体。

　　清影倒吸一口凉气，惴惴地把脚收回。心中暗想：莫非是这群劫匪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恰在此时，天边月亮逐渐复圆，些许微弱的月光缓缓流洒。

　　她依稀瞧见有道黑影靠近，条件反射往退后了几步，感觉踩到把利器，便慌忙地捡起来自我防卫。

　　不知是被冷得，还是被吓得。她的牙齿开始打颤，说话也断断续续：“别别别……别过来！我……我是孤儿，无亲……又无故的。就算……就算绑了我，你也要不到钱的！”

　　陌沉无语，敢情这女人把他们当作一伙的了。这般吵吵嚷嚷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得先让她闭嘴才是。

　　见那黑影并不打算停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发话：“呐，刀剑无眼，要是伤了你，我可不负责啊！”于是她闭上眼，颤抖着执起剑一通乱挥。还没耍几下，手腕忽地一软。

　　陌沉反扣她的手，瞬间把剑架于她颈部，又将其狠狠地按在树干上，不留半点退路。因为他手中力度掌控得极好，所以此举看似狠戾霸道，却未伤到清影分毫。

　　冰凉又尖锐的触感吓得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明白越是挣扎，那锋刃就陷得越深。细想此人若是要杀她，怕是早就动手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下来。

　　明月半影食终，乌云已然消散，天象重新恢复正常。

　　朦胧之中，四目相对。那样近的距离，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眼眸散着与世隔绝的冷漠，清影与之对视就好像置身于极寒之地，还未触碰到什么，便觉得寒意阵阵。也不明何故，这样冰冷且带着杀意的眼神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那股淡淡的药草香。

　　同时间，陌沉也正审视着她。手中剑打横贴着她的颈部，一点，一点地划动。

　　若论女子相貌，他还真不感兴趣。于是乎，目光顺着剑刃慢慢往下移，注意到了某个特殊标志。他便用剑挑起她的衣领，借助月色认出了那右襟处绣的正是洛氏一族的族徽。

　　陌沉回想起之前在半山腰所见的王府景况。黑烟滚滚，灰烬飞扬。“他”与将军之女的婚礼无疑是砸了。算算时间上吻合，衣着打扮上吻合，再加上明显的族徽标记，此女应该是……

　　“宁清影？”他看似询问，实则心中已有定数。

　　听到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清影心跳都漏了半拍，暗道声糟糕，莫非连自个儿家底都被人查了？如果真是冲着她来的，可不能傻傻认了。

　　“不是！我只是……一路过的。哥们儿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我保证不报警！”清影的声音越发虚弱，额上的伤又开始犯疼，脑子迷迷糊糊的，终在一阵晕眩感袭来之后昏了过去。陌沉当即将她扶起，以免再磕着碰着。

　　“嗖——嗖——”两支冷箭脱离弓，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射来。

　　好在陌沉警惕性颇高，即刻搂住清影的腰身躲过了暗箭。同时两指又接着另一支箭，玩味地以关节转弄几下。

　　刚才没找着那人，现在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指尖轻弹，飞矢破空，猛地穿透黑衣人的心口，实实扎入了后方的树干。

　　确定处理完最后一人，他的视线又落回清影身上。既已知晓她的身份，那么这些杀手的幕后主使也不难猜了。按现下情况应该把人送回去，再者他许久未归，自家王府也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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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

　　两人一马，穿过闹市，在泠王府前停下。见这门面布置得甚是喜庆，可没了新娘的婚礼无疑是讽刺的。这会儿大门紧闭，看起来冷落得很。

　　牵马之人身着粗布衣裳，头戴幂篱。垂至肩部的黑纱隐去了他的容貌。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接着压低帽檐，走上前去扣了扣门环。

　　片刻，大门微微开了道小口子。门后的小厮见他打扮古怪，下了逐客令：“喜宴早已结束，足下还是请回吧。”说罢便要关门。

　　来者也不恼，只是笑笑：“让我带着你们王妃回么？倒是捡着便宜了。”

　　小厮合上门，打了个哈欠正想回去睡觉。才走两步突然反应过来：那人说到……王妃？

　　他赶紧倒回去开门，可已不见那人的身影。外头只留下一匹马，马上像是驮着个人。他壮着胆子走近，掀开了盖在女子身上的披风。看清她的装束之后暗想：这不是一个时辰前失踪的王妃么？

　　小厮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连马带人牵进王府。

　　三刻钟后——

　　宁清影已被妥善安置在缃羽殿中，额上的伤也请了大夫包扎完毕。

　　“陌沉”轻轻关上房门，细声对边上的人道：“陆伯，你即刻派人去通知宁将军，就说王妃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让他莫要担忧。”

　　“是，老奴这就去。”陆管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适才听小厮说了遍事情原委，可他心中仍有疑惑：在新房大火熄灭后，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着王妃。她到底如何逃脱？怎会负伤而归？又是谁将她送回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到唯一的线索上。于是吩咐小厮道：“去，把那匹马给本王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