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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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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骑士王?”
终结之时,男人这样问着。血汩汩地流着,从他的胸口,伴随着生命力一滴一滴地流失。
一把剑,直刺心脏,贯穿了吉尔伽美什的胸膛。
很难想象有人在这种状态下还能说话,更妄论调侃。而这个男人却泰然自若,即使是血肉横飞也不能折损英雄王的辉煌半分。
吉尔伽美什和他的对手以一种奇怪的局面对峙着。承受着致命的伤势,他却满不在乎地笑着,任凭金甲破碎,刀剑无情,他始终不倒,就算是死也要君临天下。而另一边,他的对手毫不留情地持着杀死他的宝剑,却不继续刺入,也不拔出,在无意间支撑着他的站立。
那名职阶为Saber的少女,自始至终没有表情。
“算了,本王就原谅你。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得不到才美丽。”
他在消失,从身体的每一寸,如同绚丽的霞光。在那之前,吉尔伽美什抚上了Saber的脸,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擦拭最珍爱的宝物。
“再见吧,骑士王。还真是有趣啊……”
英雄王说的“有趣”,指的是她,还是这场战争呢。Saber没有问出口。对她而言,知与不知,都没有多大意义了。
在他消失之后,她也在消失。
最后的一击,誓约的胜利之剑用尽了她残存的魔力,连维持servent的□□形态也做不到了。
骑士王在世界的最后一刻抬起头,眼里有释然的光,光辉中闪耀的英灵终于可以放下战斗,去往阿瓦隆。
紧跟着上一个servent的轨迹,她亦退下了世界的舞台。
“10。”
一个声音在数,用慵懒而茫然的腔调。
理想乡。
她靠在树下沉沉睡去,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安详。
目送名为阿尔托莉娅·潘德拉贡的少女阖上眼,贝狄威尔骑士向她深深地行了最后一道君臣礼,然后策马离去,再不回头。
亚瑟王,愿您安息。
“9。”
梦境是什么样子呢?
成为了英灵的阿尔托莉娅应该早已不会做梦了才对,然而,在理想乡长眠之后,Saber却不可思议地做了个梦。
梦中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少女模样,但差别很明显。久违的女装另她感到些许不适,金发没有盘起,而是自然地垂在背后。
更重要的是,她能察觉到,她那早已停止的时间回来了。
也许是拔出石中剑之前的时间。
漫步在英伦的草原,莽莽的青草柔软而湿润。很久没有如此惬意了……惬意得不像自己。
平静之中,记忆倒流。
撒克逊人进攻的消息传来,加之国王骤然暴毙导致的内乱,不列颠陷入慌乱的狂潮。魔术师默林宣告上帝的意愿:谁能拔出石中剑,谁就成为不列颠的王。
这回,不再由她来拔剑。
恍惚之中,无形之手抹去了曾经。
拔出圣剑,成为国王的人,是湖上骑士。兰斯洛特在布里莎仙女的指引下一举拔出石中剑,从此便是万人之上。
会是个名君的。她想。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汇集的圆桌骑士击退了外敌,不列颠走向繁荣,国力日盛,再无来犯。国王迎娶了卡姆兰的公主,姻缘为两国臣民称颂。
可是,隐隐的,察觉到一种违合感。
身为上任国王的女儿,阿尔托莉娅在爱克特伯爵的庄园长大,也被安排了婚事,闺中待嫁。原本关心的国事被平凡而琐碎的生活冲淡,政治与她无关。
这样不好么?冥冥中有人发问。
这不正是你的愿望么?
“不……”
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有什么被曲解了,混淆了视听。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不,应该说到底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她曾拔剑,发誓为不列颠献出一切。
她曾驰骋疆场,未有败绩。
她曾后悔,为不列颠的灭亡。
她曾祈祷,要回到过去,改变不列颠的命运,哪怕重新再选择一次王。
石中剑,亚瑟王,圣杯,英灵……一系列词语涌入脑海,五味陈杂,分不清是真是幻,是存在还是莫须有。
“……不对!”
犹如醍醐灌顶,一旦对眼前的一切彻底否定,意识就回来了。是的……她是亚瑟王、不列颠王,是英灵,Saber!
该死的邪魔歪道,竟然做出这样的幻境!
她所追求的,才不是逃避!
