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奇妙的约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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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夜里，小凤被渴醒。她蹬掉身上盖的小毛巾被，翻身坐起来。
身边空荡荡的。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些微的亮光。
“在干嘛？”王小凤用嘴顶开门，“大半夜的不睡觉呢？”
“怎么醒了？……我在查东西。”陶乐背对她坐着，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王小凤走上前，用前爪扒住电脑桌。这么晚了，她到底在看些什么？
一个搜索页面。最顶上的搜索框里输入了“灵魂附身”，但底下显示的结果基本上都是盗文网的小说标题，什么《穿越之灵魂附身》、《灵魂附身之豪门公子》、《灵魂附体爱上你》……
王小凤这个咬牙切齿啊：“你觉得我附身到狗身上了？”
“……随便看看。”
“真是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王小凤有点气闷，她觉得陶乐不相信自己，“别太担心了。我们山神经常有事没事就要这样调皮一下的！”
“要是变不回来呢？”
“那你以后就只有自己做饭了。”
……
陶乐突然站起来，一甩门，径直往睡房走。王小凤也亦步亦趋地跟上，结果一进卧室，她的小熊玩偶就兜头兜脸地飞过来，结结实实砸在她脑门上。
发这么大火！
王小凤也不恼，一低头把她的奇奇叼在嘴上，凑近些，就看到陶乐垂头坐在床上，也不出声，只有肩膀微微耸动着。哎呀！快三十岁的人，就为这点事哭鼻子？
……其实也不算“这点事”了吧！也只有她王小凤这么心宽！
小凤跳上床，放下奇奇，在陶乐的膝盖边上蜷起来。
“变狗其实在我们山上不算什么稀罕事啊。”她说。
“以前我有个邻居叫陆青江，算是同学吧！高考前一天，拿攒了十八年的点数巴巴地到庙里跟山神换幸运药水，就想考得好点。那届山神也是不长心，不知道是不是点错选项了！居然拿给她一瓶变狗的药。”
“那后来呢？”陶乐的声音闷闷的。
“后来啊……当天晚上她喝下去就出事了呗。我记得青江当时“嗷”地仰天长啸三声！声震十里！然后好像急火攻心还晕过去了。第二天她当然进不去考场，又复读一年才考上大学的。”王小凤顿了一下，左爪叠上右爪，“我发现在我们山上，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好像都比较命途多舛。我表姐王沾沾你晓得的吧？被车撞了，在床上一睡就是几个月，一样的飞来横祸！至于我，我就不说了，出门去买个菜都要变成狗！我们知识分子可能就是注定要遭受命运的刁难。”
陶乐捂住脸叹气。
“你叹什么气！”王小凤朝她吐舌头，“略略略。”
“……略。”陶乐说。
（八）
第二天她们索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连早饭都省了，直接煮面条填的肚子。午后的日头实在很毒辣，她们也不想出去，一人一狗就缩在沙发上吹冷气，还切了盘西瓜摆在一边。
王小凤要看漫画，陶乐就拿着书把她圈在怀里，充当人肉翻书器。一边看，她们两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阿乐。”
“嗯？”
“说老实话……你有没有正儿八经地看过什么漫画？”
“我看得很少。”
“我觉得吧……你平时还是该有点娱乐啊。工作之余总要培养个什么爱好！不要整天在书房里面入定，过几年搞得一身的职业病，划不来的。”
“……嗯。我知道。”
王小凤看她听得进去，一下子坐起来：“你那么忙！好想知道你平时在学校里面都干些什么。你不讲，我也不知道。”
“你是这样想的啊……还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陶乐把书放到一边，重重地揉了一下王小凤的毛，“其实也挺无聊的。没什么讲头。”
“你说的我都感兴趣！”
“我理科超烂，数学最高就考过五十分……你晓得的。但搞不懂我还是愿意听你讲啊！不一定都要讲工作，同事或者学生的八卦也可以说来听听嘛！就当是给我提供创作素材了。”
王小凤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跟同事多交流一下，也对学生宽容一点儿，不要老是催人家交论文。有点人情味！你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对不对？……哎算了不指望你理解，用舌头想都知道你大学时候是什么样子……”
“……小凤。”陶乐打断她。
“干啥？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没？”
“我们等下去看演出好不好？”说着说着，陶乐把手机从衣兜里摸出来看看时间，“今天两点半的演出，我差点忘了！”
