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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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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样一对清澈碧瞳,永璋的脸色一点点儿的柔和下去。猫儿贴在他脸侧觉着也挺暖和,很是好奇的打量永璋一会儿,忽的抬了小爪子在他脸上点了点。
“咳……”胤祉瞧着这边儿的动静,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永璋微羞赧的看了眼胤祉,莫名的觉着自己的六弟瞧着自己的表情同那小猫很像,轻咳一声,撑坐起身。
猫儿半个身子扒在被子上,一个没站稳,喵喵叫着扒拉着被角滚下来,正好被胤祉抬手接个正着。缓过神儿的猫儿攀着胤祉的衣裳将头藏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叫唤。
永璋靠坐着,拍拍床边让胤祉坐。
胤祉抱着猫儿坐了,却不像以往一般先挑起话头,只是低着头逗着怀里的猫。
永璋看了胤祉一会儿,忽的伸手揽过胤祉肩膀,将头压在他肩上。
胤祉没动,只是侧了侧身子,让两人都舒服些。
屋里就这么静了下来。花猫探头瞅瞅两个人,又缩了回去。
七阿哥院子里的侍从听着屋里头猫儿略有声嘶力竭的叫声,觉着心肝儿颤微微的,两位小祖宗一定要亲自给猫儿洗澡,感情这两位并不知道猫怕水?瞧着两位小主子兴致勃勃的模样倒是没人敢泼冷水,只得预备了换洗衣裳和驱寒热汤。
一通折腾下来,胤禔和胤俄身上湿了大半。
揉搓着布巾里无精打采的猫儿,胤禔后知后觉的看了胤俄一眼,迟疑道:“猫好像是怕水……吧。”
胤俄解着衣裳的手顿了下,抬头恶狠狠的看着胤禔:你故意的!
胤禔讪讪的偏过头,假装没看见:他只是忘了而已……
沐浴更衣,饮了驱寒的姜汤,胤俄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挨着被褥就睡了过去,胤禔脑子里乱哄哄的,折腾了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三更时分,胤俄忽的就醒了,翻身面对着胤禔,推了推他肩膀,低声道:“老十四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胤禔迷迷糊糊的抬手手拍拍胤俄的背,想了会儿胤俄的话,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闭着眼又想了想,轻声道:“眼神是变了,听着语气也是咬牙切齿的。”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胤禔自认没有什么地方露了行迹。
胤俄想了会儿,道:“好像是——大哥你降服那只猫的时候?”虽然现在是在想着正经的事儿,可是一想到‘降服’两个字,胤俄还是忍不住想笑。
胤禔自然也听出了胤俄声音中压不住的笑意,抿着唇想了会儿,叹口气:“大概是吧。”
胤俄听出了胤禔声音里的感叹,忽的就起了探究的心情,他以前只知道雍正喜欢狗,并没听说过还有哪个兄弟喜欢个什么玩宠,今天瞧着大哥的动作倒似是很了解猫……也是一知半解的。那,十四是凭什么看出来的?
胤禔闭眼溯回上辈子纷杂的记忆,琢磨着自己收服这猫的手段是从哪里学的,终于想起那一日夕阳下那一人一猫,怅然轻笑,轻声道:“胤俄,你可知紫禁城里的猫都是谁的?”
胤俄一怔,猫?谁的?以前皇上的宫里正经有几位妃母喜欢那些小东西,这主人……不是各位妃母?瞧着胤禔显然不想再说,胤俄在心里头恨得抓心挠肝,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的话说一半儿就收了声!不上不下的吊着别人!敢情瞅着别人闹心好玩儿是吧!
胤禔不理旁边某个抠被角的弟弟,闭着眼只做不知,心里想着那日的夕阳。
那人小时候就喜欢猫,那只猫就是只通体雪白的猫,不过那白猫也是毓庆宫里唯一的猫,虽然后来额娘让舅舅寻了只相似的猫送去了毓庆宫,却被那人送给了荣宪公主,且自那以后再是不见那人养过什么玩宠。
而自己其实并没太在乎这事,直到那一日他从额娘宫里出来,瞧见了胤礽的背影,见他只是一人独行有些奇怪,鬼使神差的就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之后在御花园的假山深处找见了人,就见最是爱干净的胤礽竟是任由一只老得不成样子的猫趴在他膝上晒着太阳,才恍然想起曾经那只趴在小小少年膝上的那只猫儿。
那天也是他和胤礽自成人之后最近的一次接触。胤禔本以为胤礽看到自己会恼火,会嘲讽,可那人只是对着自己笑了一笑,就低头去看那只猫。
胤禔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出声,而是抬脚走了过去,不想刚刚走近了两步,却见那猫睁开眼戒备的看着自己,一切仿佛同少时情景重合,他立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胤礽却是一笑,伸手顺了顺猫儿的颈背,轻声道:“没事,他是我大哥。”
那是他第一次听胤礽这样干脆的称自己是他的兄长,却是对着一只猫解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而那猫儿抬头瞅了瞅胤礽,复又乖顺的伏在他的膝上,闭上了眼睛。
胤礽偏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懂了他的眼神,走了过去,丝毫没料到胤礽之后的动作。
胤礽伸手执起他的手,扣着他的手一起搭在猫的颈背上抚摸,那猫儿哼哼着蹭在他的掌心,手背上那只手微凉如玉,手下的皮毛温热微痒,胤禔好半天才缓过神,只觉身子僵硬的厉害。
那天他一直陪着胤礽到日落光散,同时感受到掌下猫儿的身子逐渐冰冷,忽然有些恐惧,原来一个生命这样安静的逝去竟是这样让人难以忘怀。现在想来那天他仍是不明白他当时在想些什么,他还陪着胤礽一起葬了那猫儿,听着胤礽轻声的解释这猫是皇上的贵人养的。
虽然胤禔没养过猫,可也听说过猫儿最是养不住,最是喜欢逃家,更是不会死在家里头,所以他很奇怪胤礽怎么知道那猫的主人,又是为什么这猫在最后的时候要寻了他陪着。
“猫呢,若它死在家里头,喜欢它的不喜欢它的就都知道了它的终结,喜欢他的难过一段时间总是会忘了它,不喜欢它的,心中更是欢喜,可若是他不见了,消失了,却是会让人时不时的思念一番,这小东西最怕寂寞,所以它最后的时候就再狡猾一次,不肯让人轻易忘记了它。”
“还有啊,猫儿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它不要别人的怜悯,如果察觉到别人的不喜,他会先跑走,从来只有猫儿抛弃主人,他才不要被人抛弃,就算心里头不舍,他也要骄傲的坚持了是他抛弃了变了心的人!”