“我所知道的真实,才不是这样!”怒吼,拔剑。金色的剑气伴随着Saber的觉醒斩破了虚有的幻境,以点破面,四分五裂。
比起真实的苦楚,沉溺于美好的幻想……才是沦亡!
“8。”
这是个更加怪异的地方。
漆黑,漆黑。目光所见之处唯有无尽的黑暗。无所谓上,无所谓下,无所谓前进,无所谓倒退,极容易于虚惘中迷失,极容易于迷失中丧失斗志,乃至疯狂。
Saber站在这片混沌中,张了张手指。
入耳的一阵轻响,是铠甲碰撞的声音。这彰示着她在破除了心魔之后,又恢复了一身戎装。
可这是哪?
疑惑紧戒之际,Saber四下观测,却不知该从何处落脚。忽然,她猛地回头,按住剑柄,以便随时拔出——有英灵的气息,而且是她认识的强敌!
“太慢了,Saber。”对方一如既往的傲慢,在她面前不可一世地昂首斜睨着她,理所当然似的摆出君王的姿态。
Saber毫不示弱地瞪着突然现身且尚不知来自的人:“回答我,英雄王。这里是哪里?”
“怎么?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么?”吉尔伽美什冷笑道,“这是英灵殿。”
比起这个男人刻薄的讽刺,先一步闯入Saber脑海的是他的回答。Saber不觉脱口而出:“不可能!”
成为英灵后的漫长岁月大都在英灵殿中度过,身为英灵又怎么可能不记得英灵殿的模样?如果连英灵魂魄所在的殿堂都已经崩坏到这个地步,那么——那么——圣杯外面的世界,又变成了何种惨状?
“哼。”吉尔伽美什冷叱了一声,将眼神转向漆黑的远处。Saber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那块空间竟在隐隐地蠕动,诡异的浆液折射出骇人的色泽。这,竟是世间一切之恶!
“这是怎么回事!”Saber立刻焦急地发问。
“简单地说,圣杯在反抗解体。”英雄王说道,“现在英灵王座里的英灵仅剩你我了,其他的杂种——”他顿了顿,狠狠地瞪着那滩暗涌的黑泥,“谁知道被送到哪了!”
勉强听明白了他的话的Saber皱紧了眉,却见他忽然一笑:“别管那些没用的杂种了,难得单独相处,你就改变主意,当我的女人吧。”
“你……”这人还是这么混蛋。
本就因为圣座的异状而忧心不已,又被吉尔伽美什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搅得心绪更乱,如同一团乱麻,Saber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柳眉倒竖,前一秒刚从剑柄上撤下的手又折了回去,下一个瞬间就要和黄金英灵兵刃相向。
然而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平静的黑泥司在独自低语诅咒,趁着两人剑拔弩张的间隙突然暴走起来,一下子由一小团黑泥变成汹涌的海啸,向白银骑士和黄金英灵席卷而来。
“唔……”Saber咬牙切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抵挡不住黑泥的恶意,反而被这恶意分散了心神。尽管用Excalibur隔着黑泥,她还是清晰地听见了泥中发出的低吼、诅咒、怒骂、尖叫,像幻听一般萦绕在耳边,不绝如缕,如雷霆贯耳。
那是完完全全的……绝望的产物!
在包含了世间一切的恶的声息中屹立不倒的Saber,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存在了。
“天之锁!”宝具向Saber飞来,似是想拉住她。吉尔伽美什也没料到黑泥的暴动,不过片刻的惊愕,他和Saber的距离就被黑泥冲远了。
从Saber的角度看见了飞来的锁链,犹豫了几秒之后,她将八成的魔力集中在右手,代替左手握剑,而空出的左手试着去抓英雄王的宝具。
人算不如天算,狂涌的黑泥再次暴走,袭击两位英灵的力度、速度,以及恶意的毒素在刹那间翻了数倍。锁链与Saber擦身而过,只是一个眨眼,Saber已被黑泥卷入其中。
挣扎没有用,缠住她的黑泥仿佛异形的触手,勒得她喘不过气。
“该死的杂鱼!竟敢打断我和Saber的谈话么?!”恍惚间英雄王的咆哮传了进来,可她听不清了。
弹雨似的诅咒声里,Saber失去了意识。
“7。”
“唰!”
