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生调》左双右单

2、2

　　冀平山。
　　虽然名字看起来是一座山，但是冀平山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头组成的，群山连绵不断，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幅画卷，接连伸展，绵延百里。山中树林茂密，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林子密了，偶有人进去，便不知所踪。当地有流传数百年的说法，说是山中常有成了精的妖怪出没，所以那些不慎进入深山中的人就成了妖怪的盘中餐。不过，传说毕竟传说，妖怪，也不曾下山，谁也没见过。
　　昏黄时分，暗黄色的阳光透过层层树枝，在地上洒下些斑点。站在树林中，踩着一层层的落叶，抬头看看，竟然看不到天空。
　　童颜掐指算了算，他要找的，应该就在附近。
　　瞄了瞄周围，童颜继续往前走。
　　又翻过了半个山头，出现在童颜面前的，是一小溪，从半山腰蜿蜒而下，所经之处，无不是鲜花纷繁，苔藓横生，就连小溪边的石头，也透着些色泽。
　　隐隐约约能听见木笛声，断断续续，从不远的某处传来。音调都吹不到一块，一阵一阵，直听得叫人浑身打颤。童颜皱皱眉头，索性堵住耳朵。
　　跳过溪中几块石头，童颜又钻进树林中，这次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他要找的。
　　那是一湾清潭，坐落于半山腰之间。碧波荡漾，水面生烟，四周参天古木，郁郁葱葱。童颜忽然停下脚步，小心的观察湾边。
　　有个影子坐在潭边，刚才那阵笛声就是他吹出来的。从童颜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个少年。
　　忽然，那少年起身，纵身一跃，跳入潭中，如过江之鲤，在潭水中翻纵。小小的碧波潭，被他搅得水花四溅，轰鸣阵阵，整个水潭的上空，都回荡着少年的笑声，清脆如钟。
　　童颜嘴角浮起一抹笑，打定主意，他双脚点地，翻身跃出树林，如蜻蜓点水，在碧波潭划过，瞬间就是一个来回。
　　“谁？”警觉到水面上有人，少年从水中探出头，模糊可见一个人影站在水面上。
　　“小狐狸，你找的这个地方真不错，玩够了？”童颜居高临下的看着水中的人，浑身湿淋淋的，长长的黑□□在水面，像一根根蜿蜒的黑蛇。果然是不沾尘烟的深山小狐，童颜在心里赞叹，瞧他那张脸，岂非是能用美艳绝伦四个字就能形容的？
　　恐怕就是九申见了，也要感叹。
　　“你究竟是谁？”见着童颜很容易就说出了他的身份，少年有些惊慌。他在这深山中自在的过了数百年，一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来打扰。这个人，是怎么到这里的？
　　童颜轻飘飘的来到少年面前，俯下身，“小狐狸，”少年的眸子是纯净的黑色，“你不要害怕。我来找你，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至真至情，至纯至顶。情字就是一道枷锁，铐上了，就再也无法脱下来。
　　“什么？”少年看起来，很是不安。
　　“我知道你是个狐妖，刚刚成人形，道行也不够深。”童颜脸上带着笑，“你想不想成仙？”
　　“成仙？”少年的眼里闪动着别样的光芒？他在这深山，修炼百年，直至千年，为得不就是成仙？可是，有那么容易么？
　　像他这种异类，即使是修炼千年，也逃不过妖字。
　　“我先给你个名字。”童颜将自己早就想好的名字说出来，“长生。你的名字，就叫长生。以后跟别人说起来，就告诉他们，你叫长生。”
　　“长生？”少年重复着，复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着童颜，“什么意思？”
　　“你说呢？长生，长生，源远流长，生而不止。”童颜直起身，看着远处的青山，眼神复杂。“先告诉我，想不想成仙？”
　　“想。”少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好，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潜质。道行再高，不过是个妖，有什么意思？”童颜笑道，“我这就指点你个成仙的法子，比起那些躲在这深山中两眼一闭，不知外面世事的所谓的修道者，不知强多少！”
　　“什么法子？”长生忙问，但忽然又有些怀疑，“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童颜早就料到长生会这么问，他抬起右手，在空中一划，一道金光闪过，碧波潭上空闪现出一幅瑰丽画面，仙气缥缈，天界七十二洞在云中忽隐忽现，不时可以看见有仙子的身影从中穿过。
　　“这——”长生似乎看得呆了，他目不转睛，一个劲的盯着。
　　“如何？这就是天界。”童颜看着画面，脸上忽然呈现一种痴迷的神色，“这就是天界……”多少人梦寐以求，穷尽一生力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到达的地方。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童颜道，他随手一挥，画面突然消失，眼前又是起伏不定的山峰，悬崖陡立。“我就是这仙境中的一员。”
