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有关莉子与S君的二人旅程》风不停

13、番外 The only exception

　　幸村精市做完手术后醒来后的那一天，在走廊上无意间听查房的护士压低声音惋惜地提起隔壁一个同样患病的少女因手术失败而去世。

　　他心里一跳，天台上那个少女模糊的脸庞没来由地浮现在脑海里。那双传递了力量的手，手腕上美丽的相思红豆，偶尔想来的时候，脸庞会无意识露出微笑。
　　本来有些遗憾没有来得及问起她的名字，此刻不知为何，不想去打听。

　　如此也好，且当作一场无疾而终的美丽邂逅。
　　他如此说服了自己，然后下意识地去忘记。

　　手术后复健十分辛苦，曾经一度失去希望，每当这时，耳边总会隐约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不要怕。”然后又仿佛有力量从手上传递而来。

　　全国大赛决赛失利的那天晚上，梦到了医院的天台。雾气朦胧的天台，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少女的歌声，他循声而去，却最终一无所见。
　　醒来的时候，心中怅然若失。

　　日子毫无察觉地流走。升学，重新入社，日复一日地训练，一切仿佛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那天美术课，名为“心动”的主题，却下意识地画出了那双手，脑海中又一次地回旋起那略带伤感的歌声。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他突然发觉，他第一次地，逃避了什么。
　　不知从哪里听来，如果你对生命又什么疑惑，那么就上路吧，一切答案都在路上。
　　于是幸村又第一次凭着一种没来由的冲动，踏上了向北的旅途。

　　他从来没想过，命运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将答案交给他。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叫做“莉子”的少女，也许他会去北边看一场夕阳，然后再回到神奈川，去到去年入住的医院，问一问那个逝去少女的名字，问一问是否还有人记得，她手上戴着一串殷红的相思珠链。

　　为什么会邀请莉子同路呢？
　　是因为被她逝去至亲的悲伤触动，抑或是谈话间如同邂逅故友般的自然和欣喜？

　　他们一起上路。也许因为没有互换姓名，少女把他当作今后相忘于人海的陌生人，毫无顾忌地敞开了心扉。
　　谈起过去，谈起理想，谈起心中的愤怒和悲伤。

　　吉他，单车，民谣，星空及康德。
　　北国之春，情书，披头士，少女的信使，深海列车及其他。

　　点点滴滴，当时未能察觉，当一切结束之后，回忆起来，才惊觉细节如此丰盛，比电影还要唯美传奇三分。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他要寻找的答案会以那样突兀的方式到来。

　　夕阳下的瞭望塔，当莉子终于把心中的故事阐述完整，他才发觉，她的记忆如此美丽，如同迟来的礼物。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故事应该怎样发展呢？

　　少年在天台上邂逅了少女，一瞬间的心动。然后打听到了她的名字，了解到他们是同一所学校，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最后决定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告白。
　　少女应该会答应吧。然后告诉他她也是喜欢着他的。会告诉他自己的心情。该是怎样一种幸运呢？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
　　乱掉的心跳，有一双悄悄牵起的手。

　　当幸村结束旅途，回到学校，下意识地去到图书馆，循着记忆找到夏目漱石的《心》，才想起那天下午，在莲二的推荐下，他确实无意地翻起过这本书。
　　借书卡自己的名字下，有秀丽的笔迹认真的写下，“椎名莉香”。

　　泪水突然毫无预兆地流下。
　　旅途中莉子娓娓道来的讲述又一次在耳边回响。错过的少女，迟来的心意，这一刻终于准确地传达。
　　他第一次心动的少女，曾经这样珍而重之地将他放在心上。
　　命运其实厚待他。
　　只是离别比遗憾更早的到来。
　　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未及展开便走到了结局的故事，便就这样吧。

　　莉子再一次地找到他，将手链交给他的时候，幸村其实是想问一问她的真实名字的。只是看到少女眼中的拒绝，便犹豫了。
　　待反应过来时，少女早已离去。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知相交，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然后缅怀着同样一份失去。
　　死亡是一道隐秘的伤口，无法跨越，不被提及。
　　那么就让那段旅途，继续在路上、在时光中美丽。

　　*

　　匆匆又是一年过去。
　　那个北国的夏天仿佛已经离得很远。

　　幸村带着部员又一次来到东京参加全国大赛。
　　比赛结束后，有部员提出附近的中学在举行大型的学园祭，想要去参观一番。
　　幸村心里没来由一动，点头答应。

　　到了那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有篝火燃起，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似乎有人在唱歌。
　　略带熟悉的歌声远远传来，幸村不由自主地像围着舞台的人群靠近。

　　他远远地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少女穿着单薄的衣裙，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唱歌，眼神游离，不知在看着谁。
　　底下的人群沉醉在优美的歌声中，随着舒缓的旋律不由自主地摇摆。

　　他看着少女，仔细分辨着耳边的歌词。

　　when i was younger，I saw my daddy cry
　　and cursed at the wind……

　　……
　　and that was the day i promised I’d never sing of love
　　if it does not exist……

　　在我幼时，我曾见到父亲哭泣，并对风谩骂……
　　……
　　从那天起，我决定再也不歌唱爱情，既然它从来不曾存在……

　　幸村看着台上，也许是错觉，他看到唱着歌的少女，目光穿越了人群，与他相接。
　　她轻缓又动情地唱着：

　　But darling，you/are/the only exception，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

　　但是，亲爱的，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是唯一的例外……

　　Maybe i know, somewhere deep in my soul that love never lasts……

　　也许在我心底深处某个地方，我知道这份爱不会延续……

　　and up until now，I had sworn to myself that i\\\\\\\'m content with loneliness……

　　直到刚才，我还发誓，我已满足于孤独……

　　But darling，you/are/the only exception，you are the only exception……

　　但是，亲爱的，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是唯一的例外……

　　副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
　　但是，亲爱的，你是唯一的例外。
　　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词，听起来如此令人心动。

　　关于那段旅途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上。幸村想起他们曾讨论的《阿甘正传》。
　　如果他爱她，必会那样做。

　　于是在重复的旋律中，他分开人群，从容地走向前，在歌声结束的瞬间双手一撑跳上舞台，然后一言不发地抱起少女逃离人群。

　　背后有惊呼和起哄远远传来。
　　他想，这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出格和大胆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一直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急促地喘息着。
　　少女从他怀中挣脱，轻巧地落地，然后仿佛第一次见他般惊奇地打量着他。
　　他在这样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做出的事，一时间窘迫非常。

　　见他这幅模样，对方不由大笑。他羞窘中又升起一股恼怒，仿佛要把这种羞恼也传达给对方一般，他毫无预兆甚至有几分莽撞地吻住了对方。

　　万籁俱静，月光温柔地洒下来。

　　良久，幸村抬起头来，看着少女灵动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名字。”
　　“椎名结衣。”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有些故事没能来得及发生，有些人已经错过。
　　但新的邂逅总会到来。
　　所以，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