随着乖离剑的挥动,海啸般的黑泥一分为二。数以千计的宝具与英雄王的愤怒同在,金色的剑雨眩目而强大,以无与伦比的姿态降下。下一刻黑泥飞溅,然而方才吞没了骑士王的泥团中已没了她的影子。
毫无疑问,被送去了另一个空间。
“嘁。”英俊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黑泥的冒犯让英雄王得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震耳的嗡鸣声响彻了英灵圣座,吉尔伽美什高举乖离剑,在他的身后,一个个锋利的宝具从混沌中探出头,对下界的黑泥虎视眈眈,却使露出刀锋的半空泛起一阵金色的涟漪。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成千上万的宝具数量已经不能用夸张来形容,与上一轮的齐射完全是天壤之别。王之财宝……全开!
胆敢抢走王的东西,就该让它付出代价!
宝具闪着冷金色的寒光,凝固的杀机使人如陷地狱。伴随着Ea猛地挥下,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宝具齐齐射了出去,压倒性的力量将黑泥粉碎。灿金色的光芒大放,仿佛一场宏大的盛宴,无比壮观。而那个男人站在光芒的中心,以无法抵抗的权与力睥睨整个世界,那姿态宛若……神明!
“6。”
仍在倒数。声音依旧慵懒,却透出丝丝不耐。
疾风呼啸。
Saber猛地醒来,发展自己正疾驰在V-max上,不远的前方是Rider的神威车轮,上面坐着Rider和他的Master。
一瞬间的愣神让Saber差点在急转弯处冲出公路,她立刻懔起神色驾驶V-max,一边用自己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分析现在的情况。
被黑泥吞噬的英灵阿尔托莉娅没有消失,反而被送回了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战场。如果一切都按照她所经历过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剧本走,那她现在就该赶去就爱丽丝菲尔。
想起那个温柔而慈悲的贵妇人,Saber立刻掉转车头,张Rider的反方向驶去。
“咦?Saber不追了。”听见摩托的轰鸣声忽然远了,韦伯向Rider道。
Rider见状也是一头雾水:“哎呀,明明刚才还比得起劲的。”
魁梧大汉也调转了车头向Saber追去,洪亮而豪放的嗓音远远地就能传来:“喂——Saber,大名鼎鼎的骑士王难道临战怯胆了么?”
不耐地瞟了眼从背后追上来的Rider,Saber本想加速甩掉他,却忽然灵机一动,回头道:“Rider,暂时休战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5。”
圣杯在反抗解体。
——为此将曾经战败的英灵送回战场,利用他们让圣杯诞生。
那么,必须将那些英灵再次打倒!
“你可以认为我在说谎,征服王。”Saber说,面色凝重得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征服王似是在闭眼沉思,忽然他睁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你不是会招摇撞骗的人,否则我也不会让你上车。”
Saber有些尴尬。面对Rider 的邀请,又考虑到时间紧迫她才坐上了神威车轮,但她不得不承认,搭Rider的顺风车确实比自己一味地给V-max加速来得快。
“等等,你就这么信了?!”韦伯惊讶地跳起来,圣杯的真相对他而言实在难以接受。
“嘭!”伴随着一声惨叫,Rider一个弹指迫使Master安静下来,他的表情竟是罕见的严肃。Rider长叹道:“啊,这么一来都能解释了,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第四次圣杯战争会再次开始。”
“‘再次’?难道Rider你也……”
“我也是被圣杯送回来的,”Rider说着,又得意地一笑,“我的心魔早就被Archer打破了,不会被幻境困住,但是曾经经历过的战争竟然在重演,这让我很纳闷,可是其他servent看上去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他顿了顿,“包括Archer,还有刚才Saber的servent。”
Saber无言地点了点头。在现世的几名从者中,仅剩的Archer和Barserker是servent,失去了战争的记忆而盲目地战斗着,而Saber和Rider却是知晓圣杯真面目的英灵本尊。此时从者Saber的记忆已由英灵Saber接受,所有的事件确实在按照她记忆中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轨迹进行。
而这里,无疑是真实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战场。回溯了20年的光阴,她和Rider回到了过去。
“先把圣杯解决掉再开战吧,征服王。”
“嘿,行啊。”
伴随着一阵长啸,神威车轮向冬木市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