　　长生闻言，眼睛又大了一圈。
　　“你刚才说，要指点我一个成仙的法子，是什么？”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果然，我没有找错。”童颜似乎很满意长生的反应，“下山，去找如今的奚国大王持平，接近他，杀了他。”
　　“什么？”长生大惊，“你要我去杀人？”
　　“哪里是杀人这么简单。”童颜笑，“你不知道，持平乃是绝世黑煞的转世，是个暴君。多少百姓惨死他的手中，你可能听得见那些冤魂的哭喊声？你杀了他，非但不会折寿，反而能为百姓伸张正义，增加功德。”
　　“有这么容易么？”长生不相信。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童颜弯起右手食指，“绝世黑煞身上带有浓厚戾气，每转世一次，就要给人间带来无穷祸害，但也随着转世的增多，戾气慢慢变淡，直到二十七世之后。”
　　“也就是说，二十七世之后，他就会变好？”长生问。
　　“这个么，你就不必费心了，老天自有安排。”在童颜的手中，渐渐幻化出一缕绿色的物体，“等到那个时候，也就是你得道的那天。每一次他转世，你就去找他，得到他的心，然后杀死他。如何？这不比你在这个深山里修炼强？”
　　二十七世。长生有些犹豫，“也就是说，我要杀他二十七次？”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但人海茫茫，如何找？
　　“这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问题。”童颜继续诱惑他，“持平虽说现在是大王，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至于找他，”童颜顿了顿，“这个就更简单了，每次在他转世之前，你就去那忘川河边守候，看他转世到何方。等他长到十几二十岁，你就挑个时候，去找他。”
　　忘川？长生有些茫然，那是哪里？
　　“地府有河，名曰忘川，生死轮回，皆由此处。”童颜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扔给长生，“拿着这个坠子进地府，我保证，四处皆通，没有谁敢拦你。”
　　长生接过，只见那坠子晶莹剔透，别有一番温润，上面有两个细小的字：“童颜。”
　　童颜？长生念着这两个字，总觉得是在那里听到过？
　　“怎么，你还要再想想？这等好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见着与你有缘，反正不过是做件好事，就给你了。”童颜笑道。
　　“你能保证，等那个什么黑煞二十七世之后我就能上天做神仙？”长生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的。”童颜眼中闪过一丝光，转瞬即逝。
　　“好！”长生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你。”
　　“如此，”说着，童颜忽然出手，出其不意的将一直在手中盘旋的绿色物体，朝着长生，只一掌，那东西嗖的一下就进入了长生的体内。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给我下了什么？”长生又惊又怒，两手在胸前胡乱地抓着，可是除了留下几道抓痕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是我们定下契约的证明。”童颜清冷的声音在山谷中传开，“此物为月见草，是天上神仙订立契约所用。你一定要记得，二十七世，每一次遇见持平，最迟也要在一年之内，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将他杀死，否则，月见草就会在你体内生长，你也将会被这棵小草所吞噬。”童颜渐渐升到高空，只留下声音回响在长生耳边，“切记，最多只有一年。待二十七世过后，月见自动会从你体内消失。”
　　“神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怎么去找你？”长生顾不得问什么月见草，见着童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记得大喊出来，还有好多问题没问，他怎么就走了？“还有，怎么才叫得到他的心？”难道是挖出来？
　　“得到他的心，意思就是让他爱上你，让他的心里只有你。至于我的名字，你慢慢会知道的。”童颜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只留下长生，依然站在碧波潭之中。
　　持平！长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坠子，他转过头，看着西面的天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只留下大片的火红的云彩，在天空中蜿蜒伸展。
　　做神仙，谁不想？长生一笑，将自己再度浸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