虽然没有弄清楚状况，但看演出……王小凤最喜欢看演出了！她算是一个文艺青年。
而等她们坐上车，陶乐才开始坦白。她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叫Lily的小众民谣歌手。这个Lily还不火，歌如其名，安静淡然，就像幽谷里盛放的朵朵百合花——了不起啊！在浮躁的现代社会，这样的纯粹的嗓音已经很罕见了。陶乐还说这场演出她计划了好久要看，本来准备今天悄悄溜班过来，结果昨天王小凤又变了狗，又忙又乱的，弄得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王小凤听完陶乐的叙述，简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地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毕竟陶乐居然带她来看演出，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歌手！破天荒的事情！
王小凤一高兴，也开始给陶乐讲她以前组乐队的经历——四明山高中的音乐传统延续了很多年。而她，王小凤，就是她们那届乐队的主音吉他手。
“那个时候我们搞的还是朋克，超级酷炫前卫的！”她偏着狗头，陷入追忆，“我和我初恋一起加入乐队，搞了两年，很写了几首歌，还差点儿出专辑！可惜后来高考的高考，下山的下山，就这样各奔东西了……不然现在可能我就不是厨子了，是个创作型歌手也说不一定的哦！”
“感觉你很少提你的初恋。”陶乐再迟钝也抓住重点了，“她跟你一起经历了那么辉煌的青春期，肯定挺难忘的吧？”
“不难忘不难忘！”王小凤讪讪地笑：“毕竟是在搞艺术，年少轻狂嘛！况且我跟陆青江已经起码十年没有联系过了。”
“陆青江？”陶乐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噢……就是变狗的那个。”
“果然吧！你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越来越坏了！”
目的地是一个光看外表没什么特色的小酒馆。陶乐和王小凤来得不早不晚，停了车走进去，她们发现里头其实很宽敞。
空着的板凳还有不少。来了的客人或坐或闲聊，看打扮都相当文艺。因为不是什么正规演出场地，工作人员也相对好说话，听陶乐说小狗很乖绝对不吵人，就挥挥手放她们入座了。
陶乐于是抱着小凤坐在后排，一人一狗分着喝一杯橙汁，等着演出开始。
人渐渐把前面的空位填满。过了一会儿，灯光打在演出台上，有人上来调试设备，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噪音。王小凤没听过Lily的歌，就坐在陶乐腿上老老实实听她科普。
“我也是刚刚知道她的。Lily的声音很好，吉他弹得尤其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活泼。”
“上次看你逛淘宝看吉他……是不是想学琴啊？”
小凤悄悄跟陶乐咬着耳朵，灯光突然暗下来了。主持人跑上来，唧唧喳喳说了些话活络气氛，在大家都有点儿不耐烦的时候，演出终于开始了。
“有请Lily!”
王小凤听见陶乐深深叹了一口气：“Wu~~~~”
Lily千呼万唤始出来。穿的是白衬衣黑裤子，直长发披在肩头，鼻梁上架一个哈利波特那样的圆框的眼镜，艺术的气息都要溢出来了。伊款款地抱着琴坐定，随手拨了两下琴弦：“大家好。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演出。”
王小凤一听声音觉得不对，瞪大狗眼一看，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LilyLucyDavinci！台上那个不就是陆青江嘛！
可能是因为话都被主持人说完了，陆青江并不废话，单刀直入主题。悠悠扬扬的口琴声响起，然后是吉他、鼓点……她干脆直接地开唱：
“天是蓝蓝的
草是青青的
我们山上有朵云
随风飘荡着
纯白色的我
纯白色的你
那些如风的故事
还在写着吗
……
噢噢噢噢
呜呜呜呜呜
……”
陶乐有点激动地抚摸着小凤的后背：“听到没有！这是她的成名曲。”
“……我就问一句阿乐，你知道Lily的本名叫什么吗？”
“不知道。”
台上的陆青江开始了她的吉他SOLO。
“Lily就是陆青江。”
陶乐立刻像被电击一样僵住了。
但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听罢一曲，在掌声中她竟然笑起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王小凤用爪子使劲拍了陶乐一下：“简直想不到陆青江会跑去当民谣歌手！之前明明听说她学法律去了。……妈妈！以前她不是这样的。高中那会儿她一天到晚都是烟熏妆，发型那个……杀马特，□□掉到膝盖！”说到这里，她的狗头晃了一晃，扫得陶乐鼻头发痒，“现在居然变成Lily了！”
“陆青江……她挺有才华的啊。”