说到最后,胤礽笑起来,胤禔抖了下,因为那个笑容太过冰冷。
看着胤礽就要离开,胤禔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们怎么寻上了你?”
“……因为它们知道我不会太难过,他们知道我会给它们寻个他们喜欢的地方……大概最重要的是我会带着他们晒太阳吧。”胤礽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想了会儿,前面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自言自语,最后只给了他一个含混的答案。
胤禔却听清了他所有的话,他为胤礽最开始的那句话心痛了一瞬,他知道自己遇上胤礽时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不复往日的清明,但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总是想明白胤礽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很多事情总是要在明白了之后才恍然悟到无知的福气。
又看了看那小小的坟墓,胤禔想明白那个原因:因为他们一样的善于伪装出浑不在意的模样。
那之后,就是他最后一次随皇上出巡了,那次出巡,听闻皇上欲废太子的消息时,他竟是想到了原来如此。匆匆赶到大帐,他正好看到皇上责令侍卫将胤礽押走,看着那人一如以往的向皇上行过礼,施施然的转身,胤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现在还记得胤礽那双眼中强撑的桀骜。于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去求了皇上要亲手结果了他。然后……罢了,总归那些往事中的另一个人并不在,也不会再来这紫禁城,他又何苦自我折磨般想着这些往事。不过,若是这辈子还能碰上,保成,你可是该怎么还哥哥的这个人情?
胤礽再睁眼是因为察觉到林宇惊惧的心情,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想到自己醒来的原因却是一凛:什么时候林宇的心情能影响到自己了!瞬时清醒,胤礽睁眼就见林广澈沉着脸站在林宇面前。
瞧着正是天光微亮的时候,林广澈仅着中衣,外头裹着棉披,想来他本是想在外出做事之前来瞧瞧儿子,谁知道……胤礽轻叹一声,他如今是瞧不见林宇的神色了,不知道林宇这是彻夜苦读,还是早起刻苦。如今这林广澈也该熄了让林宇自悟的念头,毕竟这样执拗的孩子要想等他自己想通了怕是不可能的。
林广澈虽然知道林宇在自己看书,却并不知道他是这般刻苦,看看林宇的面色,再看看那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他就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没悟到自己为何将他带离杭州。
没有疾言厉色的开口责备,林广澈叹息一声,回身坐下,指了对面的椅子让林宇坐。
林宇迟疑一瞬,也乖乖坐了,垂了头等着他的父亲再次的温言相劝。
胤礽亦是如此做想,虽然心中隐隐猜到林家此等作为为何,却是不愿深思。
林广澈却是提起了他近日同众商家往来奔走的海运之事。
胤礽听着林广澈将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略略讲来,眉头逐渐皱紧,这些布置甚是熟悉,仿佛是他昨日之念!
当初有人提及欲除海患当先禁海,自己以海贸多利驳之,之后自己同皇上单独相处时,曾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那时候自己尚年轻,同皇上也是父子相得,这老四的儿子是怎么知道的!不及思虑这点,胤礽却是记得自己最后的玩笑之语:“此等先驱之人于国有功,却是必为朝廷之忌,最好之法便是择了那最擅此道之人为先锋,同时对他家亲友以利诱之,商人见利忘义者比比皆是,倒是可以不着痕迹的收了海贸在朝廷手中。”如今,瞧着林家怕就是这乾隆择的出头椽子!
胤礽心中焦躁,又察觉林宇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心下暗恨败家儿,很是吼了两句“不孝子!”
按耐着心情听着林广澈说话,又听了一会儿,胤礽就松了口气,原来林家这番奔走却不是为了争海贸大权,而是在努力的在保证林家的利益的同时,算计着如何将林家泯然于众,果然,这才是延绵百年的世家大族的子弟当有的眼光。胤礽叹口气,这等人才无法为朝廷所用实在是君王之憾。
“瑾玦可明白知道为什么林家不入仕?”林广澈瞧着林宇尚且认真的听了他说商贾勾心斗角之事,稍有欣慰,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绝了这孩子的痴念!下定了决心,林广澈遂看了眼门内的侍从,侍从颔首转身,合上门守在门口。
“……瑾玦不明。”林宇语气迟疑,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瑾玦,玦字很少有人用作字名,你可知为何?”