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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酒壮怂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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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沉拈杯转了转,细嗅酒香:“也不过尔尔。”
清影简直要怀疑他是专门来拆台的:“你都还没喝呢,又怎知味道?”
普通小作坊里的酒,闻味即可评断优劣。瞧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陌沉只道:“本王得空带你尝尝醉香阁的花酒,你便知晓了。”
她表情一僵:醉,香,阁?听这名儿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果然,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喝花酒还……还一起去?哪有带着自家老婆逛窑子的?口味也忒重了吧!
咦……啧啧啧。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内心无比嫌弃,稍微挪动着椅子,不想与他坐太近。
实质上,醉香阁可不仅仅是家青楼。陌沉口中的花酒,不过是各种品类花卉制成的酒酿罢了。
见宁清影那快要皱成苦瓜的脸,不用猜也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也没打算辩解。
安静了一会儿,清影继续动筷,依然没吃出什么不妥。
陌沉执起酒壶,也为她满上了一杯,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借此良辰,王妃可愿与本王将洞房之夜的交杯酒给补上?”
“咳,咳咳。”她给饭……或说给话呛到了,赶紧喝了口水冷静冷静,“你不是刚说这酒很一般?”
“酒庸事小。”陌沉把杯盏往前一送,语气中透着暧昧,“本王看重的,是王妃的心意。”
“噗——”抱歉,原谅她真的忍不住喷了。
这又是唱的哪出呀?
她用手背快速擦了擦嘴道:“王爷,我觉得喝交杯酒嘛,它……需要有仪式感!”
“何为‘仪式感’?”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所谓仪式感嘛……”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拒绝,清影却不由地认真构思起来,“比方说,挑选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择处露天之景。抬眼是浩瀚星河,低头是繁花锦簇。耳边听得小桥流水,鼻间嗅得肴香酒醇。届时再与王爷对饮,才能充分体现交杯酒的价值,您说对吧?”
“确有几分道理,但……”陌沉身体前倾,靠近她道,“王妃昔日也无诸多讲究,何故婚后,如此疏远本王?”
“呵呵呵……”清影干笑几声,“王爷哪里话?来,我敬你一杯!算是谢王爷赠我那瓶膏药啦。”
记忆中的原身,似乎总喜欢粘着洛陌沉。今昔关系对比,切实生疏许多。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清影主动举杯,与他的酒盏相碰。
干杯后,陌沉才刚抿上一小口,清影便一饮而尽了。
……………………
不过须臾功夫,他皱眉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女人,微微有些怔愣。
原想灌她酒,待她醉了放松警惕再套话,哪曾想这女人只需一杯就……醉得稀里糊涂。
她是真不知这酒的烈性?
此刻,清影神色迷离,眸中泛起氤氲,脸颊红得就像个熟透了的苹果,稍稍发烫。酒精使她变得兴奋,情绪也随之高涨,故而嘻嘻哈哈地又跳又唱。
这段随性而起的“表演”,在唯一的观众陌沉眼里,可谓是:五音不全,举止粗俗,体态僵硬,不堪入目!
然而醉酒之人,哪还顾及形象?自己跳着不够,甚至想拉他一起。
冥冥薄暮,屋内渐显昏暗。落日的余晖透过轩窗,斑驳疏影点点洒落在陌沉清冷的面容上,瞬而掠过眉间,将他的眼眸染成琥珀,散发出神秘莫测的光彩。
清影慢慢停下动作,望着他痴笑道:“你的睫毛真好看,又长又卷的。”
说罢,她的手竟飘飘然地往前探去。正当要触碰到他的眼睫时,突然被扣住了手腕。
“嘶……疼!你干嘛啊?”清影使劲想甩开他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去掰弄,奈何力气悬殊太大,以失败告终。
“不想本王废了你的手,就安分点。”他的语气冷若冰霜,不掺杂一丝情感。
果然,她是吃硬不吃软的,听了这话立马不再倒腾。
陌沉倏地起身,将她的手反剪在背后,进而一收腰,贴身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面对如此亲昵的姿势,她挣也挣不开,只能被迫对上陌沉的视线:“当然是宁清影啊。”即使醉了,她也不至于忘记自己的原名,回答得很是自然。
暮色悉黯,近距离的接触,让她蓦然忆起那晚山林中,月光下的男子。恍惚间,好似还能闻到一股浅浅的药草香。可是……那人不是寒夜吗?