王小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十年没见，陆青江除了换了身打扮，模样和声音其实都没什么变化。至于陶乐之前赞不绝口的歌词……写的不就是四明山吗！虽然民谣歌曲的元素大抵类似，但王小凤还是从歌声里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李伯母酿的一坛酱汁
引起我的乡愁
夜里我把自己灌醉
月亮如钩
小雨小雨又落下
落到哪里去了呀
走过路过万重山
何处是我的家
……”
真是物换星移！转眼十年便过去。王小凤此刻竟然听得有点感动。两人相对无语，人头挨狗头，安安静静看完了演出。
出了店门，陶乐问王小凤要不要去找陆青江叙叙旧，王小凤很潇洒地抬起前爪：“没必要！”
但其实这个旧已经算是叙过了吧。
一场演出似乎真正点燃了陶乐想学吉他的欲焰。酒馆附近有很多乐器行，陶乐就领着王小凤转来转去。
这已经是第三家了。陶乐一边看，一边问王小凤：“弹琴难么？”
“就想唱唱歌的话不难。”
“弹成陆青江那样的呢？”
“多练练也可以。”
“那你教我。”
“我教你啊！十年没碰过，肯定生疏了……不过教你肯定绰绰有余。不要看我现在是个厨子，很多年前我是一脚踏入过演艺圈的噢！”
然后她们就在这家乐器行挑了一把缺角的原木吉他。陶乐背着琴，一人一狗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九）
到了第三天，王小凤已经完全适应了狗的身体。她自己用掉了几天年假，饭不用做地不用扫，终日懒坐，过得悠哉又散漫。狗生的确十分清闲！
这天她们在家里看了一整天的电影，从动作片看到文艺片。放到《给芬奇的情书》，陶乐居然还看哭了！使劲用小凤汪的毛拭泪。
惰性与日俱增。到今天，她们干脆连晚饭都不想自己做了，出去打包了兔头和小龙虾带回来。王小凤自己不能剥虾吃，陶乐就一只一只剥好了喂给她。
光吃不尽兴，陶乐把橱柜里的红酒也拿出来，一人一狗一杯一杯复一杯，喝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
酒足饭饱，陶乐瘫倒在沙发，王小凤伏在地上打着酒嗝。
“工作别那么忙，多陪一下我！”酒壮怂狗胆，她开始说真心话了。
“好。”
“……那以后跟我聊秋秋，也不许老是发呵呵过来。”王小凤的思维简直无比跳跃。
“好……但是为什么啊？”
“反正就是不准发了！”
“……”
“还要看我写的小说！给我提建议！”
“我一直有看啊。很喜欢你最近写的那篇《饭堂之恋》，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
“原来你看了……那下回要记得发表评论噢！最好是去我的微博下面点赞！”
“赞！”
“还想去旅游。”趁着酒劲，干脆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倒出来拉倒，“要去西藏、要去丽江、要去东南亚！”
“好……”
声音渐渐弱下去。说着说着，她们俩都晕晕乎乎的快睡着了。陶乐在沙发上歪躺一会儿，酒醒了不少，感觉浑身汗涔涔的不舒服，就摇醒王小凤，准备洗个澡再上床睡觉。
浴室里面雾气蒸腾。醉意朦胧中，王小凤看着陶乐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一件一件地扔进框里。整个过程就像用慢镜头拍出来的一样，又是仰视的角度，从下到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点心猿意马，也有一点浴室里的热气助燃，王小凤感觉自己非常热，所以她勇敢地……凑过去舔了一下陶乐的小腿。
陶乐一低头，对上王小凤湿漉漉的眼神，只说了一句：“不准乱来！”就去洗她的澡了，顺便把一瓢水兜头浇在王小凤的头上。
小凤想：“可恨！”——但一人一狗又做得成什么呢？
所以，第二天早晨，当王小凤发现自己终于变回了人、而且还光溜溜地睡在陶乐身边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陶乐摇醒，然后同她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性生活。
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的。既然王小凤已经现出原形，那我们的故事就应该告一段落了。至于后来……后来她们当然都上班去了啊！
不过还是有几件好事值得通报给大家。
一是她们两个终于下定决心领养了一只狗。一只Real Samoyed！
二是陶乐最近苦练吉他，在小凤的指导下按会了几个和弦，现在已经能够十分流畅地弹唱《小草》了！有事没事她就要拉着小凤练习一下：“没有花香，没有树呜高……”十分感人。
忘记说了，还有一个特大好消息！王小凤把自己变狗的经历稍加润色，投给《四明期刊》的情感纪实版，终于被采纳，得到稿费二百六十元整！她的写作生涯就此已经荡开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在此我们祝贺一下王小凤。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奇妙的约会（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