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骸髑]孤独拉扯》坑娘蚂蚁

2、死亡

　　五

　　凪是无神论者，但她却相信命运。

　　因为被世界遗弃而不相信神的存在，却又因为遇到了那个人而开始相信命运。对女孩来说那个人带给自己的不仅是孤独时刻的陪伴，更多的是给了自己在孤独中成长的力量。

　　她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然而对方却不以为然。

　　“被那种无聊的东西束缚，你果然还是无法脱离无知的少女，凪。”

　　那年女孩刚满十岁，正趴在阳台上眺望遥远的星光。母亲依旧不归家，半夜惊醒的女孩一边数星星一边无聊的想起今天在课堂上老师说起的宗教问题。

　　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带着嘲讽的语气，女孩微微皱起眉，漂亮的眸子眨了眨。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识呢？”

　　这是个很没有真实感的问题，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样是否算是相识，又或者少女心底一直在怀疑这一切都只是出自自己的幻觉。于是面对对方毫不迟疑的反驳，她难免有些失落。

　　“因为我找到了你，就是这样。”

　　他穿越茫茫人海，在灵魂休憩的地点找到了和自己一样四处飘零的灵魂，孤独使他们相互吸引。对他来说这就是全部，无关所谓的命运或者神明那些虚浮的东西，而凪却不以为然。

　　“这不公平。”

　　他听到她的歌声，循着那个声音找到她，看到她孤独的眼神，知道她所有的一切，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我想知道真实的你。”

　　这样的念头一说出口，凪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一直以来自己每次心情极度沮丧的时候都是靠着这人的支撑才能度过，然而更多的时候，她总是会无意中将自己逼近一个死胡同。

　　凪是知道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评价的。

　　“那个总是自言自语的怪女孩。”

　　“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脑子有毛病。”

　　“老是阴着脸，看起来怪吓人的。”

　　“那样的肯定没有朋友。”

　　凪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周围人的悄悄话总会以各种方式传入她耳中，女孩在沮丧的同时隐隐也跟着怀疑起自己所有的一切，怀疑她唯一称得上朋友的那个人。

　　他们说她“肯定没有朋友”，那么“路过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样的怀疑让她忽然渴望见到那个人，与平日里的“见面”不同，而是在真实的世界面对面的相处，渴望验证他的存在。

　　她想知道他是真实存在的，而不仅是存在于自己的幻觉中，更加不是自己太过寂寞而导致的幻觉。强烈的渴望让她鼓足勇气说出那句话，然而他却只是沉默。

　　死寂一样的沉默在阳台上蔓延开来，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却愈发快速起来，良久，在她都要认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耳畔才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做个乖女孩，凪，我的世界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是与平日里的轻浮截然不同的冰冷语调，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第一次觉得她和他的距离那么近，世界却如此遥远。

　　六

　　凪第一次在现实中发现与“路过君”有关的音讯，是在十三岁生日刚过不久的时候，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稍早，女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停在一家音像店避雪，一边下意识地打量着店里的环境。

　　店面装修很简单，颇有几分旧时代建筑的味道，看起来好像年代久远。女孩一时兴起在店里逛了起来，刚走到第三个柜台跟前，不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kufufu没想到这个时候还看到这个，我的运气还不错呢。”

　　“骸大人找到什么了？”一个吵闹的声音很快接上，凪循着那个方向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似曾相识的怪异发型。

　　“没什么。”她听到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我们走吧。”

　　凪忽然一僵，急忙朝门口走去，然而突来的大雪让平日很少有客人的音像店也拥挤起来。少女奋力朝外奔去的身子很快被挤了回来，等到她终于杀出重围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又是幻觉吧……凪忽然有些沮丧的想。

　　自从那次在阳台之后她就很少再听到那个声音了。虽然他们之间那样一个约定支撑着她走过了孤独的这几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能听到那个声音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女孩时常会怀疑那人终究是她太过寂寞导致的幻觉。

　　这样的怀疑几乎快要压垮她的精神，前不久母亲再婚的事情让少女心情越发沉重，也更加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像是梦境一样，疼痛离开的时候理智也跟着分离。她不想去回忆外祖母的死亡，不想接受自己在母亲眼里是多余的事物，只想迅速逃离这个世界。

　　逃离这个孤独到让她疼痛难忍的世界。

　　然后她再度听到那个声音。

　　“你要过来我的世界吗？”

　　他第一次对她提出邀请，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然而那个声音却只是笑了笑。

　　“还不是时候，凪，死亡并不是好玩的事情。”

　　他说死亡，凪却并没有太意外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隐约也察觉到了那个人身上带着的死亡气息，被亡灵束缚的生命，或者说他就是亡灵本身。

　　似乎无论哪种猜测都摆脱不了可悲的命运，凪在同情的同时隐隐竟有些心疼。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孤独地死去是比那更绝望的事情，而这个人，又孤独了多久呢？

　　“唔……就算你这么问我，不巧我这个人对时间没什么感知能力。”似乎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他又恢复先前轻浮的语调，懒洋洋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真意。

　　“你看，我都不记得我们这样认识多久了。”

　　“四年五个月又十三天。”凪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的。”

　　孤独的灵魂相互吸引，是因为他们都是残缺的部分，只有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个体。

　　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会痛了。

　　那个声音忽然沉默下来，凪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稍微停滞了一会，良久，她再度听到那人的笑声。

　　“kufufufufu有趣的女孩，你让我舍不得放手呢。”

　　灵魂残缺的另一半……吗？真是有趣到让人不爽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