本就醉酒迷糊的清影,思考起问题来更是晕头转向。
这时,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感从腕部延伸到胳膊,把她从记忆中抓回现实。
清影严重怀疑自己的手臂是不是要断了。
“你至于么?我不说不行,说了你也不信,你还要我怎么样?”她又气又委屈,借着酒劲把连日来的无助和伤感情绪一并宣泄了出来,“哼!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这儿破地方啊?刚过来就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陌沉紧蹙眉头,擦拭着清影说话间喷到他脸上的口水。
真是酒壮怂人胆。换作平常,量她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嚷嚷,更别提喷口水了。估摸心中积攒了不少怨念。
清影用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一下下戳着他的肩膀继续控诉:“你倒好哇,昂?守着你的心上人,管过我的死活吗?如果没有寒夜,我早就……死不瞑目啦!”
很好,这成语用得简直和她的厨艺一样有水准。
“在王府,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被你欺负。你……你这喜怒无常的臭男人!开心了,就赏个好脸色;不开心了,就动手动脚的。我……我我我容易嘛我?”她情不自禁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想家了,我想回家。呜呜呜……”
看她哭成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陌沉的手劲顿时松了不少。
清影趁机抽出手,缩到一旁的角落里,埋头抽泣。
对于陌沉而言,杀个人不过眨眼间的事。只因她身份特殊,需要多加盘问。
以往也不是没有审讯过女人,只是那些人要么宁死不屈,要么梨花带雨。从未见过像她一样撒泼耍赖,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
断断续续的哭声聒噪得很,陌沉不耐烦道:“别哭了。”兴许他不知自己的嗓音天生带着一种威慑力。仅寥寥数字,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原想制止她哭,结果适得其反。
“你你你!你还……还恐……吓……我!”清影哭得更大声了。在一吸一顿的空当,嘴唇上方不经意地冒出了一个小鼻涕泡。
她还没发现,这一切已被陌沉收入眼底。
“真丑。”凉薄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清影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居然说我丑?你以为你很好看吗?”
说着,她站起来仔细打量陌沉,问了问自己的审美和良心:讲道理,他就是好看!
唉,上天不公啊!
她因不甘心而气鼓鼓地嘟嘴:“对,你最好看!哪哪都好看,谁都不如你,行了吧?”没办法,谁叫她实诚呢!
这番话,加上那调皮的鼻涕泡,随着她的呼吸变大……变小……变大……变小……然后,爆掉。
陌沉终究忍不住笑意,眉眼一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突如其来的浅笑,令清影摸不着头脑:“你笑个啥?臭美。”
平日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样子。即便有笑容,免不了带着轻蔑和嘲讽,让人看了背后凉飕飕的。
这该算清影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纯粹的笑,宛若夜半悄然绽放的昙花,如玉温润暖人心,似泉甘甜沁人脾,不沾染丝毫俗世的烟火气息。
只是,这抹笑容稍纵即逝,亦如昙花一现般的短暂。
等清影回过神的时候,陌沉已复常态,仿佛刚才那幕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顺手从架上取来一条帕子递给清影:“把涕水擦了。”
清影接下手帕,又听他道:“早些休息,本王明日来接你。”
来接我?做什么?
她尚未来得及询问,便已见他远去。
“不管了,明天再说吧。”她坐在床边,擦了把脸,这才发现流了鼻涕!
咦……真是恶心。
原来!他笑的是……
啊!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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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戌时,泠王府中——
一抹身形娇小的黑影,趁侍卫换班之际,躲过巡查,蹑步到一隅荒草丛生的偏僻院落。然后熟稔地走向那面长满青苔的墙边,蹲下身小心摸索着。
只听得“咔哒——”一声,某个状似砖头的铜盒在杂草丛中呈现。
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块形状怪异的小木牌,外加张纸条,将其一并放入铜盒里,再把它归于原位。
办完事,她不作片刻逗留,仓促离去。
确定四下无人后,隐匿于暗角的寒夜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